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事的两人来到无人草地坐下。一人看着蓝天,眼中是无限向往;一人低垂着脑袋,满脸写着失落。
“小甲,我看过比这皇宫更宏伟的建筑,抬起头都看不到顶。”
张迎甲心里装着事,没去细想她话中的意思,只是随便敷衍了句:“是吗?”
“是呀!”蒋世欢也没注意到他的失落,而是继续说着自己的话,“那些楼房很高很高,但很容易出来。蒋府的墙很矮很矮,可我却困了十六年。不过,我现在出来了。”
“可你那天并没来!”张迎甲连语气都失落了。
蒋世欢愣了下,这才想起自己的约定,她这次好像真的失约了。
忽而她又觉得张迎甲有点蠢,被骗一次就算了,第二次还上当,不免有些愧疚道:“你还真去了!”
张迎甲既委屈又愤怒,但语气又不敢太重了:“你说在那里见的!”
这下蒋世欢心里更愧疚了,她思索了会儿,便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张迎甲道:“那小甲,我们再约定一次,三天后,我一定会出现在那里。”
说完还伸出小拇指:“拉完勾才算约定成立,这样我一定不会失约的!”
张迎甲不知道现代的约定仪式,只是疑惑地看着她。
蒋世欢见了,就主动拉起他的手,勾住他的小拇指,顺便还用大拇指盖了个章:“这样才算约定成立,我们两个都不可以失约!”
悠悠乐声随风而来,这意味着皇帝来了。见蒋世欢还坐在草地上,张迎甲好奇问道:“你不出去吗?”
“干嘛要去?吃饭还早呢,现在是大人们相互恭维吹嘘的时间。特别无聊,我才不去!”
张迎甲道:“你今年16了,也算是一个大人了吧!”
“我才不是!”蒋世欢做了个鬼脸,“我心理年龄可以小了!我们两个就在这里玩,谁也不准出去!”
听她说只要他们两个玩,张迎甲立马笑了,跟着说了个“好”字。
人人都记着年少,大抵是因为那时人最真,心最纯,爱起来毫无杂质。正如目前坐在草地上的两人,明明知道未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却还是玩得如此开心,毫无芥蒂。
夕阳不在,宫灯耀耀,蒋父看着偷偷跑回来的蒋世欢,低声斥责道:“跑哪儿去了!这么大还不让人放心!”
蒋世欢向着蒋父撒了一个娇,随即坐在了他旁边。
而宫廷之内,三皇子正问自己的母妃:“娘,你说那蒋家的三小姐长什么样?”
皇贵妃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平静道:“就是她长得天怒人怨,你也得娶她。”
“我就问问嘛!”
“好了,快去吧!”
宴会上,皇帝等人都来齐了,众人跟着拜礼入座。蒋世欢仔细辨认台上人影,急忙拉扯着蒋藏锋的衣袖,小声道:“哥!哥!三皇子就是那天我扇他巴掌的人。”
“你怎么什么人都能惹到!”蒋藏锋不知该做何表情。
三皇子也很愕然,他没想当日打他的人,居然就是那蒋家的三小姐!
皇帝随便说了一番祝词后,下面的太监便拖着长长的声调喊:“开~宴~就~坐~!”
蒋世欢是真佩服那太监,要是自己来喊,早就断气了。不过人坐了下来,菜却没动。这宴上的每一道菜都是皇帝赏赐的,得了赏赐自该叩谢皇恩。
这也是蒋世欢最讨厌的一点,无论是得到什么,无论是怎么得到的,人们都要跪天谢地拜主子。她半是无聊半是恼地四处乱瞅,忽然发现对面隔一桌就是张迎甲他们。
此刻的张迎甲好像也厌烦这无聊的规矩,看上去无精打采的,还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于是,她默默将一盘花生米挪到自己面前,趁没人注意,捻起一颗扔了过去。可惜扔到了别人身上,她连忙收起动作,装成不知道的样子。
一次不成功,就再来一次,花生米快要见底时,终于砸到个张家人,准确的说是从张遇圭身边路过时被他抓住的。
张遇圭捻起花生米,好笑地看着蒋世欢在对面比划,等她不耐烦了才碰碰身边的张迎甲:“有人叫你呢!”
张迎甲顺着哥哥的目光看去,却看见蒋世欢在对面扮鬼脸。只见她用两只食指顶住两边嘴角,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看得张迎甲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他还没笑多久,就看见蒋藏锋也盯着自己,于是赶紧收回目光,一本正经地坐在位置上。
对面的蒋世欢还没明白过来呢,就收获了一个爆栗。
“诶呦!”她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委屈地望着蒋藏锋。
“都叫你收敛点了!”蒋藏锋小声提醒。
但蒋世欢完全没把这提醒当回事,对着蒋藏锋做了个鬼脸后,又准备和张迎甲玩。可她才拿起粒花生米,就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大声道:“干嘛?”
这下好了,所有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就连皇帝也盯着她。后悔不已的蒋世欢慢慢低下头,脸上神色苦得不行。
最后,皇帝缓缓说道:“蒋公呀,这位就是你家的三千金?”
蒋父连忙起身行礼:“正是小女世欢,贱内长年卧病在床,疏于对小女的管教,这才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哪里!你家女儿天真烂漫,不过是活泼些罢了,蒋公才莫要去责怪她!”皇帝笑了笑,仿佛真没把此事放心上。
坐在皇帝身边的皇贵妃也笑着说道:“是呀,这般伶俐的孩子,看了真教人欢喜,也不知蒋公寻了人家没有!”
