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白若薇及笄礼当日,未婚夫霍谨言的死讯从西北传来,白若薇大闹霍家灵堂。之后北戎和北狄联军攻打西北,白若薇变卖了霍家的聘礼,为霍家军筹措粮草,亲自送去凉州。
陆佑清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柳随风已经让秦海陪着她上路了。
“你疯了吗?若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西北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这是让她去送死啊!”
柳随风揉了揉额角,他能有什么办法,白若薇一向执拗,他拦着她不让她去,她竟然带着暗卫偷偷的出城了。
“她十三岁的时候就敢只身去杭州借兵了,如今有那么多人保护,去一趟西北,也不是不可能。”
“这丫头也是疯了,你说她是不是中了霍谨言的毒了,人都不在了,她还要倒贴钱去养霍家军?”陆佑清插着腰,在柳随风面前走来走去。
柳随风翻了翻账本,他刚收到了消息,白若薇在闲雅钱庄兑了一大笔的私房钱,把霍家在京城附近的产业都买了下来。
他其实不太能理解白若薇的做法,霍谨言都不在了,她付出再多,别人也不一定能记得她的好。但是那些钱都是白若薇这几年攒下的私房钱,她想怎么花,他也管不着。何况她花了钱,好歹是买回了一些田产铺子的,这些东西都能增值,也不算很亏。
看到陆佑清气得挖心挠肝的,柳随风决定不告诉他这件事,让他知道了,那就是火上浇油了。白若薇会不会好过他不知道,他肯定是不会安生了。
“不过是些钱的事,她自己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只要她开心就好。”
陆佑清听了这话,顿时觉得他刚才那些气都白生了。他难道是在心疼钱吗?
“这是钱的事吗?若薇这是中了降头了吧!”
柳随风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翻起了账本:“只要花点钱能让她开心,她想花多少就花多少,不够我这里还有。”
陆佑清撇了撇嘴,这男人疼爱人的方式还是一样的直白,给你钱,让你花,随便花,不够再给……
原以为犯傻的事,白若薇做一次也就算了,没想到她从西北回来后,做了一件更荒唐的事。
彼时,华国已是内忧外患一大堆了,京中两位皇子夺嫡,皇帝在宫中病重,生死不知,朝中的局势瞬息万变,偏偏北戎和北狄的联军又在西北虎视眈眈,朝廷根本无暇顾及西北的战事。
西北军常年缺少粮草,十五万老弱病残对上二十五万的西北铁骑,谁胜谁负根本都不用想。
“师兄,唇亡齿寒啊!”
“如今兵力悬殊,你就算有心想帮忙,你又如何变出这十万将士?”柳随风看着眼前的少女,他不认为白若薇有这个本事借到十万将士。
白若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师兄,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把嘉茗所有的股份都抵给你,你看看值多少钱。”
柳随风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将算盘丢在了桌上:“胡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嘉茗是你所有的家当,你卖了自己的家当,打算以后喝西北风吗?”
“我没了一个嘉茗,还能再开别的店赚钱。我手上还有水银镜的制作方法,这个制作方法全天下除了我和石头记的掌柜,没人知道。只要我抛出这个诱饵,金山银山都会有人给我的。”白若薇自信地说。
柳随风看了她很久,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嘉茗的股份不值钱。那个墨玉琴你没丢吧!自己去钱庄拿钱吧。”
白若薇的脸上扬起了一个笑容,她给柳随风深深地鞠了一躬,“师兄,谢谢……阿轩就托付给你和陆大哥了,还有师父那里……我从来也没尽过孝,以后也麻烦你了……”
柳随风一直记得白若薇临走时的样子,直到她的死讯传来,他才敢告诉陆佑清,白若薇做了什么事。
陆佑清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才终于接受了白若薇已死的事。他抱着柳随风哭了很久,那是他当做女儿一般疼爱的妹妹,他看着她从一个瘦弱的小姑娘长成了一个娉婷的少女,在她最困难的时候,陪着她慢慢走出来,看着她议亲,及笄,却在最好的年华陨落了。
“我还没看她穿上嫁衣,还没看她出嫁,她怎么就死在了西北,那样冰冷的地方,她一个人,会怕吗?”
陆佑清哭的都打嗝了,他很久没有这样哭了,柳随风也被他吓了一跳。只能抱着他,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
如果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他一定不会同意白若薇去西北的。他从心底疼爱这个师妹,却不知道正是自己的纵容,才把她送上了绝路。
“阿清,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去西北的……”
陆佑清擦着脸上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随风,我要去西北,我要去找她,我要带她回来,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宫中传来的消息,护国长公主已经将若薇葬在了凉州,这是她自己的意思,陛下封她为‘凉城公主’,将凉州城划为了她的封地。你如果想去凉州,我陪你去。”
陆佑清最终也没能去西北,因为白若薇临走前将白沐轩托付给了他。
荣安侯府在这次宫变中站错了队,新帝登基后,没收了荣安侯府的产业,但是看在白若薇的面子上,没有处置白家人。
白若薇将所有的产业都留给了白沐轩,保证了白家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但白沐轩到底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陆佑清带着他在国子监求学,将他当做亲弟弟一般,悉心教导。直到第二年,新帝登基后首开恩科,白沐轩以十三岁的稚龄金榜题名,完成了他对姐姐的承诺。
“随风,我想去看看天山的雪,大漠的风还有草原的月亮。”
“我陪你一起去!”
