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
陆清月看着大步流星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喻善能径直走进去,侧脸看了眼客厅里正在跳秒的钟,一脸疑惑地问:“你没事儿吧?这个时间段上我这儿来吃哪门子的饭?”
“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喻善能面不改色的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冰箱里头东西堆得满满当当,简单回应了陆清月的话后,话锋当即一转:“对了,你最近没工作安排啊?”
盯着半个冰箱都是速食食品以及酒水饮料呆滞了半秒,喻善能有种自己面前站立着的不是陆清月自家的冰箱,而是站在超市柜门前前来采买挑拣的。
喻善能的话听得陆清月也是一笑,走到厨房外面,双手环胸抱住胳膊,望着里头站着的喻善能,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喻善能,我可告诉你啊,咱俩离婚已经这么多年了,你现在可是——”
“擅闯民宅。”一字一顿,陆清月姣好的面容上还挂着一丝轻笑,眼底满是戏谑:“当心我报警。”
听陆清月这么说,喻善能也不装了,顺手关着冰箱也不再装傻。转过身,露出陆清月熟悉了多少年的微笑,半开玩笑地问:“舍得吗?”
“你试试。”陆清月笑意渐浓,眉梢轻挑,唇边那一抹故作的淡然也笑开了。
这一笑,仿佛是冬日里沉寂在厚雪之下被埋藏了的绿叶花草都挤破了头冒出来,在铺的深深厚厚的白雪里,点燃了一点亮度,让一望无际的白雪不显得再那么孤寂。
刹那间,冰山消融,齐声哗哗从山腰处迸裂,并肩下滑至冰水间,化作了潺潺而动的柔水。
所有的一切都来得太快,磨练已久出来的默契,令人叹为观止。
六年的时间,看似很短,却又很长。
喻善能鬓角生了白发,陆清月眼角下的细纹,都是经过岁月摧残所留下的痕迹。
时间对他们谁都没有心软,该磋磨的照样磋磨,无论你多好多坏。
或许是鬼迷心窍了,喻善能竟在这一刻脱口而出了那句多年在胸腔深处辗转缠绕,又曾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下意识想要拉住陆清月的手,想要挽留住转身要走的陆清月的话。
“老婆,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他嗓音低沉且沙哑,望着陆清月的眼眸诚挚中又透着小心。
在喻善能黑黝的眸子里,陆清月好似看到了早些年青年时浑身阳光又干净满脸充斥着青涩的少年郎。
顷刻间,陆清月泪目。
这句话来得太迟了,在决定离婚的时间里,陆清月不是没有给喻善能留过挽留的空间,可是当时的他不知是最笨还是为何,迟迟没有反应,最后竟是痛快的答应了。
陆清月克制住想要落泪的冲动,从鼻间传出一声嗤笑,说话的语调中还是带着刺:“你早干嘛去了。”
天晓得她等这句话等了多久,从满怀期待到失望透顶,中间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而现在时隔六年才听见这句在多少个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夜里盼星星盼月亮,都没有盼到一个头的话,却在现在听见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陆清月甚至怀疑自己此时此刻眼前站着的人的真实性,猛地眨了眨眼,就看见喻善能脚步放得很轻很慢的朝着自己走过来了。
温暖厚实的大掌带着微凉的风扫过陆清月的脸庞,落在后颈处,记忆中久违的动作再次向着陆清月而来,让她难以抵抗,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此时应该要反抗,应该要拂开喻善能贴近自己的手。
见陆清月没有动作的喻善能另一只手绕在陆清月后腰,两人身体紧紧贴近,体感在彼此之间互相传递。
热感不断升腾,愣神的陆清月缓过神来的时候,喻善能脑袋已经埋在她的侧颈处,温热的呼吸不断喷洒在血液奔涌的大动脉处。
“清月,我明天不上班。”
陆清月双手僵硬落在两侧,耳边传来喻善能压着嗓子传来的声音,耳垂和耳根被喻善能的发丝挠的直发痒,不禁扭了扭脖子,试图避开喻善能的发。
谁知,喻善能却是将她拢得更紧实了。
迟疑的陆清月摸不透喻善能的做法,从嗓子深处挤出了一声嗯字,又没了下文。
半晌,只听见喻善能声音小的如同蚊鸣一般,不仔细听或许都听不清说的是什么,说得很含糊。
贴在耳边的陆清月都没有听清喻善能上一秒说的是什么,眉头轻蹙着,带着疑问的拉长声音嗯了一声。
“我说,”喻善能抬头与她脸贴脸,舔了舔唇,才不紧不慢地说,“明天是个好日子。”
陆清月很是懵圈:“什么好日子?”
