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绫握着奈夜的手像是握着冰在睡觉，再加上在陌生的环境，她睡得不实，还总是做梦，梦里她掉进了黑色的冰海里。
浮浮沉沉。
耳边有听不清的嘈杂声音。
意识在深海，胳膊还挨着冰块似的手，时不时就会被冷醒一遭，断断续续睡了两三个小时。
就彻底没了睡意。
她睁开眼睛，眼底有不可见的疲意。
奈夜还在睡。
她单手撑着脑袋，握着奈夜的手，靠着他手的低温缓缓醒神，也在一点点地把这几天的事情过脑子。
几分钟之后，她的眼中恢复平日里的清明，她站起身，轻声道：“奈夜，我去排练啦。”
这一次冲突让莫绫迅速反应过来，不管奈夜看不看得见，听不听得见，她都得假设他看得见，听得见。
她需要从语言到行动都告诉他，她确实对穆尔已经没有感情了，穆尔将不会是他们之间的干扰因素，如果可以，甚至可以让他知道，男朋友并不是那么重要。
是她犯了错误，不该让关系她演出的穆尔成为关键人，她也没有想到奈夜竟然能无视《新规》对穆尔造成伤害。
奈夜是真的能无视《新规》吗？还是说有其他惩罚，莫绫不得而知，但只剩下两天了，她需要安全，穆尔需要安全，她要完成演出。
奈夜依旧安静地躺着，莫绫放轻脚步向门口走去。
在走到房门那里时，她脚步停下，眼底闪过讶然。
房间门口多了一个小茶几，一瓶开了盖的啤酒静静地立在茶几上。
莫绫眉梢微挑，拿起啤酒道：“谢谢啦。”
她记得她说过的话，几个小时前，她和奈夜说想喝一点啤酒，即便现在她不想喝，她也不能把这瓶开了盖的啤酒无视或者倒掉。
这在她看来是一种奈夜传递过来的信号。
实力的差距让她还不能够去筛选她喜欢的信号表达，目前她能做的是，接收奈夜传递来的信号，并给予积极的反馈，稳定他不可控的情绪。
所以她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喝掉它。
啤酒的味道和现代的啤酒很不一样，麦芽的味道很重，还有一点蜂蜜的甜味，气泡很少，度数不高。
味道还行，但她本身不爱喝啤酒，更何况，她没有睡醒就喝酒的习惯。
即便如此，她也在房间里把啤酒喝完了。
离开之前，她在口袋里摸索，应该给一些什么回礼呢？
道具硬币肯定是不行的，卡牌意义也不大，花的话……红玫瑰不太合适。
正想着，她的指尖就摸到几个圆滚滚的硬物。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的回礼。
房门轻声关闭，昏暗房间里的茶几上多了三颗玻璃纸包裹的糖果。
有阴影无声靠近，一口将茶几连糖果吞噬入腹，又隐入黑暗之中。
……
啤酒瓶少了琥珀色液体的遮挡，瓶子标签上的图画就非常明显了，泛黄的标签上画着一个女性的侧影，长发弯曲毫无规律地落在地上。
莫绫看着这些发丝，在心里默默走了一遍，确认这是剧院的地图。
原来地图在这。
那离开的路线呢？
《肖申克的救赎》，图书、小石锤、啤酒，还有……
她放眼四周，视线落到了剧院里的唱片机上。
还有唱片，《费加罗的婚礼》。
男主安迪在监狱中，用一首莫扎特的歌剧打破了高墙的限制，给予囚犯们短暂的心灵自由。
——“高耸石墙关不住的……是希望。”
莫绫走到唱片机旁，细长的唱针卡在正在旋转的唱片凹槽里，喇叭形的扩声器发出极细小的嗡嗡声。
她的拇指摸着唱片表面的凹凸不平的刻印，倏然勾了唇，这不就是离开的路线吗！
但是，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把啤酒瓶扔进垃圾桶，唱片插回了架子上，走向正在练习的珍妮。
她的身后，罗蓝一行人正在靠近唱片机。
他们也发现了啤酒标签里藏着的地图，他们小心翼翼地把标签从烘干的啤酒瓶上撕下来后发现标签上本以为无意义的发丝线条赫然就是剧院的地图。
可光有地图没用啊，他们要离开这鬼地方！
有人猜想到唱片或许会隐藏着什么关键信息也说不定。
五个人分工合作，互相打遮掩去到唱片机旁，架子上的唱片很多……
各种类型，他们没有人知道电影里播放的是哪一首，希瑞只有女高音的印象。
“只能一张一张试了……”
……
剧院正当凌晨，水晶灯下方显示倒计时两天。
时间只剩下不到48小时。
莎娜还在改裙子。
莫绫与他们的排练比较顺利，珍妮格外努力。
还有穆尔，可能是受到珍妮的刺激，又或者莫绫的鼓励有了成效，他的魔法施展流畅很多。
当排练结束时，没有掉链子的穆尔期待地去看莫绫。
莫绫朝他微笑点头，“做得很好。”
穆尔就特别高兴，“我还能做得更好。”
珍妮看着这两人的相处，总觉得不大像男女朋友之间的相处。
而柯林则眼巴巴地羡慕道：“有女朋友真好啊……”
珍妮：“……”像哈巴狗。
“嗯？今天的曲子又换了吗？”莎娜随口提了一句，“今天好像连着换了四五首曲子了。”
莫绫闻言，视线往唱片机那边掠了一眼，“大概有人想挑首不一样的曲子吧。”
演出在即，没人在意这点小细节，台子的使用时间也越发严苛，队伍和队伍之间紧凑地上台。
一队结束，灰袍需要立刻上台清扫，另一队紧接着就站上去了。
