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就见另一个穿粉衣的小姑娘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陆明的注意力一下就被上面的两个杯子吸引了。说是杯子,又跟他们平时用的不太一样,那杯子跟平时用的茶碗差不多大,但杯身是弧形的,下大上小,看着像是一个花苞的形状,一侧还有耳,可以持握。下面的托盘也很好看,是五瓣的花型。
杯子里装着肉粉色的液体,上面还飘着两瓣桃花瓣,看上去就很诱人。
陆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度正好,入口是浓浓的奶香味,回味有茶叶的清爽,还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
“竟然是甜的啊!”陆明轻啜了一口,然后满足地眯起了眼。
传闻西北的游牧民族也会用酥油,牛乳冲泡茶叶,尝起来是咸的。原以为两者是差不多的东西,没想到这个奶茶竟然是甜的。
他一向喜欢甜食,这个奶茶竟然前所未有的对他的胃口。
“对的,我们家的奶茶里面加了蜂蜜。”先前领路的那个小姑娘点了点头。
陆明又喝了两口,然后打量了面前的小姑娘两眼,就问:“你们店里的伙计怎么都是小姑娘?”
小姑娘点了点头,“东家说姑娘家心细。”
“你们怎么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这都分不出谁是谁了。”
“东家说这个叫‘工作服’,店里的伙计都要穿,也算一种宣传,而且一年四季还要换不一样的,这样客人看着也新鲜。您看,这上头还有我们的名字。”
小姑娘指了指左边的胸口,上面绣着:“龙井”两个字,另一个送奶茶的小姑娘是“普洱”。
竟然都是茶的名字,倒是风雅。陆明对这家店的老板更好奇了。
“你们东家在吗?”
龙井摇摇头,捂着嘴笑着说:“我也是新来的,我都没见过东家呢!”
“这么神秘啊!”陆明有些遗憾地嘀咕。“我能再要一杯奶茶吗?我可以出钱。”
龙井摇摇头,说道:“公子请见谅,小店要到月底才开张,近期只提供‘试喝’,每人只可品尝一杯。”
“你喝我这杯吧!”柳随风将面前的杯子朝陆佑清面前推了推。
陆佑清也不客气,端过来就喝。
那个叫龙井的小姑娘一直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有问必答。两人要走时,还客客气气地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陆佑清出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门上的店招,然后跟柳随风说:“我觉得这家店的老板一定是个姑娘家。”
“为什么?”
“只有姑娘家的心思才这么细腻啊,你看大到店里的装潢陈设,小的喝茶用的杯子,甚至是伙计身上的衣服,都是花了心思的。还有那个奶茶,味道真好,甜而不腻,香而不俗……”
后面半段,陆佑清就开始夸那个奶茶,夸了一路,最后遗憾的表示,此茶只应帝都有,杭州哪得一回尝。
“那张纸上不是写着月底二十八号开业吗?等开业了,我一定要将他店里的各种奶茶都喝一遍,真是太对我胃口了。”
柳随风想了想,陆佑清这次入京讲学只要十天,按照他们的行程,其实不用等到月底,他们就能回杭州了。
“你若想等它开业,怕是还要在京城住上几天,你不是答应了如意,给她过生辰的吗?等到月底再回苏州,怕是赶不上了。”
陆佑清一拍脑袋,是的,这次来京城前经过苏州,他确实是答应了如意的,她的生辰在三月里,算算时间,是赶不及的。
“可是那个奶茶真的很好喝啊!”陆佑清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你若真喜欢那个奶茶,我去买了那个方子好不好?”柳随风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人。
陆佑清满怀期待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世上除了时间和生命是无法用钱买到的,其余还没有什么是柳老板买不到的。
结果两天后,柳随风却告诉他,“桃之夭夭”的方子买不到,不但“桃之夭夭”的方子买不到,别的奶茶的方子也都买不到。
“人家掌柜说了,给多少钱都不卖的。”
陆佑清觉得很失望,托着头遗憾了很久。
因为买不到方子,又要满足陆佑清的喜好,他们后来又去了几次“嘉茗”,将其他几种奶茶也尝了尝。
陆佑清还是对“桃之夭夭”情有独钟,离开京城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回了杭州后,还自己尝试捣鼓了一下。
转眼到了六月,陆佑清和柳随风回了杭州,岚湖上已经是荷香阵阵了。偌大的“清风筑”里,水道交错,也开满了荷花。
陆佑清还在研究“桃之夭夭”的方子,柳随风觉得难得看到他这么认真的做一件事,之前一次,还是为了画“清风筑”的设计图。
“阿清,师父来信了。”
陆佑清正托着头看着窗外的荷叶,听到柳随风说话,抬头意兴阑珊地看了他一眼。
“师父说,他给我找了个师妹,是个极有天赋的小姑娘,他只教了师妹两个月,就把所有衣钵都传给她了。”
陆佑清一听倒是来了几分兴趣:“师妹?师父上哪儿找的?”