喻善能脖子梗了梗,脑袋往后一撤,炙热的眸光和茫然的视线四目相对,咬了咬唇鼓足了勇气道:“是个复婚的好日子。”
“······”陆清月登时清醒了过来,原来前面那么一通迷惑就是为了这句话而铺垫的,她重重地放下了手中那碗差点冲动地一饮而尽的**药。
陆清月的神情晦暗不明,喻善能眼底闪动过一丝慌乱,有些不知该如何示好。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喻善能就没打算放弃,好不容易俩人关系有了好转,更不可能又放任着模模糊糊的蒙混过关。
陆清月撑起手臂,手掌在喻善能胸前推了一把,想要将两人的近距离拉开,奈何没能推得开固执的宛如铁手一般箍住她的喻善能。
不是很自在的挪开视线,陆清月眼底波涛汹涌,口吻还很淡定地转移开话题,问:“吃什么?”
空气停滞了十来秒,直勾勾盯着陆清月的喻善能终于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慢悠悠地说:“陆清月,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一到了关键问题点上,就想方设法的逃开躲避,但喻善能这次哪里会给她机会呢。
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开了口,再放开手去让她冷静,等她冷静下来再去贴紧,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再一个,这不是喻善能做事的风格。
陆清月扣紧了手指,唇角紧抿,没有吱声。
喻善能直叙胸臆:“答应吗?不答应——”
不答应怎么办?
听喻善能拖长了音没有说出答案,陆清月咬紧了下唇。
“不答应,我等会儿再接着问。”
呼——
还以为他会放弃的陆清月心底不知为何突然舒了口气,等待着陆清月做出反应的喻善能清楚地捕捉到陆清月面容上一闪而过的松懈之意。
片刻后,喻善能撒开双手,转身重新进入厨房挽起袖子,便洗手的同时边问:“还是酸汤面?”
“嗯。”陆清月愣怔了几秒,才做出回应。
十分钟后,餐厅里两人面对面坐着,餐桌上是飘着雾气的酸汤面。
陆清月提着筷子在碗里扒拉了两下,鼻尖间被这股熟悉的味道所占据,她此时的心情有点复杂。
喻善能不动声色地笑着问:“好久没吃这口了吧。”
陆清月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回了一声:“是。”
“想吧?”
一时哑然,停顿了一会儿,陆清月又重重地点了点脑袋。
想吧,肯定是想。
要问想了多久,陆清月肯定也是说不上来的。
飘在大海上的时候想,看着朋友圈里人家夫妻亲密的时候想,独自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想,睡不着的夜里也会忍不住的想。
不止是想念这股熟悉的味道,更是想念前些年的种种。
毕竟他们之间曾深深地爱过,并肩走过了那么些年,要说爱意消失殆尽,那也是假的。
那些沉淀在时间里的爱意,并不是一时半会儿,一年半载能消磨得掉的。
“我也想。”喻善能声音有些哽咽,在陆清月面前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那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一面,他渴望陆清月能心疼心疼他、同情同情他、怜悯怜悯他。
陆清月拿着筷子夹面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低下头安静的吃着碗里的面,一口一口将那颗空寂的心脏一点点填满,让温热一点点在里头渗透,然后温暖她充满凉意的四肢百骸。
良久,喻善能放下筷子,盯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碗里的面一扫而净的陆清月。
“吃了我的面,明天要跟我复婚吗?”语罢,喻善能黑白分明的眼珠死死地盯住陆清月脸上的神情,生怕错过了任何表情。
陆清月对视上喻善能投来的灼热又怯意地目光,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让我想想。”
喻善能得寸进尺:“我今晚不走了。”
默了默,陆清月妥协地道:“睡你女儿房间。”
“我不睡。”喻善能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那么大个人了,我睡她房间怎么合适。”
他不仅是个爸爸,还是个成年男人,喻水窦现在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了,这种事情上面还是特别注意的。
陆清月不禁感到好笑,调侃地道:“她再大也是你女儿。”
“女儿也不小了,多少还是要注意一点。”喻善能异常严肃地说:“我现在跟她接触,都要小心,更别说随便进她房间了。”
这都是不允许的。
不说喻水窦意见是什么,光是他自己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父女之间的相处也应该是有所距离的。
这道距离尺寸,喻善能拿的又紧又死。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我总在给她弄些什么。”喻水窦房间里那些小玩意儿偶尔要清洁,换洗被套全都是她亲力亲为。
喻善能道:“你就不一样了啊,你是妈妈。”
听见这话,陆清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