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万川临的脸上,将他从回忆拉回现实。
青檬厉声呵斥:“那我对你来说算什么,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的好你都看不见吗?”
万川临冷然道:“若不是父尊当初以仙魔和平为由,我不可能答应和你的婚约,如今若不是又以落窈的性命相要挟,我也是断然不会和你成亲的。”
青檬闻言,彻底被激怒:“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却如此伤我,你太过分了,我恨你!”
万川临扯出一抹狠戾的笑:“那你杀了我啊!”
青檬万万没想到万川临会这么回答,她身子一沉,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你想死,想和落窈在一起是吧,我偏不如你的意。”青檬阴郁道:“我要你彻彻底底忘掉她,永远和我在一起,只能和我在一起!”
万川临嘴角转为讥诮的笑:“你做梦!”
青檬轻嗤一声,起身不再搭理万川临,而是走到万决渊面前道:“父尊,临哥哥是吃了衬托铁了心,他现在和您和我都不是一条心,我们也不可能真的让他去死,这样下去对大家都不利。”
永年插话道:“那就用同心咒逼他就范。”
“不行!”
青檬和万决渊异口同声。
万决渊恶狠狠的眼神:“你们要是敢伤害他,本尊定不会饶了你们。”
青檬道:“爹爹,他一心求死,还会怕同心咒吗,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他回心转意。”
永年问道:“什么办法?”
“你还记得前年我们参加天界青岩池盛会时,我随手在青岩池里采摘的那株雪幽草吗?”
“雪幽草?好像有点印象。”
“我前些日子才听说雪幽草有一奇妙之处,就是服下之人会被封印掉记忆,只要我们让临哥哥服下雪幽草,那么……”
永年若有所思道:“那么他就会失去记忆,忘却前尘。”
青檬眸色阴沉:“没错,等他没了记忆,忘掉这一切,我们再重新构建他的认知,让他按照我们的想法去了解自己,了解这个世界,那时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他也再不会和我们作对。”
永年想了想,连连点头:“这个办法甚好,他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之后,还不是任由我们说什么他便会以为是什么,到时候我们就说他最爱的人就是你,灵胎是他和你所生,他的使命就是带领魔族攻上天界,他也不会抵触了。”
永年又看向万决渊:“魔尊,你还得下令魔域所有人都要保密此事,在临儿面前统一口径,切不可露馅才行,你意下如何?”
万决渊陷入沉思,他并不想这么做,他再狠毒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来伤害他的儿子,但不这么做,以临儿的性子,定会寻死觅活。
最后,再三思索之下,他不得不同意:“那就按照你们说的这么办。”
*
“滴答”“滴答”……
什么声音?
她还没死?
落窈睫毛微微颤动,五官渐渐清晰。
她缓缓睁开眼睛,原来她真的没死!
真是造化弄人。
落窈环顾四周,率先闯入视线的是用竹枝建成的房顶,四周墙壁也是用竹枝建造而成。
她正身处一间竹屋,屋内家具床铺一应俱全,悉数是由竹枝而制。
视线落在窗外,外面正淅淅沥沥下着细雨,这就是方才听到的“嘀嗒”声吧。
落窈心里惊诧万分,她分明已经坠下赤炎崖的万丈烈焰中,还能活命?
是她命大?还是这一切又是万决渊的阴谋诡计?
落窈慢慢坐起身,更神奇的是,她的身体竟然无一处受损。
她下床站起身,仔细察看身体状况,并动了动手脚,当真完好无损!
又试着运转体内灵力,朝着窗户施展一个小法术,窗户随即合上。
落窈感到非常意外,法力也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怀着满脑子的疑惑,小心翼翼推开房门,想寻找答案。
她本以为这里处于魔域,可门外的景象却仿佛是仙界圣地。
只见远处群山耸立,漫山遍野全是翠竹林立,碧绿青苍。
山间一道壮丽的瀑布飞流直下,汇成一汪碧玉般的清泉江流。
江边布满五颜六色的缤纷花卉,馥香浓郁,香飘十里。
花间林间,虫鸣鸟唱,莺飞蝶舞,悦耳动心。
这里是赤炎崖底?
落窈越看越觉得古怪,与赤炎崖水深火热的环境相比,完全是另一片天地。
四处竟也无一人看守,不应该啊,如果是万决渊干的,肯定不会不派人监视她。
雨很快停了,她踏上门外的石头小路,打算出门再看看,目光放广阔一些,或许能发现什么。
屋外,一切都很平静,实在看不出什么猫腻,只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
“仙子,你醒了!”
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欣喜的声音,落窈转身,一个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妇人乐呵呵向她走了过来。
老妇人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佝偻着腰背,身着一身素衣,看起来毫无攻击力。
落窈一脸茫然,但直觉告诉她,这老妇人不是坏人。
落窈怀着忐忑的心思,问道:“你是谁?我又为何在此处?”
