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全家福

蒋世欢惦记着张迎甲那句话,心里别扭又纠结,一面想要去送送张迎甲,一面又羞于见他。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些什么,但不去又放不下。

于是,她悄悄躲在仪门背后,时不时望门外两眼。

大门外,蒋父正同肃亲王与张将军告别。话到最后,蒋父突然看向蒋世欢这边,说道:“欢儿,你不来送送张将军吗?”

莫名被点的蒋世欢吓了一跳,犹犹豫豫来到张迎甲面前,后又想起张将军他们也在,于是赶紧补了个礼。只是再对着张迎甲,她除了越发害羞,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张迎甲笑道:“世欢放心,我发现什么好玩的,一定给你带来。”

“真的?还是你够意思!”蒋世欢跟着笑了,而那份羞怯,则被她埋在了心里最深处。

“下次见,世欢!”张迎甲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语气中也有丝不舍。

蒋世欢本该立即回答他的,可看着他的眼睛,又卡住了。

那边肃亲王见两人望来望去,就开玩笑道:“世欢这样不舍,不如就随张小公子去张家吧!”

“王爷,别开玩笑了!”张迎甲连忙后退一步,面带窘迫地说道

蒋世欢则要大胆些,她对着肃亲王做了个鬼脸,在蒋父“无礼!”的斥责声中跑走了。

张家人走后,蒋父又叫人备了一桌晚宴。蒋世欢还以为今晚会有谁过来,可没想到席面上只有蒋家人。

“咱们一家人好久都没聚在一起过了。”蒋父望着桌上的人,忽然感叹了一声。

闻言,蒋世欢这才明白过来,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家宴,但对蒋家而言却不算普通,自蒋兰心走后,这家里人只会越来越少。而蒋父,也不过是一个渴望家庭团圆的人。

烛火耀耀,四下无言,肃亲王打破沉寂道:“蒋公要是想,不妨让兰心多陪陪你,以尽孝心。”

蒋父摇摇头,叹道:“不了,我留了她二十多年,白白耽误了她。”

一听这话,蒋兰心赶紧道:“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女尽孝本是天理,何来耽误之说。人家都巴不得远嫁的女儿多住几天,爹却要女儿早日走,却不念女儿思亲之情。”

她的语气中带点哀怨,于是蒋藏锋出来劝道:“父母之恩,有何愧之。姐姐难得回来一次,爹,你不该说那些话。”

另一边的蒋世欢见氛围越来越悲伤,突然冒出个主意,站起来兴奋道:“爹,我有办法能让姐姐天天看到我们。”

“一天到晚就数你鬼点子多!净给我闯祸!”蒋父不以为意。

“我说真的,爹!”蒋世欢赶紧进言,“我们去找个好点的画师,把我们一家画在一起送给姐姐。这样姐姐想我们时,不就可以把画拿出来看看吗?”

众人一听纷纷觉得这主意可行,就连蒋父也难得露出悦色,举杯道:“倒是爹错怪欢儿了,该罚一杯。”

宋芸儿一眼看出了蒋父装着心事,半恼半心疼道:“想喝就喝,何必托到孩子们身上,等下孩子又要自责了。”

不过蒋世欢可不是蒋兰心,她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只玩了一天,肚子早饿了。见事情商定,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盯着菜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吃饭吧!诶呦!”

蒋藏锋敲了下她脑袋,轻斥道:“就知道吃!”

“晚饭不吃,还能干什么!”蒋世欢小声嘟囔着。

见蒋世欢被收拾了,蒋若玉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眼巴巴地盯着席上的菜肴。

蒋父目睹了这个小插曲后,释然一笑道:“也是,大家吃饭吧!”

来到这个世界后,这是蒋世欢第一次同蒋父坐在一个饭桌上。以往都是小厮把饭送到后院来,等蒋世欢几人吃完,又来人收拾好。

此刻的她倒真有了一种感觉,他们不过是最寻常的一家人。可惜现实是,能够住在皇城脚下就够特殊的了。

全家人一起画幅画儿,这说起来十分轻松,但对蒋家人而言,却有些难办。大夫人自生下蒋世欢后,就离不得药庐。现下暑气秋霜交接,正是容易得病的时节,大夫人若要入画,少不得小心伺候。

然而更麻烦的是付子衣那边,自她儿子死后,她便迷上的烧香拜佛。认为是自己不敬大夫人,妄图取而代之,上苍怪罪,儿子才会夭折。又不知从哪儿听说她儿子在无间地狱受罪,便把自己关在佛堂里,日日夜夜诵经念佛,为她儿子积福。

要她停止念经一天,还不如去地狱把她儿子捞出来。蒋世欢当然不可能下地狱捞她儿子,便告诉付子衣:

“二娘,你也算兰心姐姐的娘,女儿出嫁,娘没出现就算了,现在连张画也不肯给。没尽到做娘的职责,也是一桩罪过。哥哥是因你的罪孽入地狱的,你现在再添一份,那他在地狱不也要多留一日。若二娘现在出去,上苍看我们家庭和睦,便要算你一件善事,不就给哥哥积福了吗。”

只要付子衣同意了,剩下的人自不必说。下人们也将院子收拾妥当,凉茶热汤备好,就等主人们前来。

先来的是蒋父和大夫人,两人一到,蒋父便小心搀扶着大夫人坐下,熟练地为其整理衣裳,后面丫鬟也赶紧接过披风。

随后蒋藏锋也来了。作为蒋家唯一的公子,虽不是蒋父亲生,却也在经年的熏陶下染上一分儒雅,并着年轻男子的英气,活脱脱一个从诗中走出来的青衣公子。

然而这位公子此刻却皱眉看着身后,却见蒋世欢和蒋若玉一路打闹而来。

蒋父看着两人无奈摇摇头,点名道:“欢儿,还不快过来见见你母亲!”

