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应宽抬头看了一眼老太太道,对叶寒来:“应该是空间幽闭症……”
他话音未落,老太太突然弯腰呕吐不止。
一直在附近围观的人集体往后退了一退,叶寒下意识扶了一把老太太,望向应宽。
应宽起身拉开她,“你继续做心肺复苏,能行么?”
“能!”叶寒点点。
应宽说道:“空间幽闭症患者害怕密闭或者拥挤的场所,严重的会出现焦虑和强迫症状,呼吸困难、发冷汗、呕吐甚至昏厥。这里人太多,麻烦大家散开,不要挤在这里。谁能给我一杯温水!”
叶寒接手过刘娟,她全心投入到心肺复苏过程中,没再关注应宽那边。
时间在死神来临之前无限地被拉长,好像了经过了几个世纪以后,刘娟的眼球在微微转动,而后是深长的一声呼吸声。
“她醒了!”一直站在旁边祈祷的洛丽塔大声喊着,沉闷的列车忽而响起欢呼声,继而是漫天的掌声。与此同时,列车正好停靠在站点,站台边上是等待许久的急救车。
老太太苍白着脸坐在位置上,应宽正轻声安慰着什么,比起刚才,老太太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
医护人员上车带走了刘娟,也带走了老太太,老太太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并肩而立的应宽和叶寒,轻声道:“谢谢你们啊!”
“她活了!”目送着远去的救护车,叶寒喃喃自语着,应宽与她相视而笑的瞬间,两人突然忍俊不禁。
此刻的他们要多狼狈有都狼狈,叶寒原是一身白衣白裤,现在裤子上两片黑色的污渍,极为显眼,应宽也不遑多让,裤子上全是褶皱,白衬衣也不干净。
叶寒的手微微打颤,疲累让她有些体力不支,可是眼前人的眼睛灿若繁星,她舍不得移开眼睛。
“嘿。”她喃喃道,“你没有觉得,这大约不会是一趟太平的旅途。”
“你的用词不对。”应宽回她:“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旅程。它必定让我们都……”
最后四个字,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她说的。
“终生难忘。”
叶寒嘴角一弯,快步走进车厢,走了两步回头看他。
“对了,应先生,在你施行急救的时候,有位二狗先生不停地打您电话,我怕他着急,帮您对他做了解释。如果做得不对,我很抱歉,”
“好的,谢谢。”应宽回道。
*** ***
“你个畜生,你为了躲开我竟然能想出跑到外地这种下下之策!!太过分了!”电话里,苟俊亭一如既往地咆哮着:“你知不知道现在工作室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从早上一上班连口水能没能喝上,一个人忙到了现在?病人们差点拆了我的办公室!这都是小事,电视台的那个美女台长,可在咱们会客室等了大半天了,你让我一会怎么跟她交代?”
“应对美女一向是你擅长的领域。”应宽站在过道边上,一边漫不经心地对苟俊亭说话,一边悄悄地观察叶寒。
自从上了车,她又安静地坐回自己的座位,此刻正偏着头看窗外出神。
她有很好看的脸部线条,尤其是一双眼睛,顾盼生辉,即便是侧着脸,眸子里也盛满了故事。
旅途、她、这美好的窗外。所有的要素让这副场景看起来更像是一副油画。
“我再擅长也吃不消三天两头拒绝她啊!不就是配合他们做个心理咨询栏目么,能让你出名,还能让咱们工作室增加点收入,你干嘛不答应?”
“你让我去?你以为我不想啊!这么个扬名立万的事儿,还能借机靠近美女,你不乐意我可求之不得!她就是冲着你来的你看不出来啊!”
“虽然我学历资历都不遑多让,就是这张脸也不比你差,可耐不住人家眼瞎,就是看中了你啊!也就怪我当年早早就去了美国,不然哪儿有你……”
苟俊亭又要开启凡尔赛模式,应宽赶忙拦住他:“我去广西出趟差,也就一两天的工夫。等我回去以后再说!”
“那行吧!哦对了你可赶紧把我的备注改了,给我备注英俊少年你听见没!刚刚你的同车妹纸一张口就是‘二狗先生’,我一口老血!”
“喊错了?”应宽打趣。
苟俊亭捏着嗓子作弄他:“死鬼,二狗是只属于你的爱称!”
应宽短暂地沉默,回他:“我还是留在南宁吧!”
“别别别。我认错还不行?哦对,这个妹子的声音真是好听,听着也耳熟。好像我的偶像边盼啊!就是我给你听过的那个节目,《予光。》的主播!你看看她的脸,如果长得还不错,要个微信给我啊!我对她的声音一见钟情了!”