老妇人走到她面前,面露慈祥道:“我是天界的仪华公主,你是多年来除我之外,第一个落下赤炎崖没死的人,我便把你带了回来。”
仪华公主?
落窈曾听尘鸣仙山的师兄说过,仪华公主是天帝帝姬,在七千年前无故失踪,至今未能寻回。
眼前这人居然自称仪华公主,不知真假。
落窈疑问道:“你真是失踪已久的仪华公主?怎么证明?”
老妇举起哆哆嗦嗦的手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这是鸾香玉佩,是我父君赠与我的,本来是有一对的,我把其中一块给了我的儿子,你是仙门中人,不知有没有听说过这块玉佩的来历。”
落窈拿过玉佩定睛一看,玉佩通体雪白晶莹,上面刻有深浅不一的祥云纹路,完美无瑕,的确是仙界才会有的玉器。
奇怪的是,她怎么觉得这鸾香玉佩如此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大脑飞速回忆,猛然想起,之前万川临误闯云水泉看到她沐浴,就是因为青檬师姐抢了他的玉佩。
他的那块玉佩与这鸾香玉佩竟如出一辙。
难道万川临的那块玉佩和眼前这块是一对?
落窈眉头紧皱,将玉佩还给了老妇:“虽然我不大知道这玉佩的来历,但是我认识有个人,他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既然你说另一块在你儿子那里,那你说说看你儿子的名字,我看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落窈心想,如果老妇能说出万川临的名字,她的话可信度就比较高了。
老妇眼中渐渐染上无限地悲伤,像是要提起什么无比伤痛的事情。
“他叫万川临,是魔族太子,他就是我儿子,是我和魔尊万决渊所生。”
落窈瞳孔放大,还真对上了,看来这老妇的话确实可信。
只是疑惑的是,如果她真是仪华公主,怎么会和万决渊偷偷生下万川临,而后又消失了这么多年,却无一人知晓。
万决渊也从未对外说过万川临母亲的事,世人都以为万川临的母亲早就死了。
仪华见落窈难以置信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七千年前我下凡历练,不想碰到善于伪装的万决渊,他佯装受伤濒临死亡,我见他可怜,便收留他帮他疗伤。”
仪华说着眼中恨意凛冽:“后来,单纯的我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与他私定终身,生下一子,不想产子当夜,他暴露真面目,当我意识到被骗已为时已晚,他在我生下孩子后,当即废掉我的经脉法力,因此我一夜之间就成了这般苍老模样,万决渊还不肯放过我,又把我扔下了赤炎崖,想置我于死地,还好我后来才发现,天火之体不惧火,所以才活了下来,并且发现赤炎崖底的这块宝地。”
落窈定定看着仪华,她们俩的遭遇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万决渊要你和他生孩子,就是想利用你的天火之体生出同样具有天火之体的万川临?”
仪华回答:“没错。”
落窈恍然大悟:“然后再让万川临和同为天火之体的我生下灵胎,真是好大的一盘棋。”
“什么?”仪华惊诧道,“你说你也是天火之体?还和万川临生下灵胎了?”
“是的,想来我同你一样,也是因为天火之体才没有被烧死。”落窈咬牙,“万决渊和万川临简直是魔鬼,万决渊逼你生孩子,万川临又逼我生孩子,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诞下灵胎,利用灵胎的强大力量攻上天界称霸,至于我们,生下孩子没了用处,自然也就该死。”
仪华听到落窈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脸色苍白差点站不稳:“天呐,万决渊这么对我也就罢了,居然还让万川临也做出这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来。”
落窈眼中恨意铺满:“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们父子俩都是混蛋,我真恨不得杀了他们!”
又看着仪华:“我信你是仪华公主,既然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能在此相遇,说明就是天意,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报仇雪恨!”
既然她这样都没死成,看来就是命中注定要让她报仇。
她不会再消极地一心求死了,那样不就正遂了万决渊和万川临的意。
仪华咬咬唇,坚定地回答:“对,我们一定要阻止他们的计划,我们都是神仙,庇护苍生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就算是我儿子,他要危害六界,我也绝不姑息!”
“我也要解救出我的儿子,绝不能让他成为他们作恶的工具。”
落窈沉了口气,焦虑道:“可是,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回去呢?”
如果有办法回去,仪华公主也不会在这崖底待了七千年了。
仪华无奈道:“其实,我早就发现出去的办法了,只可惜我是个废人,没有能力出去,但你不一样。”
落窈燃起希望:“是什么办法呢?”
仪华道:“我发现赤炎崖底有一向上的隧道,可以直通崖上,只是里面被封印了结界,必须要破除结界才能出去。”
落窈焉了气:“我灵力低微,怕是破不了结界。”
仪华道:“我给你探了脉,你现在是不行,但我可以教你一套破障仙术,你只要好好修炼,假以时日,定能破除结界。”
落窈重燃希望之火:“那我们一起修炼,一起出去!”