流畅的洪亮的声音时不时在台子上响起，“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豪斯魔法剧院，我们是第七支表演的队伍，我们表演的是……”
然后会有更洪亮的声音压过他们：“亲爱的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是第十二支表演的队伍，我们……”
每个队伍都在较劲，你炸火焰，我放雷电，台子上金木水火风雨雷电时不时乍现。
莫绫的队伍则被其他队伍遗忘在角落。
除了穆尔和珍妮，他们队拿不出更多耀眼的魔法，三个灰袍能起什么作用！
垫底最合适了！
罗蓝他们还在唱片机旁。
他们把羽毛笔放在唱片的震动隔膜上，羽毛笔的笔尖顺着震动的歌声上下起伏地在纸张上留下痕迹。
此前他们试过二十多张唱片，划出来的痕迹与线路完全对不上，他们思考是否找错了思路。
罗蓝和其他人思考唱片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而希瑞便小心翼翼地继续尝试不同的唱片。
当略微耳熟的女高音声调出现时，希瑞扯了扯罗蓝的衣袍，没说话。
所有人似有所感般不由自主地屏息望着纸张上抖动的线条。
有细白的手取下墨迹未干的纸张，纸页之上依旧是毫无头绪的起伏线条。
可是……
“是不是对上了？”光头的声音有点不稳。
一张啤酒瓶的标签，和带着墨迹的纸张，两张重叠时，一小段弯曲的重复相交点让他们眼眸发亮。
“对上了！对上了！”刘凯差点没哭出来，终于看到希望了，他能回家了！
“但这个地方……”罗蓝皱眉，“舞台旁边的化妆间？”
所有人激动的表情顿住，舞台旁边是人最多的地方，更别提化妆间了。
那些绿袍、蓝袍们都在那边等待上台，他们怎么可能从那里逃跑？
“先去看看。”罗蓝凭借冷静的思考已经叫这几个新人言听计从。
最后商定罗蓝和赵然过去探查，她们拿着清扫工具假意打扫剧院，进入了化妆间。
化妆间很大。
一排有十余个化妆镜，足足有五排。
有些表演者已经在试妆了，罗蓝小心地避开他们，低头拿着扫帚一边扫地一边寻找线索。
“那些入侵者真烦啊，希望后天的演出顺利。”有人这样闲聊着。
“放心，院长不可能让入侵者得逞的，今晚教导院长就要带红袍大人们来一个个排查呢，确保演出顺利！”
“太好了！该死的入侵者就该在垃圾房呆着！”
罗蓝惊愕，今晚还要排查？
“喂！你这灰袍在干什么？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
“对、对不起！”
是赵然紧张道歉的声音，罗蓝心里一紧，看见赵然正被两个绿袍围着，她脸上的慌张实在过于明显，其中一个绿袍打量赵然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怀疑。
怎么办！
“艾丽卡！”
化妆间忽有人进来。
是一个灰袍的女生，罗蓝认识她，应该说，剧院的人都认识她，身为灰袍却能登台演出，还在演出之前把戴维德和索德那队给得罪了。
莫绫的名字早就在灰袍里传遍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演出日看他们组的笑话。
“叫我干嘛？”艾丽卡显然对莫绫也不太看得上。
“今天晚上的排练顺序，要不要和我们演出队伍换一下？”
今天艾丽卡排练的顺序不太好，到凌晨三点了，正是大家疲惫且魔法水平都不稳定的时候，而莫绫他们组在凌晨一点，虽然位置也没好多少，可还是比凌晨三点好的。
“你这么好心？”艾丽卡狐疑地打量她。
“我想要你们组的一条裙子，如果你们同意的话，作为交换，我们两个队伍换位置。”
“我说呢！”艾丽卡了然，“那行，这条裙子给你吧。”她毫不在意，反正已经脏了，她本来也要换一条。
“谢谢啦！”莫绫接过裙子，艾丽卡他们组的裙子显然和莫绫组的裙子不是一个级别的，裙边都多了两层。
队伍换了排练顺序，艾丽卡高兴地去找队友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
赵然逃过一劫，她心中感激莫绫的突然到来，又觉得自己命不该绝，她红着眼眶握着扫把隔空遥遥和罗蓝对上视线，两人默契地低头更仔细地去找线索。
得知的今晚要排查的消息让两人心头沉甸甸的。
二人从化妆间出来时，光头他们正在老地方等着他们，刘凯凑过来面容有些兴奋：“我有消息要告诉你们。”
——“高耸石墙关不住的……是希望。”
这句是电影台词，标注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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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逃离魔法剧院（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