第19章 第 19 章

心里藏着事,昭昭一直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腰间连缀的穗子。

沈灼意放下手中的布匹,装作若无其事问:“昭昭,这布给你做衣裙可好,我瞧着这质地上佳。”

“阿姐决定就好。”昭昭随意答道。

沈灼意笑了笑,又问:“那你瞅着这布可好看?”

“好看。”昭昭视线停留在地上,回答得一点都不走心。

她话音一落,四周立即传来低低的笑声。

昭昭这才不解抬头看去。阿姐手上拿的那匹布绿得发灰,质地虽佳,但却不是她这个年岁的姑娘穿的。

被这么多人看了笑话,昭昭脸微微泛红,不满嗫嚅:“阿姐,你就知道打趣我。”

“想些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沈灼意问得随意,问完之后便由人领着进去结账了,也没有要听她回答的意思。

昭昭抿了抿唇,心像是被一团杂乱的丝线缠绕住,理不清头绪来,越想就缠得越紧。

她摇了摇头,将愁绪统统甩出去。

算了,不想了!

-

回去的路上经过傅家,正遇上傅姝从外面回来。今日她哥哥从外头逮了只兔子,非拽着昭昭去看。

沈灼意与傅姝的姐姐算是手帕之交,入门之后便径直去找傅如蓝了。留下两个小姑娘坐在院子里,给笼子里的兔子喂青草。

昭昭蹲在兔子跟前,把手里的草尽数喂给它。

兔子的小豁嘴一动一动地嚼着草,吃得津津有味。

“姝姝,你说这公兔子喜欢吃草,那公的人喜欢什么?”昭昭托着腮,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想明白了,今天她确实不该在景怀瑜面前说这些话。昭昭脑袋搁在腿上,垂下的手指尖戳了戳兔子柔软的毛发。

恶语伤人六月寒,阿爹小时候便交给她的道理,她却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公的人?”听到一个极其陌生的词,傅姝还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才道:“昭昭,你问这个做什么?”

“送礼。”虽不知道景怀瑜喜欢什么,但既然是赔礼,总得投其所好吧。

“送礼?”傅姝眼里立即燃起兴致,“昭昭,你不会有心上人了吧?!”

昭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推了推她,“想什么呢,赔礼而已。”

“哦。”傅姝脸立刻垮下来,继续兴致乏乏喂兔子吃草,“若是男子,送笔墨纸砚倒是可以,女子,那就胭脂水粉咯!”

昭昭暗中思忖。

阿爹书房里有一排排一列列的笔,很少见他用过,听说里头还有当年陛下御赐的宣笔,这么多笔,选一只送人肯定行。

笔放着毕竟是死物,要用了才真正算得上是物尽其用,也算没有辱没了这些名笔的名声。

心头顾虑散去,昭昭瞬时轻松了不少,连衣裙上的墨迹都顺眼了不少。

日头已经逐渐偏西,微风悄无声息撩起小姑娘淡粉色的裙裾,仿佛一朵盛开的莲。

傅姝抿了抿唇,看着昭昭,犹豫了许久。

“昭昭,我阿姐要定亲了。”

听到这消息昭昭也并未太过惊讶,傅姐姐比姝姝大六岁,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

昭昭身子往前倾了倾,问:“是哪家的郎君?”

“是吏部侍郎赵行远家的嫡子。”

昭昭歪了歪脑袋,奇怪问:“赵家是前朝大族,子孙倒也显赫,姝姝你为何不高兴?”

傅姝拉着她的胳膊,脑袋搁在她腿上。细细的嗓音透过细密的织料,沉闷的语气濡染了几丝迷茫。

“我也不知道,只希望是我多想了。”

-

从傅家回来后,昭昭连饭都没用,径直踏进了自家阿爹的庭院。

刚进门昭昭便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进去。

他阿爹好静,与书卷为伴,最不喜被人打扰,只希望今日她来的是时候。

推开门,一道清雅的身影映入眼帘,男人背对着门,手执书卷,温柔的光影流连盘桓不去,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仿佛即将羽化而登仙。

竹影,溪流,光影。

青衫落拓看浮云,静坐闲庭观风起。

昭昭屏住呼吸,生怕破坏这里的静谧。

要不然,她改日再来?

昭昭才刚缩回脚,背后就传来一声温雅的嗓音。

“昭昭,进来。”

昭昭慢吞吞转过来,脸上挂起一丝勉强的笑。

“阿爹。”

男人放下书卷,用砚台压住书页,声音依旧温和。

“昭昭怎么来了?”

“阿爹,你能,能送我一只墙上的笔吗?”昭昭说话声有些发虚。

她阿爹只有她娘能应付,而她,就是在阿爹目光压力下无力挣扎的小虾米,连个扑腾的劲头都没有。

沈厌笑了笑,清俊的面上浮现出点点笑意,反问她:“昭昭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昭昭像只鹁鸪缩着脖子,重新关上了门。

她阿爹就是个笑面虎,看着是个光华卓然的谦谦君子,实则内里是个黑的,坑她最在行。

还记得她七八岁,正是顽皮的时候,她背着爹娘翻墙出去闲逛,回来时天色大黑。她翻墙翻到一半,却发现不知道是谁把她放的梯子给抽走了。

那时候正是夏日,天空阴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

她虽然胆子大,但毕竟还是个孩子,见自己下不去墙,便坐在墙头嚎啕大哭。

哭声把隔壁明家的家仆都唤来了,她阿爹还是没出现。直到天下起了雨,他才撑着伞闲庭信步地走到墙边。

谦和的面容下,仍是一贯温和的笑。

“下次还敢么?”

在墙头吹了半个时辰的风,她早就吓得战战兢兢,哪敢说个不字,麻溜认错生怕阿爹反悔。

经她百般保证后,才伸手把她抱下来。

这件小事对她幼小的心灵产生了巨大的阴影,她阿爹连抽她梯子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罢了,不就是笔么,她自己也能买。

沈厌拉开窗一角,将院落尽收眼底。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走出了院子,临走时还不忘揪了一把他养在墙壁的兰花。

沈厌揉了揉眉骨,低声唤来门外的侍卫。

“大人。”

沈厌重新拿起书卷,吩咐:“让库房拿一个月的银钱给二姑娘。”

“是。”

-

用完饭,昭昭让元韶把自己小金库拿出来,数了数,不多,应当够买一根好笔。

昭昭趴在案上,手指拨了拨少得可怜的银钱。

这些钱她整整存了三年,一朝全散得一个子都不剩,多少都有些肉疼。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青梅煮酒,郎上墙头
连载中青崖浮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