“京城,就是今年春天那会儿,拜师的时候,听说才十岁……”柳随风嘴边噙着笑,扬了扬手里的信纸。
“十岁啊?她是多有天赋啊,师父才教了她两个月,就让她出师了?”陆佑清不相信,拿过信纸看了看。
“师父给了我一张琴谱,说是师妹做的曲子,确实不同凡响。”柳随风又递了几张纸过去,上面写着《沧海一声笑》的谱子。
陆佑清看完信和琴谱,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下师父总算后继有人了,但愿这个师妹能将师父的衣钵发扬光大。”
柳随风看着纸上提到的名字,默念了几遍:“白若薇”。
“也不知道这个师妹长什么样,要是我们年初的时候在京城多停留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碰上了。”陆佑清撇了撇嘴。
“总有机会的。”
陆佑清心里虽然对这个师妹很好奇,但听说她是京中侯府的千金,又才十一岁,想来也不会没事跑来杭州的。
他年初才刚进京讲学,至少一年半载里,皇帝不会再想起他了。短时间里,他应该也不会再去京城了。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面。
没想到,两个月后,两人以一个很意外的方式相遇了。
柳随风这些年商业版图扩张了不少,逼着秦海把伯仲叔季都推了出来,让他们帮着打理生意。
几年磨砺下来,他们都是独当一面的好手了,柳随风手里有了可用之人,就有了更多的时间留在杭州陪陆佑清。
柳随风不在杭州的时候,陆佑清一个人住在清风筑,其实很无聊。后来耐不住薛彦之的再三恳求,每个月会抽出几天,去各大书院讲学。
因为皇帝经常下旨请陆佑清进京讲学,倒是再没有人对他的师德品行评头论足了。
这日天朗气清,陆佑清拉着柳随风跟他一起坐画舫游湖。因为“清风筑”三面环山,出入都靠画舫摆渡,所以他们常坐的画舫是柳随风重金打造的,船身和内饰都是最好的材料,里面布置的很舒适,甚至还有软榻。
陆佑清兴致一来,就要听柳随风弹琴。这些年,他常常去灵微禅寺跟法明学吹笛子,如今也算的上是吹笛的行家了,三不五时就要跟柳随风琴笛合奏。柳随风知道这是他的小心思,也总是纵着他。
两人一琴一笛,已配合的相当默契了,琴声刚起,笛声就能相和。不管是缠绵的笛声还是铿锵的琴声,都配合的天衣无缝。
突然,柳随风的琴音一转,弹出了几个刮奏,陆佑清一听就知道是刚学的那首《沧海一声笑》,这还是先前公冶贤给柳随风的曲谱,说是柳随风那个师妹做的曲子。
陆佑清当时第一次看到琴谱,就觉得曲子很大气,不像是姑娘家能做出来的。那曲子里处处透漏着不羁和洒脱,陆佑清很喜欢。
两人正在合奏,突然听到不远处的画舫里传来一个清亮的歌声。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柳随风的指尖划过最后一根琴弦,陆佑清也放下了手里的笛子,两人对视了一下,然后看向船舱外。
就见不远处有一艘普通的画舫,微风掀起纱帘,隐隐露出几个女子的身形。
“随风,这曲子是你师妹做的吧!”陆佑清微微眯起了眼。
柳随风也看向那艘画舫,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你师妹怕是来找你了!”陆佑清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然后让船工把船靠过去:“青书,请对面的姑娘去‘清风筑’喝茶。”
柳随风也没有异议,看着陆佑清兴奋地安排。
不出意外的,那艘画舫里的人听到青书的邀请,从容地应下了。
柳随风的画舫先靠岸,两人回了清风筑。陆佑清兴奋地拉着柳随风说:“你说我第一次见师妹,是亲和些,还是清冷些?师妹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阿清!”柳随风无奈地看了陆佑清一眼。
陆佑清像是没听到柳随风的话,继续幻想:“不行,我要摆出点师兄的架子,可是据说师妹才十一岁啊,万一吓到她了怎么办?”
“阿清!”
“你说第一次见面,我送什么给她比较好,她比如意大不了多少,小姑娘喜欢的,她应该都喜欢吧……”
“阿清!”柳随风的语气又重了些。
陆佑清终于听到了他的喊声,愣愣地回望他。
“那是我的师妹!”
陆佑清整张脸都皱起来了,“柳随风!你再这么小心眼,晚上睡书房。”
柳随风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个小祖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