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燃音磨磨蹭蹭地洗着。
其实是因为她脸红，实在是不能出去见周梓阅。
等她洗完了，给自己脸上降温之后，才发现周梓阅已经在床的另一边睡了。
周梓阅盖着一半的被子，好似睡得很熟。
蒋燃音坐上床，另一半的床也陷了下去。
“睡吧。今天辛苦你了。”周梓阅的声音依然沙哑。
蒋燃音在新闻上看过，这些支援灾区的医生其实也是要维持秩序的。
周梓阅应该是喊了不少话，所以嗓子才哑了。
“你也辛苦了。”蒋燃音也同样对周梓阅说道。
蒋燃音下意识地往周梓阅身边靠了靠。
“我身上的味道有些杂，不好闻。”周梓阅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提醒了蒋燃音。
“不。是好闻的。”蒋燃音没有挪动位置，依然窝在周梓阅的身边。
“嘤嘤。等我忙完了这一段，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周梓阅的声音十分温柔，宠溺地继续说道。
“好。我等着。”蒋燃音此时回答得有多淡定，其实内心就有多复杂。
高岭之花竟然要对她低头了吗？
原本看起来应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两个人，最后竟然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同床共枕了。
周梓阅躺在一旁，起初还没睡着。
但她真的是太累了。
她原本还想和蒋燃音聊聊天，说说这些年的情况。
但她只觉得眼皮沉重，最后还是睡着了。
蒋燃音起初还在竖起耳朵听，想知道周梓阅是什么情况。
结果，她听着听着，就听到了周梓阅均匀的呼吸声。
周梓阅睡着了。
蒋燃音趁机翻了个身，侧卧着看向身边的人。
休息室里的遮光做得很好，蒋燃音几乎看不到一点窗外的光影。
她也看不见眼前的周梓阅。
可她偏偏觉得她可以看清楚周梓阅的眉眼。
周梓阅瘦了太多了，脸部的线条像是刀削一般。
但蒋燃音在车站见她第一眼，还是觉得周梓阅有着天使的圣光。
她们两个当年选择的路不同，如今带着的光环也不同。
蒋燃音虽然是研发游戏的，但她从来不向自家还没成年的小辈安利这款游戏。
一个年纪有一个年纪的活法。
而她更担心小辈们的自制能力不如她和周梓阅当年，万一真的耽误了课业，真的会对未来有很大的影响。
蒋燃音一直很遗憾没能去首都上大学，那是她一直以来的向往。
但她高中最后一年的压力很大，经历了周梓阅的离开，还进行了很久的自我怀疑。
好在她最后守住了最后的底线，上了比较喜欢的学校和很喜欢的专业。
想得多了，蒋燃音更精神了，一点也不想睡觉了。
她就那样在黑暗中看着周梓阅，越发精神。
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四点钟，房间里依然漆黑一片。
蒋燃音想着周梓阅睡得一定很沉了，便伸出手去描摹周梓阅的眉眼轮廓。
“周梓阅，你长得可真好看啊~”蒋燃音的声音糯糯的，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眼看着她的手绕着周梓阅的脸颊转了一圈，却在要收手的时候被周梓阅抓住了手。
“乖。”周梓阅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像是喝醉了一般。
蒋燃音却觉得自己好像喝了假酒。
她有点上头，还有点清醒。
“嘤嘤乖，叫姐姐，我给你买糖吃。”周梓阅的声音再次响起，蒋燃音的眼睛当场就红了。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周梓阅说了当年一样的话。
小时候，蒋燃音和周梓阅还是邻居。
那时候，她们都没搬家，住的地方相对拥挤一些，只隔着栅栏。
蒋燃音总会在院子里玩，而蒋父蒋母每天都很忙。
周梓阅属于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还是个大姐姐，一直是他们那一片小孩子里的大姐大。
但这位大姐姐好像每天都很忙，忙着上课，忙着去上兴趣班，忙着做很多事情。
蒋燃音和她接触不多。
更何况，蒋燃音从小就很倔强——坚决不能和邻居家的孩子玩，容易成为家里饭桌上的谈资。
那样会影响她干饭的速度。
所以，蒋燃音很少和周梓阅接触。
但蒋父蒋母为了给蒋燃音营造更好的生活环境又以总是加班。
蒋燃音主动和周梓阅接触是在那年夏天的雨季。
雷电大雨强对流天气，导致家里那条街的供电断了。
蒋燃音最害怕打雷了，便大哭着出去找爸妈。
也就是那时候，周梓阅把她捡回家的。
周家很干净整洁，是蒋燃音这辈子都没有办法保持的程度。
蒋燃音原本被周梓阅哄着停止了哭泣，但是雷电劈下来，小丫头就又哭得满脸花。
