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一路无言,喻水窦在前面带路,两人走到停车场,找到车位。
眼看着喻水窦和喻善能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坐在车内一直不安生的冯陈褚太阳穴直跳,呼吸已经开始错乱了起来。
三步,两步,一步······
啪嗒,门开了。
冯陈褚本能的坐直了身体,一双眼瞪得又大又圆,神经紧绷。将眼观鼻鼻观心诠释的淋漓尽致,喻善能的靠近让他如同时敌人前来似的,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仿佛被突袭。
感觉到氛围有点紧张的喻善能偏过头看了眼喻水窦,和喻善能并排坐在后座的喻水窦接收到信号。
她身体前倾,把手里打包来的餐盒递给坐在驾驶位的冯陈褚,冯陈褚动作僵硬的接过。
见冯陈褚准备把东西往副驾驶放,喻水窦开口说:“先吃吧,一会儿再走。”
冯陈褚这会儿怂的不像个队长,倒是如同个学生年代碰上老师捉坏学生的时候不巧发现他也在列的心虚三好好学生,轻咳了一声缓解紧张的情绪,道:“没事儿,晚点吃也一样。”
“吃吧,走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喻善能看他肉眼可见的紧张,忍不住的想笑。
可见眼前这个小伙子对喻水窦是真爱了,如若不然,谁会惧怕他一个这么一把年纪的糟老头子。
“这······”冯陈褚犹如不决,眼神在后视镜里瞟向喻水窦,妄图喻水窦能救救自己。
接收到信号的喻水窦完成了百分百的曲解,笑着从后排下车,笑吟吟地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室的位置,拉开车门,一脸体贴好心地说:“你上后面吃去吧,我来开车。”
闻言,冯陈褚瞳孔瞬间放大,震惊、惊恐、忧怕重重袭击着他的脑门子,砸得他眼前一片乌乌的雪花脑袋昏昏。
有一刹那冯陈褚甚至怀疑是自己耳朵出现了什么错觉问题,可视线对上站在外面笑得无辜的喻水窦,他用力的闭了闭眼。
怀疑自己视觉的真实性,再睁开眼,喻水窦冲着他来了个wink。
他秒懂。
但是,喻善能坐在后排对他已经是够产生震慑的了,这会儿让他换到后排和喻善能排排坐,倒不如直接一刀了结了他来的妙。
安静地观摩着小情侣的举动,坐在后座的喻善能脸上爬上了几分笑意,一言不发。
冯陈褚仿佛是一只被架在了烧烤架上的乳猪,下面猩红的火光一点点上冲了上来。隐隐约约,他鼻息间还闻到了猪毛烧焦的味道。
他嗓子哽了哽,强忍住脸上的失态神情,调整好表情,面上挤出一副假笑。
挪了挪,又挪了挪,沾了502的屁股总算是动了动,脚踩在地上。
紧抓着方向盘泛白的指尖在松开的时候,血液重新浇灌了上去。
在喻水窦拍了拍他的手臂上车,啪!关上门的那一瞬,冯陈褚眼皮子猛地跳了跳。
“东西拿上。”喻水窦异常好心的把架在扶手上的餐盒递给冯陈褚。
冯陈褚傻愣愣地接住,后座的喻善能已经把门打开,就等着他上车了。
那扇开着的门,仿佛是刑场上龇牙咧嘴笑得一脸恐怖犹如血盆大张的刽子手一般,摩拳擦掌举着的刀锋利,就等着洗干净脖子的他上斩首台。
想着,冯陈褚身体止不住的打了个冷颤,脚下没敢有所动作。
喻水窦见他没动作,便催促:“快点上车啊,发什么呆。”
后面看了一会儿的喻善能轻笑出声,落在冯陈褚耳中更是可怕了。
只看见喻善能从另一边下车,换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声音还算亲和地道:“别紧张,我坐前坐,不耽误你吃。”
喻水窦听着喻善能的话,又对上冯陈褚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尴尬的冯陈褚抓紧时间上车,无地自容的同时底气十分不足地说:“谢谢叔叔。”
车厢内的气氛异常微妙,车向外开去,光线由暗沉逐渐变得亮堂起来。夜幕降临,整座城市的灯光仿佛是在一个瞬间便被全部点亮,街道两端熙熙攘攘的人群,其中叫卖的小贩,让繁华和烟火气融为一起。
看似矜贵不可近人的冰冷高楼间的小巷子里,杵着的也是属于平凡人的温暖。
车一直往前开,喻善能用余光瞟见后座里正襟危坐的冯陈褚,眼底浮上了几分笑意,率先开口问:“你是要说个什么事儿?”
