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高文博四人又坚持了两天,到第八日的时候,他们实在支撑不住了,上课的时候一直趴在书案上。高院长和其他教席也发现了问题,将陆明请去了院长室。
陆明一走进院长室,见到在座的都是天班的教席,顿时心里也有了底。他像众人行了礼,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高院长看到陆明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心里也多了几分埋怨。
“陆先生啊,听说你最近让天班的学子去干农活啊?”
陆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啊!学生在劳动的过程中,体悟了不少。我觉得这个方法很不错,打算继续施行下去。”
“荒缪!学子到书院来都是为了应试的,离会试还有一年多,时间多宝贵,你岂能让那些学子浪费时间去做那些无用的事。你可知,他们因为劳动过度,一个个都在我的课上打瞌睡,这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学习啊!”钱先生站了起来,义愤填膺的说。
“钱先生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我从来没勉强过他们,让他们下地干活都是他们自愿报名的。我早说过我教学的方法可能与你们不同,我用这方法前,也是经过院长同意的,院长也是支持我的,如今却因为学生在课上打瞌睡来怪责我?”陆明也沉下脸,说道。
高院长顿时也黑了脸,他什么时候答应的?他什么时候支持了?
“陆先生……”
高院长刚要开口说话,就被陆明一顿抢白:“院长,我知道其中有一个是你的孙子,你也觉得高文博最近受益良多吧,我先前觉得他身体底子不好,不想让他去干活,他却偏偏要抢着去,可见他也是个上进要强的好学生。”
被陆明这么一说,高院长倒是不好开口了,否则他孙子就不是“上进要强”的好学生了。
钱先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夫子了,教过的学生也有不少,倒是从没见过陆明这种能说会道,而且是歪理邪说的,一时间也指着陆明,半天说不出话来。
“总之,我还是一句话,一切都是自愿的,只要学生不想参加,我是不会逼着他们去做的,他们从中也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若是不相信,你们可以私下里去问那几个参加过的学生。至于上课睡打瞌睡这件事……”陆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摊了摊手:“反正在我的课堂上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这意思就是说钱先生无能了,他上的课得是多无趣,连天班那样的好学生都要睡着了。
最后,陆明是一副坦坦荡荡的离开院长室的,那些天班的教席说不过陆明,也只好缠着高院长要说法,但是高院长要是能劝的住陆明,也不会有那么多教席围着他的院长室不肯走了。
这时,高院长才深切的感受到,他这请来的哪里是个教席啊,分明是尊大佛。打不得骂不得,一天到晚惹事,你还得求着他,好好的供着他。
接下来的两天,高文博还是继续挑着水,与他一起的三人,已经放弃了,因为陆明要求,一定要挑满两个水缸的水,才算完成任务,只有完成了任务,才能拿到他的笔记。
虽然高文博已经累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还是咬着牙坚持着,肩膀上早已磨破了皮,手掌上也是伤痕累累,但是为了能拿到笔记,他最终还是忍下了。
好在,十天后,陆明的教席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了。看到高文博被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他很好心的让纪悠悠给他送了一罐药膏,又象征性的表扬了一下他最近的努力,还拿了一本很偏门的书给他,说是当年他那科的考官很喜欢这本书,让他多看看,兴许有帮助。
高文博顿时觉得他又有了奋斗的动力,心里觉得陆明也许是真的希望他们上进,只是方法另类了一些。
第十天授课结束后,陆明就带着纪悠悠回了桂园,他已经跟柳随风说好了,明日一早,两人去一趟灵微禅寺,然后再下山。
柳随风以为陆明是很久没见法明大师了,想去看看他,反正去一趟也没多远,当然是同意的。
第二天一大早,陆明都没有睡懒觉,就拉着柳随风出门了。有柳随风在的时候,他一般都不要人在身边伺候的。所以两人到了山门口,就打发了白家兄弟自己去玩了。
陆明还惦记着之前没买到的桃花结,灵微禅寺又是求姻缘的地方,他就想着一定要和柳随风再来一次。之前在寺里养伤行动不便,他们也没到处走,如今伤好了,又住在附近,当然是近水楼台了。
柳随风没有好好的逛过灵微禅寺,这次来,才算看清了寺院的全貌,山门口的知客僧认得陆明,看到两人来了,念了句佛号。
“二位施主,好久不见,此次是来看金身的吗?”
陆明本想说不是的,后来一想,之前柳随风为了感谢法明大师的救命之恩,确实是捐了一尊金身的,不知道是哪位菩萨,他还没见过,就点了点头。
“随风,我们先去看看那尊金身吧!”
