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带罗从小就不相信小说里一见钟情的戏码。
可这句话可是要打脸的,她知道,说不信什么,有些事偏就要和自己反着来。
所以不相信也有一丝期待。
“爸,这儿哪啊?”周罗带迷瞪着双眼,瞧着车窗外的风景。
男人穿着西装,手里摆弄着手机,“见个旧相识,也带带你去看看。”
模棱两可的回答,周罗带支着下巴,摆弄着发尾,发丝在手指绕着一圈又一圈。
等到了地方,周罗带这瞧瞧,那瞧瞧,一个破落大的戏院,灰落落的地儿,离市区还有点距离,她还在找口罩的时间,父亲便已经走进去了,追上去时,还在想,自家父亲来这么个破地方干什么。
可真当进去,里面和外面的风貌又形成了差距,满满的座位,不远处一个大的戏台子,形成了视觉上的盛宴,本以为是蜘蛛网挂在墙壁上,像是盘丝洞一般。
“你自己去转悠玩去吧,别给我捣乱就行。”周屋被小孩跟的烦了,找来方叔,他往隔壁走廊走了。
“好嘞,周老头再见。”
周罗带会是那种乖乖就不捣乱的性格吗?怎么可能,她趁着方叔一个不注意,跑进了不知道的房间。
没有光线,有那么一瞬间眼睛不适应,等适应这暗暗的环境,这才看到这里摆放着各个花枪,头饰,可只有一件,吸引了她的注意。
忽而,门被打开,周罗带心里一慌。
方叔一个眼睛瞟过去,一瞧还好,这要是被戏班主瞧见,那可就完蛋,指不定抓着谁不放,偏家主重视的那位爷爷和那班主关系好。
方叔脸一下就由红润转为白,上前拿上戏服,挡着她,“哎呦,周小姐可别碰坏了这儿戏服呀。”
周罗带执拗着,对这从没见过的新鲜物感到好奇,“什么服装还不让我碰了!”
“这…我会跟老爷说,给您带些好看衣服,你听怎么样。”
“我不要。”她撇着嘴。
方叔一脸不知可如何是好,左右都不好交差。
“怎的了?”温温柔柔的声音吸引了这位周小姐的耳朵里,她转头,就见着头绑着麻花辫,额头前有着几缕发丝,长得就怪英气的,穿着不知是哪个年代的青色衣服,像个知青少年。
又听她张口道:“你好呀?是周叔的小女儿吧。”
一言一行就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您是……?”方叔仔细打量面前的人,约莫是这儿的孩子。
她嘴一弯,一笑,周罗带又被吸引了只听她道:“我叫李素雨,是班主起的名儿。”
李素雨听着面前女孩嘀咕念了一句:“素雨…”
李素雨看着她,笑道:“嗯,是素雨。”
昨日班主把大家都叫了过来,说明儿会来几个无赖,要盯好屋里的东西,不然要是被碰坏了,被夺去了,可得了,李素雨这一听,觉得班主又把小事化大事。
可刚刚在走廊听到的,不禁眉间一皱。
这是哪来的娇纵大小姐跑来这儿?
进屋一瞅,这大叔手扯着衣袖,另一个扯着那颗珍珠。
知道这衣服是从什么时候传下来,一直保留到现在的吗?真是不懂的人不懂珍惜。
李素雨瞬间对这几个人有了刻板印象。
果然如班主所说。
强盗一样的家伙,入室抢劫。
屋里两人沉默的坐在沙发上,周屋面前的人,刚才一言不发的就想推人出去,可现在被那几句又给糊弄过去了。
“许老师,我父亲很想念你的戏。”
“别找我了,我老了,嗓子早就唱不动了。”
周屋拿出公文包里的钱,放在桌子上,“虽然现在是科技时代,剧院还是要有现成的资金会更好。”
许季叶虽是进入花甲,可那姿态和风貌还和当年那般,让人联想到台上那位青衣,他就定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画,尤其是《贵妃醉酒》,那神态,那声调,仿佛真就是那杨玉环醉了酒一样呐!还有那下腰嘴叼酒杯,一连动作下来呀,每每让人觉得妩媚。
即使放在现如今,还有人说,北有许季叶,南有曹朔冬。这人呐,与旁人轻声细语,关上门,打骂弟子。
如今的戏剧,远不如以前了。
现在瞧瞧都是些什么奇怪的戏?按那以前,可是要被泼水,泼硫酸,被人耻笑辱骂的存在!
