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她为他奔走借衣，他一反常态，安静等待。旧衣沾染她的气息，悄然熨帖他千疮百孔的灵魂。 “穿上试试。”她眉眼弯弯，他沉默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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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蘅脚步轻快地走在落雪坞尚未完全苏醒的街道上。
晨光熹微，积雪被踩出咯吱的轻响。她的心里也像是揣了个小太阳，暖烘烘、亮堂堂的。想起哑忠方才那般听话地点头，乖乖在庙里等她，唇角就忍不住向上扬起。
那种被需要、被信任的感觉，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心疼与怜惜，在她心间交织成一种极其柔软而坚定的情愫。
她径直去了孙婆婆家，说明来意。孙婆婆一听是给哑忠借衣服，立刻热情地翻箱倒柜，把自己儿子几年前一套半新不旧、浆洗得干净的厚实棉衣裤找了出来。
“拿着拿着，那孩子也不容易，冻坏了可咋办。”孙婆婆絮叨着，又塞给青蘅两个刚煮熟的鸡蛋，“给他补补身子骨。”
青蘅感激不尽，抱着衣物和鸡蛋，匆匆往回赶。她心里惦记着庙里那个人，怕他等急了，又怕他独自一人时会胡思乱想。
而此刻的土地庙内，哑忠——或者说，玄寂——确实并未安静等待。
青蘅离开后，庙内似乎瞬间空荡了下来，连空气里那份令人心安的温度都仿佛随之流失了几分。他依旧裹着那件于他而言过于窄小的女子外衫，上面残留的淡淡草药清香，丝丝缕缕地萦绕在他鼻尖，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底因那声梦中呼唤而掀起的、最后一点波澜。
他站起身，走到青蘅晾晒衣物的地方。他的湿衣和她的湿裙并排挂着，仍在滴滴答答地落下水珠，在脚下汇成一小滩湿痕。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极其笨拙地、试图将那些湿漉漉、沉甸甸的衣物拉扯得更平整一些，让它们能更快地被火堆的余温暖干。动作间，那件披在他身上的外衫滑落些许，露出线条硬朗的肩颈。
他顿了顿，最终没有将衣服拉回去，反而任由它那么松垮地挂着，仿佛这样就能更多地感受到那份不属于自己、却让他贪恋的温暖气息。
他的目光又落回那件属于她的、湿透的青色裙衫上。看了良久，他伸出手指，极轻极轻地碰了一下那冰冷的、湿透的衣角，仿佛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心底却莫名地泛起一丝极微弱的暖意。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了熟悉的、轻快的脚步声。
哑忠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猛地收回手，有些慌乱地坐回干草铺上，下意识地将那件滑落的外衫重新裹紧，将自己缩进那片带着她气息的布料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望向门口。
青蘅推门进来，带着一身清冷的寒气，脸颊却红扑扑的，眼眸亮晶晶的。
“我回来了！”她语气轻快，举了举手中的衣物，“看，从孙婆婆那儿借来的，她家儿子的旧衣，看着还挺厚实，你快穿上试试合不合身。”
她走到他面前，将叠得整齐的棉衣裤递给他，又变戏法似的掏出那两个温热的鸡蛋：“还有这个，婆婆给的，让你补补身子。”
哑忠看着她被寒风吹得微红的脸颊和发丝，看着她亮晶晶、盛满笑意的眼眸，看着她递过来的、带着旁人善意的衣物和食物，心中那片冰封的荒原，仿佛有春风拂过，坚冰消融，露出底下柔软的土壤。
他沉默地接过衣物，触手是干净棉布特有的、蓬松温暖的感觉。
他看了看青蘅，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的她的外衫，似乎有些犹豫。
青蘅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很自然地转过身去，声音带着笑意：“我不看，你快换吧。湿衣服穿着多难受。”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换衣声。
青蘅听着那声音，脸颊微微发热，心也跳得快了些。她低头看着地上两人并排的影子，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很快，声音停了。
青蘅轻声问：“好了吗？”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敲击声，像是手指叩在干草上的声音——这是他刚刚学会的、回应她的方式。
青蘅转过身。
只见他已换上了那套深蓝色的粗布棉衣裤。衣服于他而言仍有些短窄，袖口和裤脚都短了一小截，露出结实的手腕和脚踝，但总算厚实保暖，让他看起来不再那般狼狈，反倒添了几分朴拙的踏实感。
他有些不自在地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像是有些不习惯这陌生的、属于“正常人”的装扮。
青蘅围着他转了一圈，眉眼弯弯，由衷地赞叹：“很好看，很合身！暖和多了吧？”
哑忠抬眸，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耳根处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青蘅将那两个温热的鸡蛋塞进他手里：“快吃了。”
哑忠看着掌心那两颗圆滚滚、热乎乎的鸡蛋，又看看她，迟疑了一下，拿起一个，笨拙地剥开壳，露出里面蛋白，然后递到她面前。
青蘅愣了一下，看着他眼中那抹笨拙却真诚的示意，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一阵酸麻的暖意。
她接过鸡蛋，掰下一半，将剩下的一半连同另一个完整的鸡蛋都推回给他：“我们一起吃。”
阳光彻底升了起来，金灿灿的光芒透过窗棂，将整个土地庙照得透亮，也将并肩而坐、分食鸡蛋的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空气里弥漫着阳光的味道、食物的香气，以及一种名为“温情”的、无声流淌的旋律。
千疮百孔的灵魂，于这细微的寸缕关怀和共享的晨光里，被悄然熨帖。紧闭的心扉，又推开了一丝缝隙，透进更多名为“她”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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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