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临近傍晚,姑娘们开始在楼阁里飘着香巾召唤着外面的男子,一些男人刚刚参加完的妻子孩子的生辰,结果想偷溜出来吃吃美色。
有些人的妻子开始在门口大骂,狐狸精,跟丈夫吵得不可开交,热闹非凡得引来很多路人观看。
“要不我们去旁边的茶肆喝喝茶?”纪羡鱼见状,有些可怕,提议道。
谢云卿点点头,于是两人在茶肆内看看青楼的门前究竟是如何门庭若市!
虽然是来喝茶的,但也只是纪羡鱼在喝,谢云卿觉得茶杯有些油腻,皱皱眉头也不想喝。
纪羡鱼道:“卿卿,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两国交战,难民居多,一些很贫困的人把自己的女儿卖给青楼妓院,换来一些钱,这种事被称为‘卖女契’,所谓契,便是女儿的卖身契,若是想要从青楼出去,必须要花点钱把卖身契给赎回来,不然永远逃不出这样的地方。”
谢云卿眸中出现一丝不舍:“不管怎么样,女子自生下来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哪怕是生她的父母,也没有任何权利夺走她的自由。”
纪羡鱼摇了摇头:“这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了,有时候有很多机会可以握住在手心,去抱负自己的理想,然而却有人折断她们的翅膀,告诉她们这样是不对的,来来回回,周而复始,她们被所谓的枷锁给封印了,再也出不来。”
说着,叹了一口气。
“会出来的,只要我们坚持自己的初心。”
纪羡鱼一怔,看向面色平淡的谢云卿,从她的眼眸中可以清晰地读出“世人皆疯子,唯我独醒矣”。
纪羡鱼笑了,深情饱满的眼神好像湿润了,然后递给她一杯清香清冽的茶:“卿卿真的不喝吗?”
谢云卿:“......”
“欸,你们听说过这听花看雨阁的惜花姑娘吗?”旁边一桌几个人开始嚷嚷说着。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听花看雨阁的头牌,据说几个月前不是为情跳河了吗?”另一人啧啧两声,语气带着可惜。
“是啊,老鸨还觉得十分可惜呢,一个好端端的花魁居然为了一个男......真是。”另一人开始叹气,“我当时在花魁游街里还有幸见过呢,哟,那个相貌简直是人间罕见,不是说昙花阁美人榜排行第一的紫衣夫人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吗?但是我觉得这个惜花也可以排到前三。”
“区区一个青楼女子,跟紫衣夫人一起齐名不是有辱琴心剑仙女儿的身份吗?!”
“就是就是,青楼女子和紫衣夫人不值得浑为一谈!”
“话说,她为什么叫惜花呢?”
有一人高亢道:“花是青楼女子的号称,称为花名,不然哪有花魁一说,惜花嘛,那就是怜惜花嘛,这女人啊,一旦年纪上来了,容颜易老,不就是枯萎啊!”
他们说得极为不堪入耳,无故评价别人的姿色其实是一件极其不礼貌的事情。谢云卿听得很不舒服,提剑就要走出去了。
纪羡鱼连忙跟上,忙在旁边说几个笑话。
夜幕降临,街上行人逐渐变多,走廊下挂起红色橙色的灯笼,不知从何处飘逸出渺渺琴音,杳杳箫声,一丝一丝与绯靡杂交一起。
纪羡鱼和谢云卿将目光转向听花看雨阁。
男人们享受着温柔乡,突然看到两个女子进来,顿时惊呆了。这两个女子相貌不凡,当真是人间仅有,尤其是那黑衣女子,气质冰霜绝伦,多看一眼就会冷得犹如在雪地里打滚一样。
谢云卿将召然放在桌上,其余人见之,目光这才收了回去,不敢再看。
谢云卿冷道:“人?”
“折花?”老鸨摇着被香水浸染的团扇,扇扇扑来皆是香风,闻起来很好闻,但谢云卿还是不由自主地靠后一些。
“你们认识折花?”老鸨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嗯?你们这里没有?”纪羡鱼道。
“你确定来找折花?”老鸨讶然。
“你为何要这样的反应?”纪羡鱼笑容一僵。
“这折花我未曾在花榜上告诉众人,你们又何曾知道?”
这花榜是写着青楼里的姑娘们的花名,挂在最空旷的位置,好让来的恩客们细细挑选。
“因为我们认识她罢了。”纪羡鱼淡淡道。
老鸨稍有迟疑,谢云卿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钱袋,里面装满了金子。
老鸨双眼发亮,连连作了个请的手势,大笑:“两位姑娘,请!”
谢云卿将钱袋递给她,让纪羡鱼看得瞠目结舌。
“原来我的卿卿早有准备啊。”纪羡鱼摇晃着扇子,朗笑道。
谢云卿却是神色波澜不惊:“我不会像你穷得叮当响。”
纪羡鱼只低低吟笑,并不恼怒,道:“那是因为卿卿有钱,我只要跟着卿卿,钱财之事什么都不怕。”
谢云卿挑了挑眉:“真是厚颜无耻。”
纪羡鱼仍旧笑着,偷偷地挑起她的小拇指。
谢云卿默不作声地松开,却听到纪羡鱼带着一丝撒娇的语气,“如果等一会遇到危险,卿卿记得要保护我哦。”
谢云卿:“.......”当真是无耻!