周屋的父亲也许就是被他演的杨玉环夺了魂,直到现在还惦记着他。
“我也不知道我那老父亲怎么就惦记像您一样的老头,看在多年的交情,再扮一次杨玉环。”周屋也不想说废话了,直白道。
许季叶想不明白,当年跟着周老板后面,乖乖听着戏的小孩,怎么如今成这样了。
“您都说了,我是老头了。”
“让你扮,不是让你唱。”
忽然,周屋想起什么,恍然大悟的笑道:“是嫌我给的不够多?一把年纪了,难道还想勾引我家那老头吗。”
话音刚落,门被砰的一声打开。
而后,周屋从头到西装裤,都被茶浸湿了,好歹,茶已经凉了许久。
“老头,你在对我们班主说什么不要脸的话?”
周屋蹬的一下就起身,指着这两个人,骂不出个所以然,脸也一下蹬的就红了,一转头,看到门口探出颗头,一看就知道是谁!
“周罗带!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待着!”
周罗带嗤笑一声,“你说的是让我自个转悠玩,”瞄了一眼旁边的方叔,“是吧,方叔。”
“是…”
周屋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许季叶不关心那边的情况,只看着她的手,她的手肯定碰到茶壶里的茶水了,不然怎么烫红了,可这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素雨,对动物要有关爱。”
“知道的,班主,”李素雨冲许季叶灿烂一笑,又转回头,皱着眉看着他,“先申明告诉你,再敢以性骚扰来,我们会正当防卫,不只我会。”
“行行行,你们挺厉害。”周屋摸了一把头上的茶叶,恶心的要命,得,要不是老头说要见许季叶的杨玉环,才舍得给遗产,还需要在这儿?
周罗带听来听去,听了大概,“老爹,我竟不知道你对男人也可以。”
“滚,这有你什么事?”他又想起一件事,“你们戏班子有男儿吧,有武生吧,不妨把我这女儿嫁到你们那。”
周罗带万万想不到被带来这里是要被卖掉,刚要爆粗口,另一道女声不可置信道:“你是畜生吗?”
然后随即而来的是更多的辱骂。
李素雨劈了啪啦就是一顿臭骂,“长得人模人样,没想到卖女儿的贱货吗?为了那点破遗产,还想把我们班主搞过去,你怎么不给我们班主卖卖自己的身体,嫌自己的洞太老,怕班主瞧不上?”
周罗带目瞪口呆,刚才对她温柔的幻想,有点破灭。
但她是在替我说话吗?她暗暗的又想着。
许季叶倒茶水的手一顿,呕了一声,“素雨,够了哈,骂人别把我也骂上了,恶心人了。”
没想到李素雨越说越凶,说得让周屋要动手,李素雨瞧准了角落里的拖把杆,一个后空翻,周屋差点扑倒在地上,她左手拿着杆子对着他,摆好了姿势,对周屋一挑眉。
“我就是武生。”
这下好了,周屋狼狈的样子,着实是让人难以想象刚进门时那文质彬彬的男人,现在的样子,偏偏还被这些人看到。
“你武生,我还花旦!去你娘的狗屁。”他指着这两个唱戏的,操骂着。
周罗带捂着脸,有这么个父亲是羞辱。
“要试试吗?”李素雨的眼神里没有对男性的害怕,反倒微眯着眼,盯着他的每个身体部位。
周屋对这人犯怵,咂舌。
“什么破戏院,我还整不了你了?”他嘟嘟囔囔的,这话可被站在旁边的方叔一句不拉的听了去。
“老爷,电话响了。”方叔从茶几上拿起手机,递给他,上面显示着“老不死”。
周屋不耐烦的接起。
【小屋啊…你有见到小叶吗?】
周屋撇了一眼许季叶,【见着了,人不愿过来。】
许季叶冲他一笑,对着他做了口型。
周屋握紧了手机,差点就想把手机扔一边。
周罗带甜甜喊了一句,【爷爷!好久不见呀!有没有想我呀】
【哎呦!是罗带吧,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她脑筋一转,眼睛也是一转,李素雨看着她要搞事情的样子,还觉得她怪有意思的。
只见,周屋挂断电话。
李素雨挡在了周罗带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