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的伤也要好好看看的。”白威见柳随风暂时没危险了,就关心起陆明来。
陆明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先前只顾着柳随风的伤势,现在知道他暂时没事了,心情一放松下来,顿时觉得全身都疼,突然血气上涌,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陆明!”薛彦之上前一步扶住了陆明。“大师,快过来看看。”
法明大师不情不愿的走上前,抓住陆明的手腕搭脉,然后皱起了眉。
“他腿上还有伤!”
法明又查看了陆明的腿,右腿膝盖处早就被血浸透了,他轻轻一摸,就听到陆明抽气的声音。
“怎么样?”白威追问。
“陆施主的伤比床上那位好些,不过他受的是内伤,调理起来会很慢,而且他的脚……似是膝盖骨碎裂了。”
“啊,这么严重……”白威有些不敢相信,受了这么重的伤,陆明竟然忍到了现在。
陆明反而没他那么惊讶,大概是滚下山的时候,撞到了树,所以受了内伤。膝盖的伤有多重,他自然是知道的,刚才山石扎进骨头的感觉,他真是毕生难忘,但比起这些,他更放不下眼前的人。
法明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陆明一点也没听进去,他眼里心里,只有床上的人,那个人还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
“大师,他什么时候会醒?”
“哎呀,这时候你还管公子做什么,先给你治腿伤要紧啊,迟了就要瘸了。”白威无语地说。
法明又要“阿弥陀佛”,薛彦之朝他摊了摊手。法明看了一眼他的手,然后白了他一眼。
薛彦之又摊了摊手。
“没了!”法明哼了一声。
“别小气,出家人慈悲为怀。”
“我是欠了你的吗?”法明白了薛彦之一眼,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又拿出了一粒“归元丹”。
陆明已经知道那是什么药了,但他想也没想,拿过药就塞进了柳随风的嘴里。
“唉……”薛彦之看着陆明将药给了柳随风,顿时无语。
“一粒就能‘生死人,肉白骨’,两粒一定好的更快些。”陆明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那你的命就不要了?”薛彦之铁青着脸问。
陆明笑了笑,转身去握柳随风的手:“他若不在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薛彦之的心脏瞬间抽疼了一下,拳头在身侧悄悄的握紧。
白威好说歹说,劝陆明先去处理一下伤口,陆明不喜欢喝药,柳随风不在,他就更不肯喝了。
法明大师给他准备了一些膏药,让他敷在膝盖上,又叮嘱他要多静养,伤筋动骨一百天,修养不好会落下残疾。
陆明一听会残疾,顿时老实了,不行,他的腿还是要好好养的,若是真瘸了,柳随风嫌弃他了怎么办?
陆泽收到消息后,连马车都没坐,直接骑马上了山。一起来的还有白武和童博。
陆泽看到屋里的两人,顿时吓了一大跳,尤其是看到陆明还没换衣服,一身的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更是脸都气白了。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来刺史府击鼓,说你失踪了,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陆明好久没见亲爹这么暴躁了,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只说柳随风是正好在灵山上,听说他失踪了,就特意去找他,然后救了他。
“你怎么这么糊涂,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也敢一个人去摘茶叶?”
陆明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那不是知道你爱喝茶吗?百年老茶树上的茶叶,多难得啊。”
陆泽一听陆明是为了给自己摘茶叶才出了事,当下也舍不得怪他。可出了事,不能怪儿子,就只能怪别人了。
“薛棠,书院里竟然有人用心如此歹毒,高院长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薛彦之本来就理亏,人是在学院里出事的,他答应过陆泽照应陆明的,结果才来了十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是难辞其咎的。
“陆大人,此事确实是学院过失,晚辈代院长给您道歉,我们定当查清楚始末,给几位一个交代。”
陆泽哼了一声,“我把人好好的交到了你们手上,却出了这样的事,道个歉就能解决了吗?若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灵山书院也不用开了。”
薛彦之只能诺诺应是,然后先回去书院调查情况了。
“多谢大师出手相救。”陆泽看到法明大师,知道他医术高超,今日又救了陆明,心里万分感谢,郑重地给他作了一揖。
法明大师也是第一次见这个新来的刺史,看他态度那么恭敬,对他也客气了几分,“我佛慈悲,柳施主昏迷还未醒,陆施主行动不便,可以先在寺里住下,待日后好些了再下山。”
陆泽看着自家儿子受了内伤,还伤了腿,实在是心疼,当下就说要带陆明回家好好调养。
“爹,这次是柳大哥救了我,他如今还没醒……”陆明皱着眉,没有说下去。
陆泽看了看床上还在昏迷的柳随风,叹了口气,“你身上的内伤也要紧啊,山上没有好的药材,寺院又清苦,实在不利于养病。”
“爹……”一个字满满地撒娇意味。
陆泽皱了皱眉,本想硬着心肠拒绝的,看到床上那张惨白如雪的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吧,稍后我让方师爷送些药材上来,等柳贤侄好些了,你们再一起回杭州城去。”
陆明立刻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谢谢爹。”
“大人放心,这里有我们在,保证把公子照顾的好好的。”童博拍了拍胸口,向陆泽保证。
陆泽又看了看陆明,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养病,这才不放心地下山了。
等陆泽一走,陆明就简单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只留下了他和床上昏迷不醒的柳随风。
陆明握着柳随风的手,将他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那归元丹真是神药,这才吃下去一个时辰,柳随风的烧都退了,只是因为大量失血,身体还有些冷。
柳随风的手上有不少的口子,大大小小,深深浅浅,是跟恶狼搏斗的时候受的伤,如今缠了些纱布,看上去像个熊掌一样。
陆明至今还有些惶惶不安,当时看到柳随风躺在血泊里的时候,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无法想象如果柳随风真的不在了,他会变成什么样。
“随风,你早点醒来好不好,我想你了。”
柳随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刚开始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说的什么他其实听不清,但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他知道,那是他的阿清。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入目是个很陌生的房间。房间不大,内设也很简单,桌上的香炉里还燃着香,那是寺院专用的香料。所以,他现在是在一个寺院里吗?