走过长长的走廊,不少男女欢乐之声幽幽地传出来,谢云卿面不红心不惊,只当他们只是一群贪图美色的臭男人。纪羡鱼也不会感到尴尬,她只当那群人是条发情的物种。
只是隐隐的胭脂粉味倒让她蹙眉不止。
前面出现一个十六岁未到的少女,正拎着一桶脏水从两人面前走过。她身上劳作的汗臭味反而比较顺眼了。
老鸨停在一个不起眼的房间的门前,道:“折花,开门。”
里面没有一点声响,老鸨继续敲:“快点开门,有人找你。”
忽然,门开了。
纪羡鱼和谢云卿还站在一旁,只听到门口看不清人的声音传来:“什么人?”
很淡然的语气,纪羡鱼可以听出折花的长相应该属于清冷挂的,想到这,不由自主的看向谢云卿,见她雪白的脸粉黛无施,眉眼处却硬生生地抹着一层媚色,若是打扮打扮,纪羡鱼可以想象,定是明艳至极的女子。
那门口露出一个高挺的鼻子,一个清冷美人睁着大眼睛,狐疑地看着她们。
“两位姑娘找我何事?”折花为两人沏茶,手指修长轻柔,动作怜若典雅,虽为青楼女子,却看得不是风尘,若是一个男子见了,铁定连连心动。
纪羡鱼见谢云卿没有说话,于是首先开口:“姑娘可是去过永安巷?”
“永安巷?”折花笑了,青色的衣纱轻轻柔柔地跟着主人飘然。
“你确定是永安巷?”
“怎么?”纪羡鱼挑眉。
“没什么。”折花又笑了,“我倒是想问问两位姑娘怎么知道这听花看雨阁有我这一号人?”
纪羡鱼道:“有位大名鼎鼎的公子知道你,我们特意根据他的叮嘱,摸索着找来的。”
折花神色一怔,柔媚的双目流转,盈盈地如同一道春水,让人心神舒坦。
“什么公子?”折花风情种种地喝了一口茶,眼波流转,甚为媚意。
纪羡鱼看得竟有些呆了,她举止言行之间当真万种美艳。
谢云卿斜视着纪羡鱼,重重地咳了一声,终于开口:“为什么你没有在花榜上?”
折花看向谢云卿,稍稍地讶异,谢云卿的相貌可谓是人间女子屈指可数,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垂怜赞叹,女子也是这般反应。于是淡淡地笑道:“因为最近几天我不接。”
“为何?”
折花笑道:“因为有一个世家公子看上奴家了,花了很多钱的,还扬言说只爱我一个人,要赎我身,要娶我进门。”
“你真信了?”谢云卿略带同情地说。
折花叹息,终于完好无缺的脸出现一丝感慨,“我信不信有何用,他给我钱我开心,没有钱就滚蛋,就这么简单,娶不娶我我也只是当着笑话,哪个人会愿意娶一个青楼女子呢,姑娘能问出信不信这样的话肯定是有知道的,世家公子只当我们这些风尘女子为乐趣罢了,哪有把我们当成人呢?”
纪羡鱼和谢云卿对视一眼,显然是有些意外折花的话。
“想过要离开这里吗?”纪羡鱼问。
折花低头,淡淡道:“离开了我该怎么办?没有钱就没有饭吃饱,我这一双手只会弹琴只会写词,街头卖艺肯定会遇上地痞波头,吃的亏不比这里少,而且既不能科举当官,也不能上街摆摊,总会被欺负的,哪怕是嫁人,还要跟婆婆数落挨骂,还要被左右邻居指点议论,这就是女子,除了被玩的份,什么也做不了。”
折花惨然一笑:“忘了跟你们说了,在我十岁的时候,父母就把我带到这里,我记得可是换了一两银子呢,足够他们吃上两年的饭了。”
沉默,沉默了许久。
倘若她们俩换成任何一个御妖师,铁定会施行威胁暴打之手段,但纪羡鱼和谢云卿方才讨论过此事,但更多的不仅仅是因为讨论,而是来自本身为女子的同情,她们本就如飞鸟般展翅,却依旧被锁在了牢笼里,哪里去不得,她此刻一讲,触景生情,呆若木鸡。
“能告诉我那个世家公子是谁?”纪羡鱼按了按额角,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猜想这世家公子是不是仲俊。
折花道:“这个恐怕不能告知。”
“为何?”
“因为我只知道他有钱,但是不知道是哪里的人。”
纪羡鱼深思一凛,问:“是不是长得像书生的?”
折花摇摇头:“不是,很高大,好像会习武。”
那肯定不是仲俊了。
谢云卿紧紧注视着折花,心道难道还有另一个名叫折花的女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