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忙让伙计去泡茶,然后领着柳随风去了内堂。“东家怎么来了?”
秦海故意板起脸,说道:“公子要是再不来,‘闲雅钱庄’的商誉都要被你们败完了,你们就是这样做生意的?把客人往外赶?”
掌柜一头的冷汗,悄悄去看柳随风,见他脸色铁青,忙解释道:“东家,事情不是这样的。刚才那个老板姓胡,他们胡家历代都是做成衣生意的,到了胡老板这一辈,不但将祖业发扬光大了,手里还有绸缎庄,织布坊,染坊,绣坊,可以说自产自销一条龙,在晋州乃至附近几个州郡的生意都不错……”
“那你还把人家往外赶?”掌柜的话还没说完,秦海就忍不住打断了他。
“哎呀,秦管事有所不知,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胡家有一儿一女,女儿长得很漂亮,早年嫁到了京城,给一个什么大官做了姨娘。儿子如今刚弱冠,照理说一副家业该要交到他手上了,但是这胡家少爷是个十足十的败家子,吃喝嫖赌样样在行,打算盘看账本这种经商的手段一点也不会。这几年将胡家败的七零八落的,底子都快掏空了。”
“那他是来做什么的?借钱?”秦海问。
掌柜的点点头:“那个胡老板说来也惨,之前他儿子赌钱欠了不少外债,胡老板为了还钱,将手里的生意拿来抵押,到我们钱庄借钱,我看那几家店的生意还不错,就答应了。
谁知那些要债的人竟然将其中几家店面给砸了,被他们一闹,怎么还会有生意,我就说要卖了那些店铺来抵债。
那胡老板哪肯啊?但他手头实在周转不开,就屡次上门跟我商量,要与我们合股做生意,前期借的钱,就当是我们的投资了。我想着,他家的儿子那般不堪,胡家迟早破产,与他们做生意,肯定亏本啊,就拒绝了他。”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地柳随风突然问道:“做什么生意?”
“就胡家那些绸缎刺绣什么的生意啊。”掌柜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胡家有一门祖传的刺绣手艺,是一种双面绣,用特殊的丝线绣的,前两年还有宫里人来采购呢!”
柳随风沉吟片刻,说道:“这生意可以做,但我有三个条件:第一,我要买断这个刺绣手法,以后不许胡家的人在外使用。第二,我要胡家离开晋州,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第三……把那个败家子处理了。”
掌柜的倒吸了一口气,把“败家子处理了”是什么意思?
看到掌柜的脸都吓白了,秦海笑着说:“哎呀,不是让你把人杀了,别紧张!”
掌柜松了一口气,又战战兢兢地看向柳随风,想问是什么意思。
秦海替柳随风回答道:“就是不能让他再出来坏事了。”
那不还是把人杀了吗?掌柜擦了一把冷汗。
“不让人出现有很多方法,比如关起来啊,打断腿啊……”
掌柜听着秦海的话,不禁又偷偷去看柳随风,以前听说这个东家很有经商手腕,年纪轻轻就建立了闲雅钱庄,没想到这个东家还不到弱冠,手段就这么厉害,假以时日,整个大华的财富,必定会掌握在他手上啊。
“我……我再去跟那个胡老板谈谈。”掌柜的点点头。
“我会在晋州停留一段时间,如果有做不了主的地方,你可以来问我。”柳随风说完,就站起身往外走。
秦海跟着他出了钱庄,等走远些了,才问柳随风:“公子,我们要去哪儿?不用盘账吗?”
柳随风看了看钱庄门口的这条大街,指了一个方向,说道:“去逛逛。”
秦海挠了挠头,不知道柳随风想做什么。
两人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儿,秦海发现柳随风真的只是“逛逛”。他会在小摊上拿起一件不起眼的小挂件或者很普通的丝帕,看上很久,然后又放回去。
他从这条街逛到那条街,从这家铺子到那家铺子,就只是看看,什么都不买。
他会跟酒家的伙计打听晋州的特产和一些有名的店铺。
他会在路边的茶摊上坐一会儿,就点一壶茶,然后观察往来的行人。
这些都是以前的柳随风不曾做过的事。
以前的柳随风要陪着公冶贤到处游历,总是在华国的各个州郡匆忙地来去,在每个地方停留不超过三个月,最短的时候只有不到一个月。他要确保那些仓促建立的钱庄都能在当地站住脚,一没钱,二没势,连能用的人都不多,所以他像一头往前狂奔的狮子,从来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离开公冶贤后,柳随风还是很忙碌,却没了之前的匆忙,反而变得从容的多。尤其是认识了陆明后,他学会了放慢脚步,也慢慢地沉淀了下来。
两人在晋州城逛了大半天,中午在挑了一家很有名的小酒楼吃了点招牌菜,下午又逛了很久,直到秦海捶着腿,说实在走不动了,两人才回了客栈。
陆明比他们早回去,他买了一大堆的东西,白家兄弟成了最好的跟班。两人捧着满满地一堆东西回了客栈。
柳随风回去的时候,陆明正在分那些东西,都是些晋州的特产,有给柳随风,秦海,白家兄弟买的,还有给他的堂叔一家买的,连伯仲叔季的都有。
“陆公子,你这是逛街还是进货啊?我们还要在晋州停留一段时间呢,你是不是买的有点多了?”秦海翻了翻桌上的一堆东西,有些瞠目结舌。
“唉,要不是他的钱都花光了,还不肯回来呢!”白威凑到秦海耳边说。
白威的声音不小,柳随风都听到了。他看了一眼开心地陆明,走了过去,刚要说话,就见陆明拿起一件衣服在他身上比划了一下。
柳随风愣了一下。陆明自顾自的比划了半天,歪着头想了想,又拿起另外一件衣服,又比划了一下。然后拿起第三件,第四件……
比到第七件的时候,柳随风看了一下他身边的桌子,然后制止了他的动作。“你到底买了多少?”