不明所以的冯陈褚悄摸摸的竖起了耳朵。
“就是······”喻水窦脑海中还没忘记喻善能和张书译相处的友好场景,自己说的话在喻善能也不知道能不能信。
喻水窦心思百转千回,喻善能也不催,等着她怎么说。
稍稍斟酌了一下,喻水窦还是决定说出来:“你还记得我妈跟你说的那个人吗?”
“嗯,知道。”有误会在前,提到这事儿的喻善能还特地瞄了眼后座的冯陈褚,见冯陈褚面色无异样,便也算放下了心。
“就是他。”
停顿了两秒,喻善能眉头一皱,态度坚定地直接否决了:“不可能。”
见喻善能斩钉截铁的模样,喻水窦无语地撇了撇嘴,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相信一个外人。
“怎么不可能,就是事实好嘛。”喻水窦目视前方,语气不善地问:“他不会是你在外面流落人间多年的私生子吧。”
“放屁。”喻善能收起和蔼的脸庞,虎着脸眼睛一瞪,语调严肃地说:“你这话别让你妈听见,听见你少不了又得是一顿骂。这孩子,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既然不是私生子怎么就不可能了?”
喻水窦穷追不舍,让喻善能有点招架不住她那张口不择言的嘴,沉默了半晌,才无奈地说:“人家是我以前资助的一个学生,按理来说这个事我不能说。”
喻水窦冷漠的哦了一声,并没有要相信的样子。
喻善能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拿喻水窦没有办法似的,道:“他是因为家庭原因和高考失之交臂,没钱复读,那年去做慈善,我和你李叔他们资助了几个贫困学生,他就是其中一个,也是他追着我留了个电话,说他上了大学要把钱还给我。”
“当时我想着就是个孩子的客套话,后来人家真找我还钱,我没肯要,硬是看这孩子品行好又可怜,我这不是想着以后能帮多帮着点吧。”主要还是想给自家孩子多积点德。
“要我说这孩子跟我认识好多年了,不可能是你说的那样。”喻善能想了想,又说:“可能真有私心,但不会有你想的那么坏。这才多大年纪,心思哪儿有你想的这么深。”
“······”听着张书译身世是挺悲惨的,喻水窦心里有颗没解开的结,又接着问:“那他怎么就要你电话没要别人的?”
后排的冯陈褚默默的听着,也没有他能插得住嘴的地方,看上去像是被排斥在外的小朋友,孤独极了。
喻水窦不禁好奇:“还有我们大学的赞助怎么说,不是他拉来的吗?”
“是他拉的,他也没有主动和我联系。那天吃饭企划部还说南大最近拉赞助的名单里头有个名字和我一个姓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什么人呢。我当时也想着巧,你在南大,拉赞助的南大里也有个姓喻的,我还想着,你要找我拉赞助不是一个电话的事儿嘛,用得着这么费心?”说着,喻善能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我也是心血来潮,一翻,嘿,还真是你。那我亲女儿都找上门来了,我能拒了吗?”
这么说着,好像一切真的是天衣无缝,冥冥之中所有的巧合都对上了。
怎么就这么巧呢?
整件事情看上去都极致完美,为什么喻水窦总觉得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完美了,像是悬疑里的完美犯罪,每一处都被设置操控的无比完美让人找不出漏洞。
一切会不会过于的太“巧”了。
巧的离谱,巧的离奇。
难道真的是她疑心太重,看走了眼?
不至于吧,那为什么混迹江湖多年已经成了精的陆清月都感觉到其中有问题呢······
“嗳——”
“小心——”
两道不同的声线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坐在副驾驶的喻善能侧身过去伸手稳住了方向盘。
就在喻水窦走神的几秒钟内,差点撞上了前面的黑色大车,喻善能魂都差点给吓没了,后座的冯陈褚身体还是前弓着的。
回过神来的喻水窦心有余悸的将车停在了路旁,一颗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急骤加速到感觉自己宛如心脏病人一般。
生死只在一瞬间。
“你要这样子以后就别开车了啊!”喻善能顿时脸都黑了,罕见地对着喻水窦有了怒气:“开车不看路,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东西,你是嫌命太长了啊!”
第一次开车出现这样的问题,喻水窦脑袋还有点发懵,耳边是喻善能气怒的声音,窗外是黑色打车按下车窗,其中一个男人在不断的说着些什么。
后座的冯陈褚按下车窗,一脸凶恶的望着窗外的男人,男人似乎被冯陈褚的表情威慑住了,愣了几秒又骂骂咧咧了几句,关闭车窗踩着油门走了。
等了一会儿,车内的气氛依旧紧张。
冯陈褚伸手拍了拍前坐喻水窦的座椅,轻声安抚了几句,感觉到她心不在焉又后劲儿未消,轻声说:“我来开吧。”
“嗯。”喻水窦张口说话的尾音还有点不明显的轻颤:“先去碧桂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