“嘤嘤乖，叫姐姐，我给你买糖吃。”周梓阅环抱着蒋燃音，变戏法一样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两颗大白兔奶糖。
蒋燃音记得太清楚了。
因为从那一次开始，她面上看着还是不愿意被“邻居家的孩子”打压，实际上一直都在瞧瞧观察周梓阅。
她看见周梓阅穿着好看的衣服去上小提琴课。
她看见周梓阅会拎着花洒在小院子里浇花。
她看见周梓阅也会因为成绩不足够突出被她妈妈劈头盖脸地骂。
她还看见周梓阅会经常站在窗前发呆，但却会因为在奶茶店门口看见和游戏联名的周边而驻足……
她看见过好多种周梓阅。
但每一种都活得很克制。
直到蒋燃音从隔壁的发小手里拿到了有关于周梓阅大姐大的一些信息。
大姐大喜欢游戏角色，喜欢漫展，甚至还喜欢语c。
在蒋燃音的那个年纪里，这些听起来都很离经叛道，但又很酷。
现在回想起来，她又觉得羞耻且像黑历史。
可那就是青春啊。
那就是一去不返的岁月啊。
蒋燃音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当年的画面。
她悄默默地丰富了自己的企鹅空间，将自己美化成了一个和周梓阅有同样爱好的同道中人。
她甚至还半路上去学了很多配音的知识，她每天早上都会早早起床在上学的路上开嗓学发音。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蒋燃音这是要奋发图强积极向上了。
却不想她的早起是讨邻居家姐姐开心。
她的假冒身份被发现的时候，两个人正相约在漫展会场的小门面基。
周梓阅穿了一身很修身的cos服，整个人都显得矜贵且冷艳。
蒋燃音只是远远地看见周梓阅的大长腿，就觉得人家的腿长比她命长。
她是打算原路逃掉的。
可她那身洛丽塔实在是过于醒目突出。
周梓阅转身就发现了她。
“全服最强萝莉音？”周梓阅喊出那个羞耻的名字时，蒋燃音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她没能得逞。
她几乎是被周梓阅架着胳膊逛遍了全场。
“我们嘤嘤真厉害啊，都敢和姐姐搞网恋了。你就不怕被坏人骗？”周梓阅难得咬牙切齿，但还是像担心自家小草被路边的牛马拐走一样。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这不是网恋，这是志同道合，是互相吸引，你少冤枉我。”蒋燃音特别嘴硬，就像是她这些年反抗邻居家的孩子压迫一样硬气。
实际上她想的却是——不怕坏人骗，就怕我是坏人专门骗你啊。
漫展逛得还算舒心，像是约会一样。
蒋燃音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本意是逗逗周梓阅，然后她就被周梓阅逗弄了。
眼看着就要拨云见日的两个人，她们就要迎来像其他人一样甜蜜的小情侣日常了。
周梓阅却半路逃跑了，比她跑得快且彻底。
“周梓阅。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我就……我就……”
蒋燃音嘟囔着，动了动胳膊，就那么睡了过去。
她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床头的手机就响了。
时间到了。
六点半钟。
闹钟震天响，蒋燃音的脑瓜子嗡嗡的。
太疼了。
她伸手去抓手机关闹钟，正好在半路上和另外一只手抓到了一起。
“我靠！我床上有野……”女人！
等蒋燃音看清另外一个人是周梓阅时，昨夜的事情便像是默片一样在脑子里闪过。
她们此时在公司的休息室里。
她和周梓阅。
“再睡会吧。我让老王带了早点过来，八点半的活动，八点过去就行。”周梓阅哑着嗓子把闹钟关了，帮蒋燃音向上扯了扯被子。
蒋燃音还沉浸在“老王”这个随意的称呼里，周梓阅却又睡了。
她被影响着，也有了睡意。
二人再次醒来，是因为休息室外面有人敲门。
“阿阅，醒醒了，再不醒活动真就开始了，还等着你去讲话呢！”王文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虽然不大，但是却让人听得清楚。
“靠！八点十五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蒋燃音从被窝里炸出来后，乱七八糟地找东西。
发绳。
袜子。
她忙忙碌碌的背影让周梓阅很喜欢。
这就像是在家里偷闲的小妻子突然上班迟到后的慌乱模样。
年轻有活力。
灿烂又可爱。
“袜子在这里。发绳在那边。还有这个。”周梓阅一样一样如同变戏法一样给蒋燃音提供她需要的东西。
蒋燃音终于在周梓阅的协助下，于八点二十分出了门。
至于周梓阅只是简单用清水洗了个脸刷了个牙就出门了。
蒋燃音这才注意到周梓阅把长发剪了，只留了一个齐肩的发型。
“周梓阅，你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