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响起轻微的呼噜声。
谈霏霏看向枕头，两个枕头上各躺着一只熟睡的小猫。
蒋珞说：“我刚才一直在陪它们玩，它们太能折腾了，把它们自己累得睡着了哈哈哈。”
谈霏霏看着两只小猫说：“我之前猜错了，我以为它们的父亲是只玄猫，可我见到的玄猫化身的少年，不像是它们父亲，反而是黑猫墨水更像它们父亲，它提到我超度橘子后，橘子去找了它。玄猫少年也说，墨水本想为橘子向人类复仇。”
“猫能变成人？”蒋珞飘到床边，在小三花猫和小橘猫身上来回打量。
“这个副本世界来自H星，阿玄一定是H星的猫，我原本猜测他是妖怪。”谈霏霏将伏灵放在桌上，“可是伏灵对他没有异样反应。”
“反正明天还得在这待一天，兴许还能见到阿玄，到时候见到再问他，我要睡了。”
谈霏霏坐到床边，一把抱起小橘猫，将它和小三花猫放在同一个枕头上，两只小猫依旧熟睡着。
等到了第二天中午，谈霏霏才醒了过来。
她一醒就记起竞择昨晚说的话，简单洗漱后就走到他门口，要叩响房门。
屈起手指抬到门前，谈霏霏却犹豫了。
竞择的话真的值得信任吗？
“咔”地一声，竞择的房门被打开了。
竞择早就察觉她的到来。
竞择微笑看她：“你在犹豫，你怕我会告诉你谎言？”
谈霏霏斜靠在对面房间门框上，双手环胸，也对着他笑了笑：“打你出现开始，就满口谎话，小哥哥，你要我怎么信任你呀，昨晚你还在威胁我见不到我亲哥呢。”
“你连我做的饭菜都吃了，吃饭时你都不怕有毒，现在还怕我说谎啊。”
倒也是这么个理。
谈霏霏沉默了一瞬。
“不说我走了，我还要去找阿罗。”
谈霏霏说完，就要走向电梯。
“我和你一起去吧，等你和阿罗谈完，我再告诉你。”竞择跟在她后面说。
“小哥哥，别再读取我的想法了，不然我杀不了你，也会让你变成跛子。”谈霏霏转头指向竞择的鼻子，又抬起脚往他鞋面上踩。
竞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举起手来，承诺道：“好，以后我不会再读取你的心声。”
两人停在珺家便利店玻璃门前，看着在收银台抱着手机看的珺婶。
透过玻璃门，谈霏霏朝货架那边看了看，没有看到阿罗的身影，阿罗应该在后院屋子里。
竞择说：“要我让她离开吗？”
“在你眼里，我是个事事都要人帮忙的废物吗？”谈霏霏眯眼微笑，“别妨碍我做事，邪神大人。”
走进便利店后，谈霏霏先拉着珺婶一阵夸赞，把珺婶迷得五迷三道，才趁机道出目的。
“珺婶子，我看阿罗妹妹整天待在店里也挺无聊的，我想带她出去玩一下午，这对她心情比较好，您看可以吗？”
珺婶警惕起来：“这……阿罗她老是喜欢说傻话，我怕她会冒犯到你们二位，还是算了吧。”
难缠。
谈霏霏转了转眼珠，狡黠一笑：“我这位朋友懂一些医术，他可以帮阿罗看看，不过他喜欢在视野开阔的地方给人看病……”
说着，谈霏霏拉了拉竞择衣袖。
“嗯，我喜欢在户外给人看病。”
竞择脸不红心不跳地平静说出这句话。
“那……好吧。”珺婶见他们坚持也不想拒绝太狠，不然反而叫人觉得她虐待了阿罗，那名声可不好听。
珺婶走到后面院子去叫阿罗。
竞择问：“没有启用天赋就敢说谎，你不怕被抹杀吗？”
谈霏霏说：“如果说副本里的原住民或者说NPC能够说谎，我们体验者又为什么不能说谎，既然是乌托邦，那规则应该公平对等才是。”
“何况，你一定舍不得杀我。”
谈霏霏凝视他，不紧不慢说：“你留着我代表我对你有点用处，你不会杀我。”
“聪明。”
竞择评价了两个字，转身走到摆放零食的货架前，拿了两包薯片。
竞择朝谈霏霏递出一包：“谈小姐要吃吗？”
“我有手有脚，不劳邪神大神您费心。”
谈霏霏看也不看，绕过他自己在货架上拿了一包薯片。
自从昨晚摊牌后，谈霏霏的话里总是带着刺。
竞择无奈地叹了口气，撕开薯片包装，吃了一片。
“小姐姐！”
阿罗从后院出来，朝他们走过来。
“阿罗妹妹，吃东西吗？”谈霏霏从竞择手里拿过那包没拆的薯片，塞到阿罗手里，动作十分流畅。
阿罗摇了摇头：“阿罗不饿，阿罗刚刚吃过午饭了。”
“听说小姐姐你获得了比赛第一名，恭喜你！”
