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风刚进了竹园的大门,就吩咐童子去烧热水,给三人洗澡。
陆明打着喷嚏跟在后面,身上裹着的斗篷都湿透了。
白威见到三人都是**的,有些好笑地问:“这是怎么了?这种天气,游泳好像还早了点?”
柳随风想了想,怕陆明着凉,就叫童博去请个大夫来,又让厨房赶紧准备一些姜茶送来。
秦海摇了摇头,真是一言难尽。
陆明还想停下来跟白威多说几句,就被柳随风拉着往房间里走。
柳随风将陆明带回了房间,让他把湿衣服都换下来,又替他擦头发。
陆明见柳随风也是一身湿,就让他先回去换衣服。柳随风执意要先帮他擦干头发。陆明也很坚持,让他先把湿衣服换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听到房门被敲响了,是童季和童仲抬着热水来了。
柳随风让陆明先洗澡,他回房间换衣服。等他擦干了身体,热水也送来了,他干脆也洗了洗。
等他洗完澡,大夫也来了,他让大夫给陆明把了脉,顺便给秦海也看了看。
柳随风洗过澡,正在擦头发,就听房门被敲响了,是陆明来了,他已经穿戴整齐,连头发都擦干了。见柳随风正在擦头发,他忙要上前帮忙。
柳随风也没拒绝,坐在镜前,看陆明给他梳头擦干。陆明显得格外的安静,不像平日那样叽叽喳喳的。柳随风透过铜镜看到他的表情,像是有心事。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陆明的动作停了一下,低着头,闷闷地说:“柳大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柳随风的手一下子捏成了拳头,又很快的松开了。
“为什么这么问?”
“嗯……我爹离京前,曾经催我成亲。今日见到的那几个闫家的小姐,原本有一个是要与我议亲的。不过我爹不喜欢闫侍郎的为人,觉得他家风不正,不想与他结亲。
我想着你如今身边也没有别的女子,若是以后有了大嫂,还会与我这般亲近吗?”
柳随风的心突然震动了一下,他轻轻地问:“那你呢?”
陆明想了想,他想象不到那样的场景,他的身边若是有了别的女子,柳随风还会在他身边吗?
陆明没有回答,只是更轻柔地擦着柳随风的头发,像是在抚摸最上等的丝绸。
室内突然陷入了沉寂,柳随风闭了闭眼,是的,陆明是个满腹才华的有为青年,他应该配一个出身世家的贵女,有着锦绣的前程。
次日,陆明开始发烧了,他的体质太弱,终究还是没抗住。秦海也病倒了,发烧发的都开始说胡话了,什么张家小姐,李家小姐的。
柳随风亲自照顾陆明,秦海就交给了白家兄弟照顾。
柳随风沉着脸,将一碗药递给陆明。陆明皱着眉,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汤,怎么也不肯伸手去接。
“喝了它,才能好的快些。”
陆明摇了摇头,他从小怕吃药,每次吃药,陆泽都是连哄带骗的。
“谁让你要英雄救美,马上就要春闱了,若是病不好,你就不用去了。”柳随风皱眉说道。
陆明可怜兮兮地看着柳随风,说道:“可是这个好苦……”
柳随风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哄道:“你先喝了它,我去给你买蜜饯。”
陆明眉开眼笑的说:“我要吃东街那家蜜饯铺子的果脯。”
柳随风点点头:“你先把它喝了,我让童书去买。东街离这里挺远的,一来一回,药都该凉了。”
“我不要……”陆明又皱起了脸。
柳随风有些头疼,他觉得陆明大概不是十五岁,是六岁吧!
“陆明!”柳随风沉下脸,很严肃认真地喊了他一声。
陆明乖乖地伸出了手,每次听到柳随风这样认真地喊他,他就觉得柳随风要跟他绝交了似的,吓得他每次都是老老实实的。
陆明接过药碗,很犹豫的喝了一口,然后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
“喝完它。”
陆明闭上眼睛,张开嘴,全部灌进了嘴里,最后受不了苦味,还咳嗽了两声。
柳随风拿了一杯温水送到他嘴边,让他漱了漱口。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秦海。”
陆明老实的钻进被子里,还不忘叮嘱柳随风:“我的蜜饯。”
“好。”柳随风给陆明掖了掖被子,轻轻地出了房间。
秦海那里就没有陆明这么好的待遇了。白威拿着一碗药给秦海,秦海从小也怕喝药,就想着找借口,趁人不注意倒了它。
没想到白威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诡计,让白武抓着他,笑眯眯地问:“你是打算自己喝,还是让我们兄弟灌下去?”
秦海哭丧着脸,正要求饶,就见柳随风来了。“公子,救命啊!”
