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弘晖碎碎念十七叔如何如何可怜，吴婉瑜心里也不免生出了些怜悯心思，最后居然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要在中秋节前给弘晖和他十七叔各绣一个荷包。
后面等吴婉瑜回过神，正想懊悔时，那头弘晖就兴奋地在榻上站起来，转着圈儿跳了两下。
“好诶！额娘最好啦！十七叔一定也会很高兴的！额娘你不知道，十七叔比我还矮呢，他站直了也只到我这里，”弘晖抬手比了比自己耳朵位置，然后亮闪闪的眼睛一眨一眨，看向吴婉瑜，“我觉得十七叔在宫里一定是吃得不好，所以才长不高，额娘，下次入宫的时候，弘晖能不能给十七叔送些东西啊？”
吴婉瑜好奇：“你想送什么？”
“我存了一些银子，有二百多两呢，可以分给他一百三十两，再送一些好看的布，让他做几件新衣裳，还有前院大厨房崔公公做的点心，五芳斋的果脯，大顺斋的糖火烧，我都想带进去给十七叔尝尝……”弘晖凑过来，掰着小指头数啊数。
他口中说的二百多两银子，应该是指胤禛和原主平时给的零花钱，让他拿去买点心或者赏赐身边宫人用的。其余月例和宫中赏赐都让原主以保管的名义收了起来，只等他到十岁才会还归于他。
吴婉瑜在一旁抿唇笑了下，想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当即应承下来，“可以，到时候你收拾个小包裹出来，我让人送到僖嫔娘娘的启祥宫去。”
弘晖疑惑地偏了下小脑袋，“僖嫔娘娘？十七叔的额娘不是陈庶妃吗？”
“是，但是你皇玛法下令，把你十七叔交给僖嫔娘娘抚育了。”
僖嫔是当年的六嫔之一，入宫多年未曾诞下一子一女，加之前年又生了场重病，身子一直是病歪歪的，康熙许是感念旧日情谊，特地把十七阿哥送到她身边让她教养。
但可惜，僖嫔病得实在是太严重了，一天里有大半时间都在昏睡，于照顾十七阿哥一事上自然有心无力，反还叫他无端遭受了这么多罪。
想到这，吴婉瑜又问弘晖，“你刚刚说，除夕那夜，有一位娘娘叫人打了你十七叔几巴掌对吗？你可看清，是哪位娘娘下的令？”
弘晖瞪大了眼睛，懵懵懂懂地，“不、不知道呀，当时太黑了，弘晖看不清楚……”
“好像……有点儿高，穿着湖绿色的衣服，头上好多金银首饰，亮晶晶的反着光，然后……然后是一个长得有点黑的宫女打的十七叔……打了三下还是四下吧，就被一个公公叫住了，说十七叔是皇子，她是贵人，是不能打的，要是被皇玛法知道了，她就要倒霉了。”
吴婉瑜一边听着，一边苦思冥想，想那日除夕宴上哪位贵人穿的是湖绿色旗装，思索良久，脑子里迷迷糊糊崩出来好几个名字，让她一时也不能确定到底是谁。
只能作罢。
她伸手拉住弘晖搂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小脑袋，“下回入宫，弘晖看见了就指给额娘看好不好？”
弘晖：“好。”他一口应下来后又觉得不对，“额娘，你要帮十七叔出气吗？”
“你额娘哪有那个本事？”吴婉瑜嗤笑一声，“最多就是告诉给佟贵妃娘娘，看她愿不愿意主持公道罢了。”
不然等明年僖嫔甍逝，十七阿哥没有了养母，还不知要受宫人多少虐待呢。
几句话说罢，外头早膳也准备好了。
吴婉瑜拉着弘晖刚走出正殿，就见着远远一个嫩黄色的小身影快步而来。
看着像个小黄鸭子，特别可爱。
吴婉瑜认出那是月月，便带着弘晖站在原地等了等。
“月月给嫡额娘请安。”
“姐姐！”
月月走到跟前，挣脱宫女的手，仪态端正地给吴婉瑜行了个礼，谁知膝盖才刚蹲到一半，那头弘晖已经迫不及待扑了过来。
吴婉瑜没料到弘晖如此跳脱，伸手去抓时已经晚了，两个半大孩子抱着倒在地上滚了滚，弘晖头上的小帽子瞬间掉落在地，月月的发簪也掉了两根。
而身上衣裳更是没眼看。
吴婉瑜黑着脸上前，把两个人一起拎起来，旁边宫女都白着脸过来扶住两位小主子，用手给他们拍着衣裳上沾染到的尘土。
白蝶也受了不小惊吓，她抖着嘴唇，“还好……还好刚刚福晋没有站在台阶上。”
要不然二格格背对台阶，再被小阿哥这么一扑……李格格怕是吃了小阿哥的心都有！
啊呸呸呸，说什么瞎话呢！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白蝶忙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两声，飞快转头吩咐其他宫人去准备热水和干净衣裳，总得让两位小主子收拾妥当了才好上桌不是？
那头弘晖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小脖子缩起如同鹌鹑，“月月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额、额娘，我就是太高兴了……”
“那也不能这样冒冒失失！”吴婉瑜板着脸教训了一句，其实心里也知道，弘晖这一下纯属无心之失，他年纪太小，还不知道什么是轻什么是重。