突然被点名的蒋世欢只好收了打闹,看向坐在蒋父身旁的夫人。在很多时候,或者说绝大多数时候,她都忘了这位母亲。毕竟,前世她已有一个朝夕相处的母亲,而面前这位形容枯槁的女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实在不知如何相处,只能佯装没听到蒋父的话,悄悄挤在蒋藏锋和蒋若玉中间站着。

可蒋父又叫了她一声,她只好磨蹭着过去,站在那个女人身后。

“欢儿,你不叫一声娘吗?”蒋父对她的表现有些不悦。

大夫人也跟着转过身来看着蒋世欢,她的脸色很不好,甚至有些吓人。仿佛全身的精神都凝聚到了眼睛里,使得那双眼睛亮得生出光来,再搭配她那渗人的笑。蒋世欢只觉得像撞见了鬼一样,实在喊不出来。

忽然,大夫人伸出手。面对突然冒出的枯手,蒋世欢吓得高声尖叫。但她马上想起现在的状况,连忙看向一旁的花坛:“那里好像有蛇!”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蒋藏锋道:“欢儿,你看错了吧!现在蛇还没出洞呢!”

蒋世欢赔笑道:“好像是我看错了,吓着大家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继续忙自己的去了。蒋世欢也松了口气,却无意瞥见了大夫人。她还保持着那伸手的姿势势,只是眼中的光、嘴角的笑没有了。剩下的,只是一束披着锦衣华服的枯枝。

蒋世欢突然觉得愧疚,却还是不敢靠近大夫人,眼睁睁看着大夫人默默收回自己的手,转了回去……

目睹这一切的蒋父正欲对蒋世欢说什么,一个声音却打断了他。

“哟,大夫人!”

这一惊一乍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宋芸儿。当初大夫人怜宋芸儿可怜,才纳她进门的。一向吃不饱穿不暖的宋芸儿突然变成的相府的三夫人,她自是欢心不已,也把大夫人当成了自己的恩人。

蒋兰心挽着自己母亲来到大夫人面前,随母亲一起问了个好。又看见蒋世欢在不远处,便唤道:“欢儿,你怎么不过来?”

蒋世欢暗暗叫苦:怎么每个人都要我过去!

幸好,蒋若玉拯救了她。

“阿娘!”蒋若玉一看见付子衣,便连蹦带跳跑了过去。

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分散,蒋世欢又松了一口气。

付子衣看着蒋若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来到大夫人面前跪下问安。

大夫人行动不便,只说了一声:“妹妹,都是一家人,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蒋藏锋走过去扶起付子衣,打趣道:“二娘,你这可生分了。”

付子衣连忙说了一堆什么身份有别之类的话。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宋芸儿早忘两人当初宅斗的日子,现下更是笑道:“锋儿说得对,都是一家人,干嘛要跪来拜去!”

……

谈笑间,管家崔婆子领着画师来了,众人赶紧归位。蒋父两边坐着宋芸儿和大夫人,付子衣选择了坐在大夫人旁边。

蒋世欢不想站在大夫人后面,但宋芸儿后面是蒋兰心,付子衣后面是蒋若玉。想换只能和蒋藏锋换,可蒋父就在蒋藏锋前面,她只好默默叹口气,无奈接受了这个位置。

这画儿不像照相,“咔嚓”一声就完了。蒋世欢腿都麻了也没见好,心里不仅暗暗叫苦,寻思自己当初提议时,怎么就没想到今天。

终于,仆人们端来了茶水,蒋世欢连忙拿起一杯,正要下口的瞬间,脑中忽然闪过大夫人失落的样子。

或是心中有愧,蒋世欢端着茶水来到大夫人面前问道:“你要喝吗?”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些不妥。隔了半天,终于突破心理障碍,又加了一字“娘?”

听到这句话,大夫人明显愣了下,眼中的光又重新聚集起来。蒋父靠过来道:“欢儿,你娘不能喝这茶。”

“哦!”蒋世欢正欲收回茶水,却被大夫人拦了下来。她接过茶水,双手颤颤巍巍,却是一饮而尽,留下一脸错愕的蒋世欢。

最后画画完了,付子衣又回了佛堂,大夫人又回了药庐,宋芸儿又带着女儿回了后院。

而蒋世欢只能回到自己的闺房,她躺在床上,想着那杯送给大夫的茶水:“喂,系统!为什么她要喝那杯茶呢?”

“因为她爱你!”

这是答案,却不是蒋世欢想要的答案,所以她选择了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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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难当
连载中麻雀闹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