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报失踪,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张烨拿着钥匙边往外面走,边劝跟着屁/股后面的华欣。
“你和蕨姐说的嘛,要把我送到家,我自己回去,你能安心吗?”华欣挑眉。
说着话,人已经钻进车里。
“你就当我旁听学习。我绝不会不会拆你台的。”
她作势手往嘴巴拉上拉链。
张烨看了眼华欣。
“怎么了?”
“没什么。”
张烨失笑摇摇头。
之前怎么没见这个同组师妹那么古灵精怪,出事后反而人活泼不少。
海市弹丸之地,港口城市,地产被炒上天。
云麓别墅更有“一寸云麓,一寸金”的名声。
在这里买地置产的是非富即贵的名流巨贾。
看到开门的男人时,华欣的细节控雷达又发动了,她现在把日常每根头发丝都力求精致的劲头放在案情上。
海市像她未婚夫吴家有底蕴世代经商老钱多,经历风雨变革,财富一代传一代,藏拙藏富刻在骨子里。
而站在门口的男人,穿着不知名Polo衫,第二颗门襟扣随性敞开,有着一丝不苟的头发。
不是不修边幅,是图方便干活儿人的架势。就像她家姆妈的儿子,华大强埋汰下来的衣服,姆妈不舍得丢掉,都拿回家里人穿,就穿出这副德行。
这不是刻意装穷的从容,反而是阶级跃迁后不知如何是好的窘迫。
就是他报的案。
两人被迎进客厅,里头却采光不足,一点不敞亮。
洛巴克风格富丽堂皇的装潢也暗沉沉的,象牙质的长桌上珐琅敞口花瓶中奢靡地插满一大簇黑色郁金香。
怒放的艳丽的花瓣像盛满红酒的酒杯,花秆纤蔓,叶条袅娜为房子平添复古、神秘。
“很漂亮的黑皇后。”
华欣进屋后,冷不丁赞了一句桌上的花束。
“我老婆很喜欢郁金香,所以家里常换不败的。”
齐俊上前来对华欣微笑。
看着他精心养护的花有人赞美,很是高兴。手指抚过花瓣,爱惜非常。
在华欣看来画面不甚违和,毫无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美态。
反而觉得这齐俊Man娘的。怎么都不符合他外在的糙汉形象。
“平常这些也都是我和阿姨在打理,她能偶尔停下来看看,也就很好了。”
“想不到你对花还挺有研究,我以为你和我们成天办案混在一起,心思也是大老粗了。”
张烨在沙发坐下,掏出纸笔开了句玩笑,就进入正题。
华欣不置可否。
“那我们开始吧!你的姓名?”
张烨在那按照章程一板一眼开始问话。
“齐俊。整齐的齐,俊朗的俊。”
……
“简单说一下情况吧!你什么时候发现你老婆失踪的?”
“上周五,我和我老婆曹徽丽起了些口角,当时就留她在家,两个人都冷静一下,我就去岳父母家送些吃的。回来我看她衣服都没了,我以为和往常一样离家出走,闹闹脾气和朋友玩几天回来就好了。”
齐俊看了眼低头在做记录的张烨,却发现华欣坐在沙发好整以暇地审视自己。
“也就是从上周五到现在,你都没见过你老婆?”看他停顿,张烨抬起头来问。
“是,是的,我发她微信没人回,电话没人接,问她玩得好的几个朋友都没见过她。”
“一个礼拜没见,没去岳父母家看一看?说不定她回家了。”
“当然。”齐俊苦笑面露怯色,“当然有,我去过电话问了,她没回去,才报警的。”
继续解释道:“我们结婚后,她和家里就来往很少了,每次吵架她也是去找朋友喝喝酒,我不想让她家里觉得我们总吵架,她日子过得不如意。”
齐俊麻雀飞上枝头的故事,在圈子里让人啧啧称奇,天雷勾地火的爱情连华欣都有耳闻。
见过齐俊的人,都说人不可貌相,看不出来这个普通小伙子怎么能让曹徽丽这个海后上岸。
有人赞齐俊贤煮夫,奇货可居。
曹徽丽找倒插门女婿一招鲜,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故事从齐俊的嘴里说出来则是千金爱上穷小子的都市童话。
说起来月老牵的这条红线还离不开曹家的营生。
曹氏珠宝,曹家家业是老天赏饭吃,曹徽丽更是天赋异禀有好眼力。
第一次去滇南赌石,就不负众望带回帝王绿。
后来更是带回来一个农村汉子,也就是齐俊了。
很多人不明白,曹徽丽鱼塘里养的青年才俊如过江之卿。为什么鬼迷心窍,和家里撕破脸要吊死在齐俊这棵歪脖子树上。
华欣理解曹徽丽的心理,可想远离现代水泥森林,身处滇南风土,鱼龙混杂,人情直白的环境进一步激发曹徽丽内心爱冒险,猎奇,体验与众不同人生的刺/激感。
不做声的华欣,这是憋得忍不住开口:“什么口角?”