不过是大半年没见过月月，一时太高兴罢了。
“额娘……我已经知道错了。”弘晖瘪着小嘴，抬手用力揉了两下眼睛，很快就有泪花闪烁。
吴婉瑜见状却忽然皱起了眉，明显不吃这套，她觉得小孩子犯错是很正常的现象，好好教育，让他知道错在哪里就行了。
偏偏是弘晖这一言不合就哭的举动，很需要教育。
她张了张唇，正想说些什么。谁知……
“嫡额娘，弟弟不是故意的，您就饶了他吧。”
月月一句求情，倒叫吴婉瑜刚到嘴边的斥责一下又吞了回去。
她一时也顾不上弘晖了，忙走到月月身边蹲下，拉着她来回转了两圈，又在她膝盖小腿上揉了几下，确认月月并未受伤之后才松出一口气。
“月月没事吧？可有哪里疼？”
“没有，我没事，刚刚弟弟扑过来的时候我就有准备了呢，所以是臀部先着的地……而且弟弟这么小，能有什么力气？”月月解释着。
说完看着一旁已经哭出声来的弘晖，月月又说：“嫡额娘，您就别怪罪弟弟了。您瞧，他都哭成小花猫了。”
“他想哭就让他哭，哭够了再去吃饭。”吴婉瑜好整以暇地站直身子，又让宫人搬来两张椅子。
“来，坐，我们就看看弘晖能哭多久。”
“啊？”月月懵了，还有些难以置信，像是世界观受到了什么重大冲击一般，“嫡额娘，不用哄吗？”
“不哄，有什么好哄的？”吴婉瑜睨了弘晖一眼，拉过月月让她坐在旁边椅子上，“哭闹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刚刚之事，本就是他的错，我能理解他年纪小，无心之失，也只打算让他给你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可他非要用哭来解决，那就这样吧。”吴婉瑜拍了下手掌，随即摊开，做无奈状。
“而且我也很好奇，他能哭多久。”
吴婉瑜穿越前，就看过不少年轻一辈父母的摆烂式带娃，她直接套用过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效果。
一大一小就这么排排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站在院子中央哭泣不止的弘晖。
白蝶和甘嬷嬷等人见了，也有些无奈。
白蝶过来，“福晋，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要不然先让大阿哥和二格格去清洗干净再回来吧。”
甘嬷嬷也道：“至少先让二格格收拾干净了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这一身泥的，多埋汰呀。”
甘嬷嬷的话点醒了吴婉瑜，她飞快回过神来，“那就麻烦甘嬷嬷去帮着给月月拾掇一下。”
“你随嬷嬷去吧。”她对月月扬了一下下巴。
月月还有些担忧，“我……那弟弟呢？”
“他不急，哭完了再说。”
月月抿唇，又看了弘晖一眼，“好吧。”乖巧地跟在甘嬷嬷后头进屋了。
她刚走，那边弘晖就抽抽搭搭地停下了哭泣，可怜巴巴地瞄了吴婉瑜一眼。
见额娘不为所动，心里顿时更加委屈了。
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因着这两种情绪反复拉扯，他一时也无法彻底停止下来哭泣。
“弟弟还没哭完呀？”月月换了一声崭新衣裳，头发也被甘嬷嬷梳理规整了。
她蹦跶着跑回来，看见弘晖还缩着脖子站在那里汪汪大哭，心里又是惊奇，又是同情。
“嫡额娘，快叫弟弟别哭了，等会儿嗓子该哭坏了。”
“没事没事，我没听说过哪家小孩子，哭还能哭死的。到时候嗓子坏了就叫太医来看，几副苦药下去也就差不多了。”
“所以月月你看啊，哭泣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犯了错，该认就认，该道歉就道歉，该受罚也就受着。做什么要哭呢？哭一哭，犯过的错就不存在了？问题不还是摆在那里吗？”
“凭白浪费时间，还把自己折腾得不轻，着实没必要。”
吴婉瑜摆摆手。
她说这话的时机很巧妙。
恰逢月月收拾利索回来，那头弘晖又因为看见月月去而复返而静悄悄停止了哭泣。
吴婉瑜深知，小孩子情绪上来时是很难听得进去话的，还不如等他哭闹的情绪彻底过去，能听得进话了再去跟他讲道理。
吴婉瑜说完，又转向弘晖，“哟，不哭了？”
“白蝶，他哭了多久呀？可有计时？”
白蝶同情地看了弘晖一眼，“也就一盏茶时间吧。”
十分钟，倒也没多久。
吴婉瑜了然地点点头，走过去把弘晖抱起，“还哭吗？”
弘晖哑着嗓子，“不、不哭啦。”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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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