“你跳水救人的时候可潇洒得很,这会儿想要我救命了?”柳随风揶揄道。
“哎呀,我那不是见义勇为吗?若是知道要发烧喝药,救的还是个世家千金,我才不管那闲事呢!”秦海说着还咳嗽了两声。
白武好奇地问:“行侠仗义还要看人下菜碟?”
“下什么菜碟?我还想着救个温柔美丽的富家千金,好成就一段以身相许的良缘呢!哪知道是个四品官家的小姐,那岂是我这等低贱的商人配的上的?”秦海自嘲地说。
“商人有什么不好的,像公子这般会赚钱,长得又好看,也不知有多少女子想嫁给他呢!”白武不赞同地说。
“我觉得也是,官家千金怎么了?秦海长得好看,又有能力,这些年想必也存下了不少老婆本,怎么就娶不了官家小姐了?怎么都比那些落魄的士族强吧!”白威点了点头。
柳随风笑了笑,士族和商人始终不是一个阶层的。一个是官,一个是民,齐大非偶。
“你也老大不小了,下个月就及冠了吧。上次商会吃饭,那些个老板给你介绍了不少姑娘,你可以考虑一下。”
秦海垂着头,意兴阑珊地回答:“再说吧。”
“嗯,女人什么的不重要,你先把药喝了吧!”白威把药碗又递到了秦海的面前。
秦海这才想起还有吃药这回事,啊啊叫了两声,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然后白武和白威又去扯秦海的被子,想把他拖出来。一时间,房间里鸡飞狗跳的。
柳随风看到秦海这么有精神,忍不住笑了笑,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他猜秦海是喜欢那个闫家小姐的,不然不会这么的怅然若失。这些年,他俩一起在商场上摸排滚打,也不是没遇上过出身教养都很好的女子,但是从没见他动过心。
他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再遇上心仪的女子了,但他希望秦海可以找一个心仪的女子共度余生。
仁和二年三月二十日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会试,在京城贡院举行。
开考前几日,陆明回了陆文杰府上,听陆文杰讲了一些会试要注意的地方。考试当天,是陆文杰亲自送陆明去的考场。
柳随风也去了,但他在马车里,并没有下车。
陆明在人群里看到了柳随风的马车,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然后信心满满地踏进了贡院。
考篮是柳随风给他准备的,笔墨纸砚,一切应考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有柳随风在,陆明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本就满腹经纶,写起文章来更是妙笔生花,文思如泉涌般。
考试结束那天,他是第一个离开贡院的,他与柳随风约好了,等他考完那天,柳随风会亲自来接他。已有半月不见,他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柳随风。
柳随风一早就在贡院门口等了,直到贡院大门缓缓打开,陆明第一个从里面走出来。
数日没有好好梳洗,每个考生的形貌都有些狼狈。
陆明一身的锦袍也皱的像菜干似的。他一眼就看到了柳随风,兴冲冲地跑向他,却在离他还有十来步的距离,突然止步。他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顿时有些嫌弃地不敢靠过去。
柳随风呵呵笑了一声,主动向他走过去,接过他身上背着的考篮,问道:“考的怎么样?”
陆明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我可是状元之才,这点小场面算什么,你别过来,我可好几天没梳洗了,现在臭的跟乞丐一样。”
柳随风上前一步,摸了摸他的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见过我最落魄的样子,比起你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明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柳随风回了竹园。
秦海和白家兄弟都不在,热水是柳随风出门前就安排好的,他知道陆明爱干净,一回来就能洗澡。
洗过澡,柳随风要给陆明擦头发,陆明说今天天气好,要在院子里晒太阳。柳随风就带着他坐在竹林边的石椅上擦头发。
石椅放在小池塘边上,里面养了几条锦鲤。“伯仲叔季”爱把吃剩的点心丢进去喂鱼,才不过半年,那些鱼已经快跟陆明的小腿一样粗了。
“我以后的府里也要有池塘,还要养很多鱼,等鱼大了,就可以坐在池塘边钓鱼吃了。”陆明笑着说。
柳随风也笑了:“你打算在家里围个鱼塘吗?不然养的还不够你吃的。”
陆明很认真地考虑了这个提议,然后说道:“那房子得多大啊,京城这地方寸金尺土的,怕是只能住到京郊的庄子里去了吧!”
柳随风的目光闪了闪,没有接他的话,继续轻轻地擦着头发。
也许是柳随风的动作太过温柔,也许是今日的阳光太过温柔。陆明渐渐放松了下来,有些犯困了。
“回房去睡吧!小心着凉!”柳随风轻轻拍了拍陆明的头。
陆明靠在他的肩膀上,嘟囔着:“太阳这么好,我不想回去。”
柳随风看他迷迷糊糊的样子,实在很可爱,就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