“是啊，你还听说了什么吗？”谈霏霏随意问道。
“嗯……珺珺小姨说，画画的大哥哥躺在路上……不动了，他们要把他……处理掉。”阿罗低头看着地面，锁着眉头，像在伤感。
“我们出去吧，我跟珺婶借了你半天，我们出去玩吧。”谈霏霏一手拿着薯片，一手挽住阿罗胳膊。
“好啊……这位哥哥也去吗？”阿罗抬起清澈的眼睛看了看竞择。
谈霏霏说：“他也去，我们就去‘山丘’好吗？”
“好。”
再次来到那条小河边，谈霏霏拉着阿罗坐在松软的青草上，看着河面上随水流动的浮萍。
竞择站在她们身后，目光四处打量，这青翠一片的景色确实赏心悦目。
“阿罗。”谈霏霏叫了一声阿罗的名字。
“嗯，姐姐怎么了？”阿罗看向她。
谈霏霏回望她，望进她澄澈的眼底。
“阿罗，其实你一点也不傻。”
阿罗下意识目光躲闪，神情上却没什么大的变化。
阿罗摇摇头：“阿罗……听不懂姐姐说的。”
“阿罗，扎扎它说你很聪明。”
谈霏霏捡起脚边一颗小石子，扔进河里，打散了一小片聚集的浮萍。
而她的话，也像那颗小石子一样，击中了阿罗的心河。
阿罗望着散开的浮萍往四周飘动，被小石子击中的那点水面，由内而外扩散一圈又一圈涟漪。
阿罗的心底也泛起波动的涟漪。
可她不敢轻易接话，只能沉默不答。
谈霏霏继续说：
“我见到了你的很多动物朋友，只不过我见到的都是它们的亡灵，它们和我们这些外来人玩了一些游戏。动物连连看、情景演绎、快问快答和比划动作猜词语，这四个游戏看起来都很简单，但其实每一种都需要玩的人有敏捷思维和快速反应，如果你是心智不全的傻子，你不会和它们玩这些需要一定逻辑思维的游戏。”
阿罗抬了抬眼皮，目光微动。
谈霏霏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有听懂动物说话的能力，你能够和它们无障碍沟通，所以小动物们都很喜欢你，把你当作朋友。”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能力，令你遭受到了不轻的恶意，镇中的人看见你和动物们聊天，觉得你不正常，于是他们当你是个傻子。”
“后来，在镇上有动物被车撞死、碾死时，你看到了它们的尸体，总会去给它们收敛尸骨并埋在身后这棵树下，镇上的人不理解你的行为，只是觉得你变得更傻了，他们越来越嫌弃你。”
“发展到后来，连你的亲小姨珺婶都开始嫌弃你，她虽然没有抛弃你，却将你当成可供压榨的劳动力，而你的报酬也仅仅是剩饭剩菜，他们宁可打包酒店的剩饭剩菜回来给你吃，也不带你一起去酒店里吃新鲜的。”
“也许你曾经和镇中人解释过你不是傻子，你只是怜悯和同情那些无辜的小生命，可这样解释的你反而越被当成傻子，被他们骂着骂着，你也开始怀疑起自己，从此，你宁可当个‘傻子’，以免遭到更深重的伤害。”
阿罗咬住了下嘴唇，两根食指互相绕着打圈。
谈霏霏没再说下去，她静静等待着阿罗开口的时候。
竞择从她们身后走过来，坐在了离谈霏霏只有半米的地方，也看起了飘动的浮萍。
阿罗停止了食指绕圈，捱住了心理挣扎后，她重重吐出一口气。
阿罗的眼睛变得有神起来，她轻笑着说：“姐姐，你猜得没错，要说我是傻子，我也是被他们骂傻的，有的时候我都恨自己有和动物交流的能力。”
阿罗说着，就有一颗泪珠滚落脸庞。
谈霏霏抬手给她拭泪，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明白，一旦有地方异于常人，就有很大可能被排挤，错的是他们，你和动物都没有错，不要苛责自己。”
“其他人说我其实还好，可是小姨骂我，我不能和她争执，我九岁的时候，我妈妈病死了，是小姨收留我照顾我，所以我总认为自己永远欠着小姨，无论小姨怎么说我，我都不能反驳她，可是我真的好难受，我如果不装傻，可能日子会更难过……”
阿罗的眼泪打湿了谈霏霏的衣服。
谈霏霏拍着她的背：“哭吧，都哭出来吧，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不要憋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