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想到喻善能会记得这么清楚，甚至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将一串数字念了出来，不经任何思考。
陆清月脸上一片错愕，望着喻善能方向的目光一片呆滞，嘴唇微微张着，迟迟没能发出声音来。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喻善能这次没有叫陆清月帮他接，车停在红绿灯口子上，右手塞进了兜里，摸出手机，看见备注朝着陆清月那边亮了一下屏幕给她看，跟报备似的。
陆清月哑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出声还是该闭嘴。
就在她愣神的时间里，电话已经被接通。
那头是将车开出不远的喻水窦，停在路边位置，手机里是在吃饭时，喻善能回给她的信息。
老喻：【爱莫能助。】
看完，思考想去还是觉得老爸比老妈靠谱点，她就给喻善能来了电话。
接通电话，按了免提，卡在支架上。
“窦窦啊。”
“爸，”喻水窦有点郁闷地问，“我妈她想干吗呀。”
喻善能笑着说：“你觉着她是想干吗？”
“······”沉默了一下，喻水窦说：“这算相亲吗？”
“算，也不算吧。”喻善能说道：“这么排斥相亲啊？”
“不能说是排斥吧，”喻水窦咂了下舌，扭扭捏捏地说，“就是觉得，没必要。”
又是语气不高兴地说：“感觉我妈就像恨不得原地就把我交给人家了一样。”
在副驾驶坐着的陆清月张口刚想说话，就被喻善能抬手在她面前摆了摆，示意她不要出声先。
喻善能说：“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刚才就巴不得我跟人家走了。”
前面的红灯跳了绿灯，喻善能踩下油门，往前开了出去，车内游荡着的是喻水窦的声音和话语。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喻水窦探究下去，知道喻水窦今天能来跟他们吃这餐饭肯定是带着目的来的，不然也不会这么积极。
不愧是做父亲的，知女莫若父，一下子就命中了话题的核心。不在不重要的废事上纠缠不清，直接把话题拉到对方的目的上。
喻善能开门见山地问：“你今天是有什么事儿啊？”
“唔······”
果然，不出喻善能所料，喻水窦是真的怀揣着其他目的来的，听着她支支吾吾没说话，喻善能也没开口，等着她捋清楚要说的话。
“爸爸。”
喻善能偏过头朝着陆清月眉梢轻挑了一下，望着前方，应了一声。有求上门的时候，说话语气都不一样了，喻水窦身上，从小到大这一点都没有变过。
“就是，”喻水窦咬了咬下唇，皱着眉头，说，“你们对我未来丈夫的······就是，对我的择偶标准，有什么要求吗？”
此话一出，喻善能那头开车的速度都慢了下来，踩着油门的脚松了一大半。前夫妻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都从彼此的眼神中找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
稳住情绪没有声张，没有给喻水窦感觉到不妥和异样的地方。
调整好状态，喻善能语调平和地问：“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那到底有没有嘛。”
“没有。”喻善能语气加重，强调地说：“没有具体的要求范围，但是找的那个人一定要能够对你好、人品好、性格好、有责任感、情绪稳定，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求。”
大拇指指尖抵在唇边，一下一下轻磕着，一双机灵聪慧的眼珠子在来回上下溜走，好似在思考些什么。不是她对号入座，老爸的这几项要求，冯陈褚每一项都能达标嗳。
估计再丢几项出来，在冯陈褚面前，也是洒洒水了。照着老爸这个要求来说的话，冯陈褚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存在啊。
眼前不禁浮现了和冯陈褚在一起的种种，想着想着她便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那一边特地把车速停下来就是为了能从她嘴里听出个什么答案，安静的几分钟里，谁也没有刻意的去打扰她，就这么单纯地静静地等着她的答案。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的喻水窦话还没说，笑声就先跳了出来。
感到到其中肯定有猫腻的喻善能眼疾手快的把车停在了草圃边上，草圃的那儿停了一排车，喻善能注意到有人开出来，自己飞快的插位了进入。
“是有中意的人选了吗？”说完，暗戳戳试探地感叹了一声：“唉，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个郎回来。”
话还没落地，陆清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而一脸认真的竖起耳朵注意听着喻水窦那边的动静，脸上写着专心致志的神情，不想错过一分一秒。看模样，比高考听听力的时候还要认真，一心扑在上面。
回应喻善能的是苍蝇大的声音，从鼻息里传来的一声嗯。
呼吸一滞，喻善能抓在方向盘上的手都紧了，肌肉紧绷着，和喻水窦相像的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机，妄图将屏幕看出一个洞来。