白武捂着嘴偷笑:“他快把那家店都买空了。”
“唉哟!不要钱啊!”秦海只看了一眼,就发现那些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一件成衣可不便宜。
“那家店打折啊!我看那衣服挺好看的,上面的刺绣很精致,做工也不错,就多买了些,反正都要穿的。”陆明拿起一件藏青色的锦袍在柳随风身上比了比,觉得不合适,又在秦海身上比了比,然后满意地塞到了秦海的手里。
秦海看着手里的衣服,又看看陆明给柳随风挑的,顿时不乐意了:“嘿,怎么我就只能穿个藏青色的,墨绿色的,秋香色的,跟个老头似的?”
“知足吧,他给我们两兄弟买的都是黑色的,说黑的耐脏。”白威笑着说。
柳随风随手拿起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女子用的丝帕,大概是陆明送给他堂妹的,白色的丝绸面上绣着两只可爱的小兔子,那兔子是白色的,绣线像是有特殊的光泽,绣在白色的丝绸上却能显得非常的清晰。
柳随风将丝帕折好,想放回盒子里,却意外的发现,那丝帕是双面绣,背面也是一只兔子,竟然是黑色的。
“欸!这个好看吧!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很特别,送给诗雨这样的小姑娘最好了。听掌柜说,这还是他们家独门的绣法呢!”陆明得意的说。
“哪家店买的?”
“就是那家打折的成衣店啊,叫胡记,就在这条街的路口那里。”陆明不明所以地回答。
柳随风点点头,这样的双面绣,倒是前所未见的,看来他是淘到宝了。
第二日,柳随风陪着陆明去逛街,又把晋州城逛了遍,这次因为是柳随风付钱,陆明买的更多了。秦海和白家兄弟简直是叫苦不迭,后来直接跟伙计说送到客栈再结账。
第三日,几人开始游山玩水,柳随风曾经跟公冶贤在晋州住过两个月,所以他还能做陆明的向导,带他把晋州城附近的风景名胜都逛了一遍。
几人玩了四天,才回到了晋州城的客栈。钱庄的老板已经来找过柳随风好几次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回来,就说胡老板想约柳随风见面谈。
柳随风先问了掌柜,胡老板听到那些条件后的反应,掌柜说胡老板没反应,就说想跟柳随风直接谈。
柳随风想了想,就问陆明想不想去蹭个饭。
陆明对谈生意这种事,本来是没兴趣的,但柳随风提出来了,他当然要捧场了,就点了点头。
胡老板约柳随风在晋州最好的酒楼吃饭,陪同的还有他身边的一个管事。柳随风带着陆明和秦海一起去了。
胡老板见到这三人,当下就是一愣。看这三个年轻人的样子,没有一个像做生意的啊,尤其是陆明,那分明是个不谙世事的半大少年。
“不知哪位是柳叶公子?”胡老板笑呵呵地问。
陆明指了指柳随风,秦海也介绍道:“这位就是闲雅钱庄的老板。”
胡老板上下打量了柳随风一番,点了点头,夸了几句年少有为,英雄少年之类的。
柳随风听多了这话,就回了个客套的微笑。
几人分宾主落座,胡老板也不谈生意,先让人上菜,然后介绍起晋州的风土人文。
柳随风三人就低着头吃菜,柳随风偶尔回个微笑,应和几声,倒不至于冷场。
陆明没有什么城府,他就是单纯来蹭饭的,所以他会每一道菜都尝一尝,喜欢的就多吃点,不喜欢的就不吃了。
秦海知道这种饭局的套路,等下一谈生意就要喝酒了,一开始就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空腹喝酒很容易醉的。
等菜都上齐了,胡老板也终于停下了介绍,整场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说的他也有些累了,菜没吃几口,酒倒是喝了不少,没办法,口渴啊。
柳随风也吃的差不多了,他本来就吃的少,看胡老板说的差不多了,知道接下来就是正事了,但是他今日其实是不打算跟他谈正事的。
柳随风低头看了看还在与一块猪蹄搏斗的陆明,轻声问:“吃完了吗?”
陆明低头擦了擦嘴,抬头夸了胡老板一句:“晋州的菜真不错,比京城的菜清爽些。”
胡老板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位小公子怎么神来了一句。
秦海和柳随风多年的默契,一听他问陆明的话,立刻放下了筷子,笑着说。“谢谢胡老板的款待,今日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了,改日我们做东,再回请胡老板!”说着,三人就要起身走了。
胡老板和身边的管事顿时慌了手脚,这是怎么回事,正事还没谈,怎么就要走了。
“欸~几位等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