“信号不好,挂了。”应宽提手就要按下挂断键。
苟俊亭在电话那头求饶道:“别别别,有正事儿问你!”
“说。”应宽回他。那一瞬间,苟俊亭总觉得应宽像是在咬牙切齿。
“真是喜怒无常。”苟俊亭碎碎念着,不敢再耽误,“你还记得那个患有社交焦虑障碍的陈女士么?通过行为CBT(行为认知疗法),原本已经有不错的效果,可是这次她回了一趟老家,整个人的状态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甚至更加糟糕,她的档案我已经发给你了……”
“你想尝试暴露疗法?”应宽言简意赅。
“是,但是还需要再评估……”苟俊亭回道。
“等我再看看你发过来的资料。”应宽回道:“信号真的不好,挂了。”
干脆利落地挂了二狗的电话,而此刻,二狗口中的“一见钟情”不知道和谁通话,脸色并不好看。
“姐,今天是我和叶一苇的生日,你跑哪儿去了,饭也不来吃,礼物也没有!我还是不是你弟弟了!”叶以航在电话那头碎碎念着。
叶一苇大约就站在叶以航旁边,冷言道:“叶以航你可拉倒吧,咱们和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妈生的!同父异母,能有什么感情!不回来就不回来了,有什么要紧,唉你快过来,客人都要来了!真讨厌,我干嘛要跟你是双胞胎啊,生日还要跟你一块过!”
叶以航不理叶一苇,捂着画筒对叶寒说:“姐,你别管叶一苇,她就是个烦人精,嘴里没有一句好听的。我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真的想你了!对了,爸也想你了,刚刚还问你上哪儿去了……”
“我跟教授出来做个项目,”叶寒柔柔回道,“赶不上你的生日宴了,礼物我早早就寄回家了,你问问李嫂。如果没找到……嗯,应该能找得到。”
叶以航瞬间秒懂,对着叶一苇吼道:“叶一苇,你是不是又丢我东西!你给我还回来!”
“丢了又怎么了,不过就是一堆垃圾也就你还当宝贝!笑死我了!”叶一苇在电话那头笑得很是猖狂。
手机里头一阵嘈杂的声音,叶以航急急忙忙说了句“姐,我去抢回来。你早点回家,爸给我买了一辆新车,等你回来,我带你出去兜风去!”
“嘟嘟嘟……”随即是忙音。
叶寒放下电话后,靠在窗边静默了许久。等回过神来,才下意识感觉有人在看着他,偏头一看,应宽靠在过道边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怎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叶寒笑着擦擦自己的脸。
一个孩子快速地从外车厢跑过来,塞了一个大白兔奶糖到应宽的手上。趴在车厢外头探头看了看,见叶寒也在,高高兴兴地给了塞了四五颗:“姐姐,你和哥哥真棒!这是给你们的奖励!”
从他们回到车厢开始,不停有善意的路人送吃的到这个车厢,叶寒望着手边的苹果花生八宝粥果冻,不由地笑:“姐姐有这么多了,你留着自己吃好不好?”
“不!”小孩喜滋滋说道,“那边的哥哥们说,如果你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号码,他会给我一大包奶糖!”
远处有三四个十**岁的男孩朝她摇了摇手机,在这之前,已经有好几位异性过来搭腔。
叶寒哑然,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说道:“你可不能用一包奶糖就把姐姐出卖了。”
“今天真是黄道吉日。”身边的男人突然出声。
叶寒摸了摸鼻底:“您也不遑多让。”
车厢里突然多出了这么多人,是因为谁?
她突然问他:“心理咨询师都如您这般能掐会算么?”
“也不全都是。”应宽挑选了一个对叶寒来说相对安全的距离坐下,说道:“只有像我这样厉害的才行!”
“真是不谦虚!”叶寒哈哈大笑,继续争取谈话的主动权,“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猜到你的职业的?”
“何须猜?”应宽哈哈大笑,点了点自己的手机。二狗出了名的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他毫不怀疑他的泄密能力。
阳光射进窗户极其刺眼,应宽起身去关窗户。
就在那一瞬间,一条信息在他的手机屏幕上弹了出来:hi,darling,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我很想你。
叶寒的笑脸在一瞬间凝滞,方才相谈甚欢,她甚至起了不该有的念头。
可是在这一刻,她突然决定放弃。
“很高兴认识你,应先生。我怕一会我来不及跟你说再见,所以提前祝您一路顺风。至于这书和笔……”
叶寒把那两样东西往前推了推:“君子不夺人喜好,东西我不能要,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