“嗯?”
齐俊还在和张烨很投入地描述他和老婆的情史,意外被华欣打断,还有些回不过神,疑惑华欣的问题。
“我说”,华欣耐下心来,“你们上周五发生了口角?闹得不欢而散?”
又补充到:“总吵架又吵什么?为什么你觉得她日子过得不如她意?”
张烨:……
“你知道,过日子和谈恋爱是不一样的!”
齐俊看向张烨讲到婚后的生活,仿佛想要找认同。
“你指的是哪些不一样?”
钢铁大直男张烨对于齐俊视角的爱情故事似乎不为所动。
终于跳过罗曼蒂克的爱情篇聊到家长里短时,反而坐起身子,聚精会神。
“丽丽比较爱玩,年轻不容易收心,当初家里越反对,她越执拗,到最后非结婚收场不可。”
“你也都随着她?让她由着脾气来?”
“我爱她呀!”
“谁让我爱她呢!”齐俊说到这,大男人双手捂脸哭了起来,像是丢了玩具的大男孩。
不爱她怎么会从滇南跟到人生地不熟的海市,不爱她怎么会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入赘做曹家女婿,不爱她怎么会在曹家亲戚面前忍气吞声活着。
张烨看也难继续问下去。
对于齐俊说来就来的情绪崩溃,华欣不买账。
她问的两个问题,齐俊都似是而非糊弄过去。
这让她很不满意,毕竟她非常认真适应警员的角色。
后面还需加派警力,去齐俊提供的曹徽丽人际关系网取证、天网找人。
“我们能到处转转吗?”华欣在又聊了几句齐俊恢复了情绪后,看向张烨要求齐俊带他们再看看家里。
说不定有什么线索呢!
二楼视野开阔,光线更敞亮。
曹徽丽的书房,衣帽间,小客卧,独立洗浴……可见这是曹徽丽的地盘。
“我很少进书房的,丽丽公司的事情我也不过问。”
齐俊老实地介绍着。
打开书房通向客卧的小门,走廊就是卫浴, “丽丽工作比较忙,爸爸退下来后公司都是她一个人在撑着。有时候忙的比较晚就在二楼睡了。”
卫浴小门进到庞大的衣帽间,衣帽间夏天的衣裙都不见了,可见是被拿走了。
梳妆台是各种大牌香水,顶级贵妇护肤品,曹徽丽还是很有品位和审美要求的女人,华欣感叹。
如今,她警服为伴,人生何欢!
相比之下,齐俊的房间相比就寒碜,简单很多。
下楼,走到厨房流水台,华欣驻足,“别墅那么大,没阿姨吗?都是你自己做饭?”
没有新鲜果蔬摆在台面,厨房不像开火的样子。
“没,家里贵重物品多,丽丽不放心外人来,就都我来收拾这些!”齐俊上前。
华欣走进厨房灶台才问到一股微酸微甜的肉味,饭点的食欲反而被压下去。
“炖肉了?”