陪你一起去西北,看那朵白色的蔷薇花。
新帝虽然才十九岁,却是一位非常上进的皇帝,他登基后,西北战事平定,在护国长公主的扶持下,将朝廷上下都整肃了一番,国内一时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先帝在世时,总拿陆佑清来挟制柳随风,让他养着半个华国的百姓,如今新帝登基后,柳随风的负担倒是小了很多。
白沐轩考中了状元后,陆佑清的心思也活了,他本就不爱束缚,就干脆辞去了国子监的职位,拉着柳随风到处走。
从西北回来后,他就一直郁郁寡欢的,想到白若薇不在了,就忍不住想起了秦海的女儿,小如意。
当年他一心想着要找个漂亮乖巧会弹琴的女儿,想把秦海比下去,没想到最后还是落空了。
反而是那个爱笑的小如意,倒是平平安安的长成了大姑娘了。陆佑清本来还想把小如意说给白沐轩当媳妇的,没想到新帝的动作更快一些,把白沐轩赐给了新安长公主为驸马。
陆佑清见过那位长公主,清丽可人,温婉大方,跟白沐轩也算是打小的缘分,他对这桩亲事很满意,便张罗着要给白沐轩准备聘礼。
柳随风看他一副要掏空了私房钱去娶公主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阿清,阿轩还小,长公主也才十四岁,等她下降至少还得四五年呢!你现在准备聘礼,是不是有些早了?何况他还有家中长辈在,用不着你这么张罗。”
“不早不早,别人家嫁女儿,从小就开始攒嫁妆的,阿轩娶的是公主,我们当然要提前准备起来了。
阿轩没有爹娘,若薇临走前将他托付给我,我可是他的老师,当然要多费心了。”
柳随风摇了摇头,陆佑清这哪是把白沐轩当学生照顾,分明是当儿子养了。
好在陆佑清这些年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花钱买东西。什么稀罕买什么,什么贵买什么,倒是攒下了不少好东西,如今拿来当聘礼也不会浪费了。
“秦海说师父最近身体不好,我们什么时候去苏州看看师父?”
陆佑清眉头皱了一下,“师父那么喜欢若薇,知道她不在了,难免有些难过,好在还有如意陪着他。这次去苏州,你把‘凤栖梧’送还给师父吧!总算是个念想。”
白若薇去西北后,让人把那架“凤栖梧”送给了柳随风。柳随风收到那架琴的时候,心里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却没想到,最终,白若薇还是一去不回了。
半月后,两人到了苏州。公冶贤自从知道了白若薇的死讯后,就病倒了,秦海就近将他接到了苏州,让如意陪着他。
小姑娘今年也有十三岁了,长得肖似闫梦涵,端庄大气,但性子却像秦海,活泼促狭。她对琴艺很有天赋,这些年,公冶贤断断续续地教了她不少,她也弹的有模有样了。
“师父那么喜欢如意,不如收她做你的关门弟子!”陆佑清笑着说。
公冶贤摇了摇头,看着那个正在弹琴的小姑娘,却又像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他与白若薇其实只相处了两三个月,算不上很熟稔,他却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小姑娘,将自己的一身本事都传给了她。原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传人,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让他叹惋。
“贤爷爷,您说我刚才弹的好不好?”如意弹完一曲,蹦蹦跳跳地跑到两人面前。
“甚好甚好,可比你清叔叔弹的好多了。”公冶贤呵呵笑了起来。
“如意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清叔叔觉得呢?”如意托着下巴看向陆佑清。
陆佑清愣了一下,如意刚才弹的是白若薇的《沧海一声笑》,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怎么能体会到那种江湖侠义,潇洒超脱的意境,自然只是形似而神不似的。
陆佑清轻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道:“你还小,等以后再大些,就会知道缺了什么了。”
“可是贤爷爷说,白姑姑做这个曲子的时候,只有十岁呢!要是有机会能请教她就好了。”
陆佑清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笑着说:“你白姑姑,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如果她还在,一定愿意教你的。”
因为如意的一席话,陆佑清又想起了白若薇,心情难免有些低落。柳随风见他不高兴,就说:“你不是要给阿轩准备聘礼吗?来了苏州,可以买些绣品。布料之类的或许会过时,但慢工出细活,好的刺绣,也得准备个一两年,你可以提前预订。”
陆佑清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觉得柳随风的话很有道理,就操心起白沐轩的聘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