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陈褚屈着手指敲开SUV的窗,望着车主的面容,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兄弟,你跟我们一路了,有意思吗?”
车主微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冯陈褚,然后移开眼,又胸腔深处滚出一声呵笑,似乎在嘲笑冯陈褚的自以为是,又好似打骨子里就看不上冯陈褚。
总之,他的面部表情以及眼神都让冯陈褚感到格外的不舒服,以及非常地不爽。
下意识,冯陈褚的视线跟着车主的视线朝前看去,冯陈褚特地留意了一下喻水窦有没有下车的动静,确定喻水窦不会下车后,冯陈褚重新将视线挪回了车主脸上。
“有事儿你就说事儿,别在这儿没事儿找事儿。”冯陈褚半拧着眉,手掌撑在车门上,对车主也是不耐烦了起来,脸上神情半点不带掩饰的。
又是一声呵笑,瞥过冯陈褚的眼神仿佛是将冯陈褚置于五行六界开外了一般,指节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方向盘,极为引起人的厌烦。
笑声刺耳的令冯陈褚打心底感到不适,若不是眼前车主身份的特殊性,他怕是会直接丢下句公了还是私了,便按照正常程序将事情解决。
毕竟追尾的是对方,负责赔偿的也是对方。
此刻拖着冯陈褚大腿走不掉的原因实在特殊,甚至可以确定,追尾事件的发生也是对方刻意而为之的。
隔了好一会儿,冯陈褚还在垂着眼帘一脸深沉地研究对策,乃至已经想到了使用暴力手段将眼前这货套麻袋揍一顿,或者直接将他从车上拽下来,给他一记左勾拳,再警告两声让他自重时,便听见。
“冯陈褚。”车主眼眸阴鸷,黑沉沉的瞳孔里隐隐透着仇视。
名字被车主含在口齿间,贴紧口腔壁,又在舌尖滚动了一圈。
车主细细回味,慢慢咀嚼,如同一头发了狠要将冯陈褚拆鼓入肚的野兽。
冯陈褚仰起下巴,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地应了一声:“爷爷在此。”
他没有好态度,冯陈褚自然也是没有了好脸色。
此时,后面跟上来了一辆熟悉的车辆,只见车还没停稳,陆清月已经来开车门跑下来了,脚下踩着的高跟鞋半点没有影响她的跑步前进。
走近的陆清月站在冯陈褚身旁,抓着冯陈褚检查了一遍,脸上神色焦急:“陈褚,你人没事吧?”
“妈,我没事儿。”冯陈褚站在原地任由着陆清月左右翻腾上下检查,脸上的不耐烦早已被笑容替代上了。
还没等陆清月问情况,手上拿着黑色大衣的喻善能大步跟了过来,把手上的衣服打开披在陆清月身上,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半敛的眉宇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宁静。
可当喻善能视线挪到窗口的位置,看到里头坐着的人时,有一瞬间的诧异:“小张?怎么是你啊。”
“喻叔叔。”张书译脸上的阴鸷被深埋了下去,表情再起挂起的是平日里谦逊可亲的邻家哥哥模样,转脸看向冯陈褚的时候,说话已经带上了几分歉意:“实在抱歉啊,晚上开车脑子可能有点累,不小心就撞上了。”
边说着,张书译便走下车来。
站在一旁的冯陈褚眉头都快要惊讶到睁到天上去了,似乎怎么也想不到还有人可以脸皮如此之厚、说谎不眨眼且淡定自若。
张书译的那一句话都出乎冯陈褚的所料,冯陈褚一双眼瞪得堪比公园里老头手上把玩着的大核桃。
不!
应该是大钢球,又圆又溜!
张书译不动声色地瞥了冯陈褚一眼,仅仅只是一眼,冯陈褚却是在他眼中看见了大大的“鄙夷”与“可笑”饱含讥讽的两个词。好似站在他跟前和他对上阵的冯陈褚是有多么的不自量力一般。
确定车外环境安全后的喻水窦下车,绕着车走到最后偷拍下了车牌号,收起手机,重新走到冯陈褚身旁和他并肩而站。
出于相熟的缘故,喻善能出面和张书译说了几句,又交代他年纪轻轻的注意身体。不似中间人,喻善能直接给了个答复,简单的来说就是小事化了。
在张书译的搅和下,回去的路上,车厢内的氛围一整个处于低气压的状态。
冯陈褚几次想要挑起话头,来来回回在嗓子里打滚溜转,还是没有说出来。
若不是方才他们在场,张书译表演了这么一出,冯陈褚当场就给张书译表演出个气急败坏。
古有司马光砸缸,今就有冯陈褚凿窗。
“对了,这个给你。”冯陈褚探手从后座摸出了个小袋子,放到喻水窦腿上。
“这是什么?你早上吃剩的包子?”车内漆黑一片,喻水窦低着脑袋随口问了一声,拆开袋子把里面布料手感的东西拽出来:“不会是你穿了没洗的内-裤吧?”