仪华咳了咳,面露憾色:“我经脉被废,再也无法修炼,否则早就出去了,报仇的希望只能靠你了。”
落窈道:“不行,我要带你一起出去,我不能抛下你!”
“傻孩子,凭你一人之力是带不走我的,等你出去了,以鸾香玉佩为信物,得到天界的帮助,一定能很快报仇,阻止魔族的恶行,到那时天界自会派人来救我。”
“可是……”落窈低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仪华说的对,以她的能力,就算能成功修炼破障术,但要带着仪华一起冲出结界,确实不太可能。
仪华握住落窈的手:“别可是了,既然我们已经有了计划,那你就应该心无旁骛,抓紧时间尽快修炼破障术,尽快出去,等魔族真的称霸就晚了。”
落窈回握住仪华,目光炯炯:“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她一定要报仇,为了六界苍生不落魔族之手,为了仪华公主重回天界,为了她的孩子不入魔道,也是为了她自己!
至此,落窈根据仪华传授的破障术秘诀,废寝忘食日夜修炼,只为早日学成。
她每日都会去看出去的隧道,那是一道被烈焰包围的红色光柱,若不是仔细观察,几乎和火焰融为一体,难以发现。
她当初就是从那些火焰里面坠落下来,要不是她天生天火之体,在火焰中就会瞬间燃为灰烬,更别提落到崖底。
从下往上一眼看不到尽头,就像她的人生,一塌糊涂,看不到希望。
落窈多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破障术,可每每满怀期望冲着结界施法,结界却坚不可摧,毫无波澜。
挫败之后,只能更加努力,更加拼命。
不知不觉间,落窈算了算日子,已经一万年了。
一万年的时间很长,一万年的时间也很短。
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得如何,她和仪华公主日夜祈祷,只希望魔族的阴谋还没有得逞。
经过一万年不懈地修炼,她终于达到破障术的最高境界。
她和仪华又一次来到结界隧道,这一次,她相信绝不会再失败了。
若是这次能够成功,她会拼尽全力带着仪华公主一起走。
经过一万年的相伴,她们早已成为了亲人一般的存在。
仪华将鸾香玉佩和掩气符交给落窈后,两人相视一笑,落窈便来到结界光柱之下。
她凝神聚气,脚下生风,缓缓升到半空之中。
双手化为兰花状,轻轻推开生出蓝色光芒,笼罩住落窈全身。
“须臾临心,溃脱海纳,破!”
随着一声口诀的喊出,落窈双手用力一推,所有蓝色光芒顷刻间凝成一团,冲向结界光柱。
只见红色光柱自下而上,一点一点被蓝光侵蚀,然后被蓝光占领。
很快,红色光柱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蓝色光柱。
落窈欣喜道:“成功了!”
仪华将也激动道:“太好了,落窈,你快抓紧时间走,破障术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一旦时效过了,结界又会恢复,而破障术成功后又得一万年后才能再用。
落窈没有立刻就走,她想试试带仪华一起走。
她降落在仪华面前,一把抓起仪华的胳膊:“仪华公主,你跟我一起走!”
仪华迅速挣脱她的手:“我说过,以你的能力是带不走我的。”
落窈焦急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你要是执意带着我,我会拖累你,破障术时效一过,就逃不出去了。”
“那也得尽力一试。”
落窈不由仪华分说,再次紧紧拉住仪华飞向蓝色隧道。
两人被卷入隧道之中,落窈竭尽全力想往上飞,可是因为拉着仪华的原因,怎么也飞不动。
蓝光中,仪华道:“落窈,放开我。”
落窈很坚持:“不,我不放。”
仪华心急如焚:“时效快到了,届时就要等一万年后才能施展破障术了。”
落窈摇头:“可你一个人在这里太苦了,我实在不忍心。”
仪华神色忧暗:“只要你能出去为我报仇,我就不苦。”
两人飘在隧道中僵持着,眼看破障术时效就快到了。
身体之下的蓝光隧道渐渐消散,即将恢复红光结界。
仪华不给落窈再开口的机会,将她重重往上一推,落窈猝不及防被推向蓝色光柱。
落窈心底无限下沉:“不要!!!”
仪华不知何时已然泪眼婆娑,嘴角却弯成月牙,看着落窈远去的身影,语气酸涩道:“落窈,你一定要除魔卫道,捍卫正义,为我们报仇,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下一秒,落窈在破障术作用下,随着光柱扶摇直上……
落窈望着慢慢远去的仪华,滴滴泪珠被淹没在隧道中。
仪华公主,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总有一天,我会实现我们共同的心愿,然后救你出去,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