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正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玄音门恐怕早已盯上了蓼蓝,或者说是喜频。”

元铃出门之前,裴遂安这样说道。

元铃错愕:“玄音门……才不到五十人,能有这翻云覆雨的本事?好歹喜频也是人间王室的公主吧。”

裴遂安眸色渐深,说道:“你可知,当初云生门与裴家互为关系之前,云生门也不过是个几十人的小门派?”

裴遂安看了看下面疯狂竞拍的人:“人间和蓬莱大陆不一样,蓬莱大陆上,有修道天赋之人甚多,但在人间,百中无一。”

“正是因为百中无一,所以这‘一’就格外天赋异禀,哪怕是在蓬莱大陆,”裴遂安缓缓说道,“云生门靠这门路逐渐发达,不见颓势。”

元铃愣愣地看着他,裴遂安为压住咳声,再喝一杯茶。

所谓因果……

元铃福至心灵。

“你既然是这百中无一的一,那代价是什么呢,或者说,你的因果是什么?”元铃直直地看向他,“是你的身子孱弱么?”

虽不正确亦不远矣。

元铃总有办法自己发现此事,就像当年她第一次来到人间一样。

裴遂安笑了笑,没有回答。

元铃不自觉地咬着下唇,可恨自己怎的三番四次关心这家伙。

“罢了,”元铃又问,“喜频与你不同,玄音门要的喜频不正是普通人么,你曾说过的,普通人承载仙缘但无法修道,背负着这样的因果才能守护蓝实果。”

“可这样的人太难找了,”裴遂安冷静道,“不如自己想办法制造一个。”

裴家,实则也在“制造”有天赋之人,从他着孱弱的身子上,裴家学到了太多。

元铃明白裴遂安此话深意,立时气笑了:“你的意思是,他们是事先看上了喜频,又故意让什么贵妃把她换出去,又故意让她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成长,又故意将她卖到这地方?”

“同时为避免因果律察觉,”裴遂安说道,“他们还须忘记一切,但无所谓,有蓝实果在,玄音门的人在适当的时间终究会想起自己的使命。”

裴遂安看向门外:“只是有的还未想起,有的已经想起。”

琵琶女是还没想起的;

林小姐是已经想起的。

喜频的一生就这样如玩偶被随意操纵。

她本应是公主,但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喜频是族人的名字,蓼蓝与蓝实是要守护的圣物的名字,她原本应在出生之时享尽荣华,得一个尊贵的名字,但如今只能在这里待价而沽。

她没有姓名,还要被灌注前人的记忆,被囚禁在箜篌山,以心血饲养蓝实果,直到自己年老死去。

怪不得她会想终止这一切,也怪不得箜篌山的少女娇娇会这样愤怒,乃至变成嫁衣鬼。

元铃无可避免地起了怜悯之心。

想到那位脸上笑容慈祥而智慧的老人,她长长地叹息。

……

眼前的林小姐还在诧异,玄音门的事情,普通的人怎么知道?

不,她会定身诀,她不是来自人间。

“你是蓬莱大陆的人?”林小姐定睛看她。

元铃挑眉:“是又怎样。”

“这是我们玄音门的事情,”林小姐皱着眉头看她,“你身份低微或许不知道我玄音门所为何物,不要妨碍我,若耽误了——”

“耽误了你们饲养蓝实果是吧?”元铃带着笑,进一步将她压在贵妃榻上,果不其然,在她的胸口看见了一个箜篌的纹身。

裴遂安说过玄音门的人一生都无法离开乐器,看来乐器的存在也有许多形式,哪怕纹身也算。

林小姐果然瞠目结舌。

她松开了林小姐,随即将她五花大绑在贵妃榻上,嘴里塞好了布团子,虽然现在没法直接把她做掉,但是困她一会儿还是不成问题的。

定身诀一施,林小姐连最后的挣扎也停止了,只剩下惊恐的双眼盯着元铃,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情伤害到她们的下一任喜频。

喜频是她们的心血,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她口中呜呜声愈发大了,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哪想得元铃对她笑了笑,食指放在唇边示以嘘声,林小姐便彻底发不出声音,元铃见她眼中绝望,才满意扭头,潇洒走人。

——走之前没忘踢一脚地上的肥腻男。

这家伙还想着与她又与她,真是叫人作呕。

另一边的裴遂安,待到喊价到一千八百两时,便放出了场上最高价格五百两黄金。

银子谁都能凑一凑,但黄金有限量,岂是能谁人都能凑出来的,况且若无些权势,谁敢随意用黄金买东西。

买的还是个女人的初苞这种不光彩的东西。

众人偃旗息鼓,店里的人喜不自胜,大喊了三遍“五百两黄金”,随即美滋滋敲定了价格,将喜频包裹严实送回闺房。

这边亦有小厮卑躬屈膝地来敲门,请贵客移步到蓼蓝小姐的闺房以共赴鸿蒙。

元铃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门一打开,小厮便傻了眼。

怎么是一位夫人在里面喊价,公子在外面等着?

见小厮愣住,元铃歪头问他:“怎么不带路?”

裴遂安面不改色地推着轮椅朝元铃身边走来,小厮心道有钱人果真玩的花,便脸上露出花一般灿烂的笑,说着吉祥话给这夫妻俩往蓼蓝小姐闺房里带。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为了彰显尊贵,小厮特意带两人绕着三楼走廊走了一圈,一楼二楼的人都看清这是对夫妻拍了人家蓼蓝小姐的初苞之夜,真是荒唐至极。

两人一边走,下面一边哄声大笑,好像在笑他们人傻钱多,元铃却觉得这众生可悲。

裴遂安抬头便见她的侧脸,自然也看见她眼中的悲悯。

他好像是被刺痛了一般收回目光,胸中便萦绕起怒意,元铃看见了他的家乡,她并不喜欢他的家乡——尽管他自己也不喜欢。

但是……

他终究不想让元铃看到这样的人间,好像他也是这类人,人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但花在上,根在下,怎可彻底分别。

他也是这样,即便如君子高洁,也不过是惺惺作态。

试问他裴遂安对元铃的欲念,与下面这些肤浅之人又有何异呢。

此刻元铃还在他前面如松如柏,他便愈发握紧了手中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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