冯陈褚听她说的唇角忍不住上翘:“不是。”
路边早餐档口卖包子的白色透明袋子声音在车内哗哗哗作响,喻水窦把胡乱塞成一团不知是何物的东西捏着两边摊开。
借着经过路灯时忽明忽暗的灯光,喻水窦看清着手里这件布料的颜色——是件蓝色马甲,还有拉链。
“你给我这个干嘛?”喻水窦一阵无语,重新把这件马甲叠起来,准备放进袋子里,奈何袋子不允许它叠的这么整齐进去,只有不修边幅乱七八糟才允许入内。
冯陈褚笑着说:“给你吃。”
“······”喻水窦诧异了两秒,转头视线落在冯陈褚身上,卡壳着问:“你这是、请问你这是,陆女士附体了吗?”
说话的调调都跟的这么偏了吗?!
好的不学学坏的,陆清月你看看你的好女婿都跟你学了些什么!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喻水窦暗想。
周三,喻水窦和冯陈褚一块儿休假。
按照万年不变的计划来执行,一定是在家中窝上一天。
但这天喻水窦还惦记着要去一趟孙奶奶家,冯陈褚便提议上午去,上午天气好下午可能有雨。
其实下午天气预报并没有说有雨下来,而是冯陈褚早早准备好了自己的求婚计划。
于是在风和日丽的大早上,喻水窦领着冯陈褚朝着南城大学外的郊外去了。
这条路喻水窦在毕业后,几乎每年都要跑一趟,所以在不需要任何导航的指示下,可以精准的找对路线,偶尔还可以换两个破石子小道走。
在破破烂烂的小路上窜着,冯陈褚一双眼盯着窗外看,在注意到远处天空中飘着的红旗时,忍不住发出了哦豁的语气词。
继续往前走,有辆载着东西的小三轮和他们擦肩而过,一直出了破破烂烂的路,冯陈褚才注意到刚才似乎是绕着部-队后面的路走出来的。
一直从道路出口出来,冯陈褚还能看见门口放着的不锈钢摆示牌,上面写着“军事重地未经允许严禁进入”。
门口也没人站岗,玻璃上的灰渍肉眼可见的有了半尺厚,铁门上也是锈迹斑斑,估摸着是个废弃场地。
冯陈褚便觉无趣地收回了眼,心想也是,不然这种军事禁区怎么会允许私家车辆晃荡,还没有人出来警告阻拦的。
绕了一会儿,大奔如同在黄泥水里大肆翻滚敞开膀子游了一圈上来似的,白色车身免费在路上让各种脏污水美了个容,做了个漂亮的造型。
虽然,这个看上去很糟心,还令人作呕。
把买来的东西都从车上搬下来,喻水窦走在前面去敲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有人开门,还是隔壁大婶嫌他们太吵才出来说了两句。
大婶也是个看喻水窦眼熟的,便对喻水窦说孙奶奶和孙曦都出去了不在家。
喻水窦问了打什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大婶神色有些异样,盯着喻水窦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喻水窦不知情才悄了声息地跟喻水窦说了过年发生的事。
新年的时候,孙奶奶的儿子回来了,要找孙奶奶要钱,可怜的孙奶奶一把年纪了生活都困难哪里拿得了钱出来,结果就是被儿子一顿打,后来进了医院。
进了医院也不知道是没有钱治病还是自己没抗住,总之结果就是火化了。
大婶一脸戚戚地摇头:“这个老人家也是造孽,连个棺材也没得。”
难怪电话一直没人接,喻水窦没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情况,皱着的眉头一紧再紧:“婶婶,那您知道现在孙曦在哪儿吗?”
“不知道,可能是跟他爸走了。”
喻水窦强忍住心口那股闷气,向着大婶道了谢,给大婶留了箱奶,便没有逗留的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言,喻水窦的胸腔里像是被人抛了快巨石上去一般,然后那双看不见摸不着的不知名手,还在不断加码。
倏地,喻水窦才下了刹车,冯陈褚身体没有任何准备的跟着惯性往前差点冲破安全带飞出去,宛如一只松了绑的小钢炮。
转头看去,他被喻水窦一脸苍白,有种下一秒都能倒地的样子吓了一跳。当即跳下车去,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座的位置拉开门,稳住情绪弯下腰问:“宝贝儿,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喻水窦抬起双臂搂住了冯陈褚的脖颈儿,下巴垫在冯陈褚肩膀上,用力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