灶台上摆着一口炖锅,锅盖向上放置在一旁,锅还没清洗,刚旁边放着玻璃便当盒,看来是刚装起来没多久。
“是,我打算给岳父家带去,今天他们电话没停过,也很着急!”
“警官要尝尝吗?”齐俊看两人好奇,笑着作势拿起盒子打开递过来。
华欣伸手拦着,第一次探案可别被师兄回去给队里打报告,出息了,办案吃饭两不误。
手刚碰到便当盒推回给齐俊。
华欣发誓:这是她重生到蔡桦星身上以来,最离奇的瞬间!
是她两辈子见过最恶心的场面。
短短不过须臾。
她眼睛闪过一幅画面,几乎让她以为是错觉。
男人穿着一身雨衣,原本透明的雨衣已经不复原状,雨衣里依稀看出是件Polo衫。
衣服淌着血红鲜艳的液体,滴滴嗒嗒落在瓷砖上,快在地面凝固。
全副武装的男人回过头来,潜水镜上几乎看不到男人的眼睛,血珠喷溅状,嘴巴呼出在口罩里的热雾,让人看不到男人的眼神。
他带着手套手上还拿着一把菜刀,刀锋已经都是缺口。
“骨头好硬!贱骨头怎么还这么硬!”
…
如果没经历过死而复生,华欣现在可能已经瞬息瘫软到底,或是立即转身手刀逃跑,或是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狂吐。
你试试在没有弹幕预警前方高能下,浪漫肥皂剧正你侬我侬时,毫无防备恶作剧地插了几帧电锯惊魂,杀人狂魔屠杀现场,隔谁谁受得了!
张烨看华欣怔住,小脸一白,还以为她大病初愈体力不支。
才立刻表示差不多要离开,齐俊才面色如常送两人到门口。
临走前张烨不忘交代齐俊不要离开本市,保持手机畅通,有消息或者需要进一步协助调查会随时联系他,齐俊都一一答应。
走出别墅,上车,关门,打响发动机,开车。
张烨开出几步,进到树影,熄火。
“你还好吗?”张烨问华欣。
进车子里,华欣才缓过神来。
接过张烨递过来的水,狂灌了一嘴,手一擦嘴,强装镇定:“没事,估计没吃饭有点贫血!”
其实心中十万个草泥马扑腾。
狍子咆哮,我不好!好不了了!我坏了!
张烨觉得这次冒进不该带阿桦出来,可别病倒下了。
可是失踪案出勤没什么强度呀!
莫非,华欣还真的发现什么线索?
“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华欣感慨张烨艺高胆大,我敢说,你敢听吗?
抓他!抓他!凶手就是他。
他把他老婆分尸了,那盒要送去岳父家的肉。
华欣想想就胃酸翻滚。
但千言万语在心中,思绪万千后只得硬着头皮说谎。
开玩笑:“师兄,我现在可是小白,我能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你问他那么多?没想法你在衣帽间摸衣服,摸护肤品磨蹭那么久?难不成眼馋她衣帽间呀?”
在张烨印象里,阿桦还是那个男人堆里美商极低的女汉子。
她留短发是因为好打理,当警察是不用担心置装费。
敢情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华欣自然顺杆子往下爬,说了些本身她认为很重要,现在她认为都不重要的重要细节:
“曹家千金从小抱着珠子睡觉,抱着宝石吃饭,爱石头如命的人。这么爱打扮爱漂亮的珠宝商离家出走记得拿衣服却不拿首饰?”
华欣看到加指纹锁的玻璃柜里珠宝璀璨,展台无一空置,拍卖级藏品陈列其中。
富家女衣服多到一件衣服只穿一次,何必大费周折带衣服?
珠宝,就不一样,曹徽丽是曹氏活珠宝展架,她不会错过任何彰显财力,展示藏品的机会。
张烨粗线条是绝对想不到这些的。
“看什么呢?”
张烨见好好在分析的人又突然不说话,就随她的视线往窗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