意识开始回拢,他慢慢回忆之前发生的事——
他算着阿清下山的日子,赶回了杭州,没想到童博告诉他,阿清还要在山上停留一天,给陆泽摘茶叶。
他本来是想在杭州城等他回来的,结果那天下起了大雨,他担心马车在山路上不安全,就想亲自去书院接他,到了书院才知道他已经失踪一天了。
他在大雨里找了大半夜,高烧让他的意识变得模糊,就在他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陆明的声音。
当他赶到山洞时,正好看到一头恶狼扑向陆明,他拼尽全力与恶狼搏斗,体力不支,险些被恶狼咬断了喉咙。
就在生死一线之时,是陆明射死了那头恶狼,然后背着他下了山。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了陆明说他很疼,他好想安慰他,但是却觉得全身的力气都随着血液在流失,然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柳随风侧头看了一下床边,就见陆明趴在他的床沿上睡着了。他睡着时的样子,就像一个天真单纯的孩子,白皙的脸颊上还有几道擦伤,看着不显狰狞,反而显出几分孩子气。
他的阿清还好好的在他的身边,他就放心了。
“阿清!”在床上躺了几天,柳随风的声音还带着一些沙哑。
陆明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柳随风的声音,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咕哝了一声:“随风,我怎么又梦到你了。”
柳随风听到他的话,脸上露出一个温柔而宠溺的微笑。他抬起手,轻轻抚过陆明的头发,然后落在他的眉眼间。
柳随风手掌上包着的纱布擦的陆明有些痒。他抬手想挠,却摸到了柳随风的手掌,顿时让他清醒了过来。
“随风!你醒了!”
柳随风看到他眼里的惊喜,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
“阿清,还疼吗?”
陆明马上反应过来柳随风话里的意思。他顿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扁着嘴,委屈地说:“疼,可疼了,我的脚都要断了。”
柳随风闻言立刻蹙眉,“脚怎么了?”说着就要起身去查看。
陆明赶紧将他按到床上,“你别起来,别起来,身上的伤还不能动呢!”然后不禁自责,说什么受伤不受伤的,不是白惹柳随风担心吗?
“伤哪里了,给我看看!”
陆明坐到了床上,将受伤的右腿抬起来给柳随风看。此时他的膝盖被夹板固定住,不能弯曲,看着倒是挺严重的。
柳随风皱了皱眉,有些心疼:“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几个月都别动弹了,要好好吃药。”
“你就是我的药啊!只要你能醒过来,我就不疼了。”陆明凑到柳随风身边,笑嘻嘻地说。
柳随风白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吃药。”
“哎呀,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大师给你看看。”陆明立刻溜下床,作势要走。
“去哪里?你的脚还伤着呢!”柳随风一把抓住他。
“呃……这里是灵微禅寺,主持法明大师医术高超,就是他救了你。我去叫童博他们进来,童博和大白小白担心你,都在隔壁厢房呢!”
“你的脚不能乱动,万一养不好,会落下毛病的。”
陆明不高兴地嘟起了嘴:“我要是变成瘸子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柳随风知道陆明在无理取闹,也不想跟他辩解:“你让童博在屋里伺候,有什么事让他去做就行。”
“可是我想跟你单独在一起啊!”陆明继续撒娇。
“阿清,你这么孩子气,怎么教学生啊?”柳随风有些无奈地看着陆明。
“你别跟我提那群兔崽子,要不是他们,你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真是吓死我了!”陆明刚开始还义愤填膺,说着说着,声音又带了些委屈。
“阿清,我在!”柳随风不忍看到陆明那么委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陆明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嗯!幸好你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