喻水窦年纪不大不小，卡在这中间，可喻善能一直都把她看得还是个以前那个在自己面前咿咿呀呀的孩童。但这个孩童在不知不觉中就这么长大了，这个长大的过程好像真的很快，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大的，又好像是眨眼的一瞬间，抱在怀里的女儿就这么长大了，甚至已经开始为婚姻、丈夫等问题考虑了。
继而转念一想，喻水窦已经25岁了，考虑这个问题也是正常的。他心里就是没由来的一阵酸楚返了上来，像是一不小心就把案台上那瓶封存已久的陈年老醋打翻了似的，心弦一紧，整个人酸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喻善能梗了梗嗓子，问：“什么时候有空了，带来给爸爸看看。”
“他工作，有点特殊。”喻水窦说着，反手挠了挠后脑勺的位置，说这个话的时候，其实她有点紧张：“但我其实，还挺喜欢他的。”
难得从喻水窦口内听见一句还挺喜欢别人的，关键的一点还在于，对方是名男性。喻水窦身边的优质男性多了去了，能从她这里落着这么一句，已经是很大的胜利了。
注意到喻水窦慢慢放缓放轻下来的声，喻善能安抚性地也放缓了声线，没有让喻水窦有不好不舒服的感觉：“好。”
喻水窦脑袋埋在方向盘上，还在等着喻善能接下来的问话。但喻善能这会儿却是格外的贴心，没有在这个时间里问出不合时宜的问题。
电话那头只剩下了道路上不断来回奔走的汽车和鸣笛声，半晌，没有等到追问，喻水窦嗓音有些暗哑地说：“你不问一下我他是做什么的吗？”
以为自己会让他失望。
以为他会对自己很失望。
然而，喻善能却是给足了她底气：“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光。”
说不上什么感觉，喻水窦就是这会儿眼眶有点酸胀，刹不住车似的，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又狠又用力地撕开了一道大口子，大颗大颗的泪滴就这么滑溜了下来，圆润的像晶莹剔透的小珠子。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眼皮子眨了两下，朦朦胧胧地更加模糊了。有种小时候还在临城时，跟着表哥他们在外公外婆的院子后面烧火一样，一层又浓又密的白烟直直地熏了上来，熏的人眼睛发红又流泪。
她就像第一次烧火一样，表哥他们往用石块垒起来的小圆火里丢着红薯和年糕，而她就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火苗看，而火苗已经被白烟覆盖了一大片。整个人站在原地，就像是蒸笼里蒸包子似的，云雾缭绕的。
最后，还是表哥返过来，拽着她边走口里还骂骂咧咧个不停。大不了她几岁的表哥，带她就跟带孩子似的，多数时候都把她当男孩子带，没那么多讲究，就连后来跟人干仗，喻水窦还是站在场外当观众不用交门票免费观摩的那种。
喻水窦吸了吸鼻子，蔫蔫地：“嗯。”
“宝贝啊，不管他怎么样，只要他有上进心有责任感品行好，”喻善能如是说道：“这样的男人，都差不到哪里去。”
“好。”
直到挂断电话，甚至交代了暂时别告诉陆清月怕陆清月知道了生气，都不知道陆清月从头到尾都听了个遍。在听见最后喻水窦特地的嘱咐后，陆清月都没有表现出来生气的样子。
女儿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喻善能亲近起来的？
陆清月不知道，她也没有深究，毕竟人家也是亲父女，不可能阻拦着他们之间的联系。
送陆清月到门口，喻善能依依不舍的盯着她的背影，期待她能回个头笑着邀请自己上去喝杯茶。然而，现实总是残酷了。
回来的路上，陆清月虽然没有对自己听见的喻水窦的事情持反对意见，那是因为她能感受得到喻水窦长这么大头一回说自己喜欢人家。初恋是美好的，陆清月做不出来出面阻扰或是举起大刀挥断那根若隐若现的红线的作法。
但她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在回来的路上和喻善能说的还是一回事儿。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差点吵起来了，虽然只是陆清月反方面的。
“她现在谈她可以谈，她不想我晓得，我就当不晓得，我不干涉她的感情问题。”陆清月的话很锋利很直白，像一把手术刀，把外皮剖开将还没有显现出来的问题，拎出来：“她现在还小，有谈恋爱的想法是正常的，小女孩儿心思的喜欢我也拦不了。但是，喻善能，我告诉你，现在支持归支持，万一以后发现不合适，总有分开的那一天吧？”
“你不替她我得替她考虑好后路啊，”陆清月面无表情地说：“退一步来说，林烨这个孩子，我们知根知底的，难道不是个好选择吗？人家礼貌又懂事，家庭教养和关系为人处世这些，那一项拿出去不是优秀的？”
喻善能想说些什么被陆清月拦下了：“你就支持她，情情爱爱能当饭吃吗？可靠吗？拜托你也反思反思我们自己，感情这种东西在时间的流逝中最终还是会走向灭亡，这个教训还不够汲取的吗？”
喻善能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声：“清月——”
“你别喊我，”陆清月没个好脸色，“她谈她的，我联系我的，我得保证我女儿以后还有个好的选择。”
对未曾谋面的冯陈褚，陆清月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也不知道他和喻水窦能谈过久。稳定性不够的感情，陆清月不打算去了解，更没打算插手。
在她看来，喻水窦心智还不够成熟，照着喻水窦那个性格，三分钟热度，坚持不了多久。
所以，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凡是要两手抓。
作为主角的喻水窦却是对这边发生的情况，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