一听这话,蒋世欢就明白,宴会该进入正题了。不等蒋父回答,她先一步说道:“能被皇贵妃娘娘喜欢,世欢真高兴。可世欢最近有一件特别烦恼的事,问遍了身边所有人,也没人知道该怎么解决。听闻陛下是世上最尊贵的人,那也是最聪明的人。世欢想请陛下帮帮世欢,世欢在此先谢过陛下。”
“世欢!别胡闹!”蒋父知道女儿素来任性,可任性也得分地方,他立马呵斥住女儿。
但皇帝却表现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对蒋父说道:“蒋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想着为你女儿解难,还责怪她。”紧接着又看向蒋世欢:“世欢呀,你有什么难题,说来听听?”
蒋世欢走出来,先是对着张迎甲调皮地眨了个眼睛,后缓缓来到御前行了一个大礼,真心实意夸耀道:“陛下不愧是天下之主,体恤万民,就连我一个小小女子,也能设身处地为我着想!”
“既然如此,你快将你的难处说出来,朕一定帮你!”
可这时蒋世欢却面露难色:“这也和我父亲有关……”
“哦?”皇帝非常好奇。
蒋世欢继续道:“我家后院常年住着一对儿小鸟,那小鸟今年育了三只雏儿,每日都在树间叫唤,声音婉转清脆,甚是好听。我时常立在树下听着,心里十分欢喜。可有一日父亲却叫人拿走一只雏鸟,那母鸟思念不过,便天天在树上唤儿,声音甚是凄厉,闻者心碎。如此父亲又要拿走一只雏鸟,我劝父亲来年再取,以全母鸟爱子之情,但父亲执意要将雏鸟取走。”
“雏鸟尚未离巢,母鸟又怎能忘爱子,贸然取走雏鸟,那本就虚弱伤心的母鸟又怎让人放心。倘若我父愿再等一年,雏鸟长成,自会离巢,无需我父来取。天下百姓皆为陛下子民,陛下爱民如子,定能明白小女忧虑之情,母鸟思子之苦。恳求陛下帮小女劝劝父亲,让那雏鸟多留一年,以全母子相思相依之念。”
至此,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听出来这鸟另有所指,皇帝也不例外,他沉吟片刻便道:“蒋公取雏鸟,也是那雏鸟该离巢了。”
“母鸟已去一子,尚在忧伤,何忍再取一子。自然之理,世欢已知,但人伦之情还望陛下成全。”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真切而悲伤,每一字都让人动容。
“陛下福寿万年,恳求陛下帮小女劝劝父亲!”
皇帝坐的高,离的远,叫人看不清脸上神色,只听见他叹道:“唉,朕知道了。蒋公,你就留下那只鸟儿吧!”
“多谢陛下恩赐!”蒋父赶紧上来与蒋世欢一起跪地叩首。
“不过!”皇帝突然转了个轻松的调子,“蒋公,朕很少见你赴宴呀,只怕是朕与你的君臣之情都要淡了!”
“哈哈!”一声大笑在百官中响起,只见张将军大手一挥,豪爽道:“陛下放心!下次臣帮你把这蒋公抓来。”
听闻如此,皇帝也跟着笑了几声:“张将军,那到时你可要帮朕呀!”
感受到气氛缓和了,所有大臣皆笑了起来。还跪在地上的蒋父叩谢道:“陛下放心,下次老臣一定携女前来,与陛下共诉君臣之情!”
见四周重新热闹起来,蒋世欢也知道事情解决了,便暗暗松了口气,开心地跟蒋父下去了。路过张迎甲那桌时,她又冲着张迎甲眨了一个眼睛。
张迎甲一愣,鬼使神差般的,回了她一个笑容。
“这下你开心了!”张遇圭小声感叹,“那蒋府的三小姐还有点机灵!”
“当然,世欢即使面对陛下也不惧怕,还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世间多少男子也比不过她机智勇敢!”张迎甲本来说得开心,可说完了,他又想到无能的自己,眼神顿时暗了下去。
张遇圭看出了他的失落,好声安慰:“你要是不去争一下,怎么知道结果呢?”
有些事争了也没结果……张迎甲不再说话了。
随着月挂中天,宴会也结束了。众人接着高呼万岁,千岁,送走了皇帝等人。
回去路上,蒋世欢又瞥见张迎甲垮着脸,便停在台阶上叫了一声:“小甲!”
她这一声,倒把张家人都叫到了,纷纷好奇地望着她。
蒋世欢故技重施,用两只食指顶住嘴角,戳一个笑脸来。最后又放下手,缓缓歪头,露出一个真正的微笑。
张迎甲见状,噗嗤一笑,一扫心中抑郁。
“下次见!”蒋世欢招招手。
“见什么呢!”蒋藏锋重重敲了下她脑袋,“回去了!”
面对哥哥的斥责,蒋世欢正欲做鬼脸回应,却看见父亲阴沉着脸,顿时知道大事不好,连忙收了小动作,乖乖跟在两人后面走了。
剩下的张家人里,张将军难得没说张迎甲:“好了,人都看不见了,可以走了吧!”
张迎甲想起宴会上的事,笑着走到张将军身边:“谢谢爹!”
蒋父回来后,并未说什么,只是让大家早点休息。蒋世欢知道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但还是唤出系统开心地和他说春宴上的事。
“所以你是打算明年再找后备电源吗?我就知道,不过没关系,我也不是很在意,你不用管我的……”
系统拖出一张哭泣表情包后,又开始装大度。
蒋世欢很是无语:“喂!究竟是谁从一开始都没提过这件事呀!”
“不知道,不过目前就只有你一个穿越者,所以很大概率是你。”系统如此说道。
蒋世欢懒得理他,直接倒在床上,感叹道:“我不会用我的婚姻去换我的未来,但我一定能找到办法进入皇室。”
系统沉默了下:“世欢,倘若你真的爱上某个人了呢?”
“怎么可能!”蒋世欢打了个哈欠,翻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