柳随风当然不会有意见,两人就跟着知客僧去看了看,为了安置这尊金身,寺里还特意盖了一座大殿,如今佛像已开光了,殿前香烟袅袅,也有不少香客来上香。
陆明一踏进大殿,就看到一尊药师琉璃光王如来的金身佛像,佛像面相慈善,仪态庄严,身呈蓝色,乌发肉髻,双耳垂肩,身穿佛衣,坦胸露右臂,右手膝前执尊胜诃子果枝,左手脐前捧佛钵,双足跏趺于莲花宝座中央。
陆明愣了一下,然后在佛前先跪拜了一番,然后拉着柳随风出了大殿,小声地说:“怎么是药师佛?我以为……”
柳随风狐疑地看向陆明:“以为什么?”
陆明的表情有点古怪,又压低了些声音,说道:“我以为你会供奉财神像啊!”
柳随风忍住笑,拿手里的扇子轻敲了一下陆明的头。“菩萨面前,不许胡说。”
陆明摸了摸自己的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大殿,撇了撇嘴,他以为陆明这种经商之人,会比较喜欢财神爷,至少也得是如来,观音这种有求必应的,没想到他竟然供奉的是药师佛。
“你为什么要供奉药师佛啊?”
柳随风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温柔和宠溺,“为了你啊!”
经过西山的事,柳随风深深地体会到,钱财是身外之物,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只要陆明能健康平安,万事顺遂,别说是塑金身了,就是捐了他的全部家产,他都愿意。
“为了我?我又不喜欢药师……”陆明指了指自己,下意识的开口,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柳随风一把捂住了嘴。
“我喜欢!”
陆明皱了皱眉,你喜欢就喜欢,你捂我嘴做什么?
出了药师殿,陆明熟门熟路的领着柳随风去了供奉太阴星君的大殿。大殿前还是一如既往的香火鼎盛,不同年龄的女子三五成群的进出着。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俊逸不凡的男子,顿时驻足围观。
柳随风皱了皱眉,有些不喜欢那些人的眼光,他至今还无法坦然地接受别人看他们的目光,所以顿住了脚步,不想再往前走。
“走啊,我们也进去看看。”陆明见他不动了,拉了拉的衣袖。
“阿清……”
陆明知道柳随风在为难什么,他一向肆意,早就无视了众人的目光。
“走吧,别管他们,下次我们来,记得戴个帷帽,就没人看你了。”
柳随风看到陆明殷切的眼神,叹了一口气,终是没拒绝他,被他拉进了大殿里。
陆明很虔诚的在蒲团前跪下,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样子比刚才在药师殿要认真三分。
柳随风看了他一会儿,也跪到了他的身边。罢了,如果神佛可以保佑他,他便求一求吧!
陆明感受到身边有人跪下,侧头看到柳随风认真的侧颜,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等柳随风跪拜完,他还傻傻的看着柳随风。
“还跪着做什么?”柳随风起身看到陆明还跪在那里,身后还有排队的香客在催促,就向他伸出了手。
陆明看到那只向他伸过来的大掌,骨节分明,厚实温暖。顺着那只手往上看,那人俊美的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那微笑一直延伸到眼底。
尽管周围人都等的不耐烦了,他还是很耐心地看着他,仿佛等不到他的回应,他就会这样等到天荒地老。
陆明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放在了他的掌中,然后被他紧紧的握住。柳随风轻轻使力,就把陆明拉了起来,然后就这样牵着他,走出了大殿。
围观的众人里有不少的年轻女子,看到两人这么亲密暧昧的动作,顿时尖叫起来,还议论纷纷的讨论起两人的关系。
陆明听到周围人的议论,担心柳随风听了不高兴,就偷偷去看他,没想到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睛。
偷看被抓个正着,陆明顿时觉得脸上发烫,太丢人了吧!
“好看吗?”柳随风也不去看他,语带戏谑地问。
“啊?”陆明的脑子已经变成了浆糊,不知道柳随风的意思。
柳随风勾了一下唇角,也不再多说,拉着他往大殿后面走。
陆明被动的跟在他身后,低头看到两人交握的双手,心里突然软的一塌糊涂。
才绕过大殿,柳随风的脚就停了,迎面是一棵硕大的银杏树,树上挂满了红色的布条,一阵风吹过,树上扇形的树叶沙沙作响,那些布条也轻轻抖动,仿佛是一个个虔诚的心愿传达到了九天。
“随风,听说这棵许愿树很灵的,刚来杭州的时候,我也在这里许过愿的。”陆明指着那棵树说道,说完就松开了柳随风的手,跑向那棵树,他在树下抬着头看了半天,嘴里还念叨着:“去哪儿了呢!”
柳随风跟着他走了过去,看他仰着脖子找自己的许愿丝带,样子有些娇憨,刚想劝他不要找了,却见眼前飘过一条红丝带,上书:“红笺小字诉不尽,别后千里寄相思”。
柳随风停住了脚,又看了两遍上面的内容,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上面熟悉的字迹,灵动飘逸的行书,除了他没有别人了。别后千里寄相思啊!
“阿清,别找了,也许已经被风吹走了。”
陆明回头看到柳随风已经走远了,有些遗憾的又看了一眼那棵树,然后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