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华是宋国的皇太女,未来的天子。母皇视她如掌上明珠般疼爱,自幼将她带大的父君一族在朝中也是权势显赫的高门贵族,她的尊荣与生俱来,无人可及。
宫宴之上,觥筹交错,几句细语飘入她耳中:
“太女殿下与林将军家的公子,当真是一对璧人!”
“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闻言的宋昭华忍不住窃喜,她的生辰将近,再过些日子,便可和母皇说要娶一名正君,人选嘛,自不必说,她早有心仪之人了。
这般甜甜的想着,目光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席间那个挺拔的身影——将军之子林骁。
他身量极高,肩背宽阔,剑眉星目间带着寻常男子少有的英武之气,而非时下推崇的贤良柔婉。
宋昭华偏偏就爱他这份不同,她不喜欢那些弱柳扶风、只会对女子献媚的男子,她倾心的是能与她并肩策马、同赴疆场、英姿飒爽的男子。
宴席将散,宋昭华寻了个由头,命内侍悄悄唤了林骁和沈清砚一同离席,沈清砚是左相的嫡长子,和她与林骁,三人幼年相识,一同长大,情谊深厚,他们知道她的性格娇纵,喜欢事事以自己为先,若是不依着她来,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他们肯定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其实,宋昭华不是第一次翻出宫墙跑到京城外去玩了,所以出宫的路线对她来说轻车熟路,就是路有些黑,等她带着侍女紫萍来到宫外时,两人已在宫墙下等了她许久,她欢快的朝两人跑了过去。
夜色浓重,宫灯都熄了,但她一眼便瞧见了沈清砚。
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上,膝上搭着一条薄毯,苍白修长的手指提着一盏暖黄的宫灯,灯火柔和,映着他半张隐在光影下的侧脸,轮廓清隽,肤色是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带着一种易碎的、近乎透明的病弱美感。
还是穿着那身惯常穿的单薄青衣,衣料是极好的云锦,却因他过于清瘦的身形显得空荡,在微凉的夜风里更添几分单薄,那位侍从默然守候在身侧。
宋昭华的目光四处张望,终于找到了林骁的身影。夜色模糊了他的面容,只依稀辨出他褪下了宴席上的华服,换了一身玄色劲装,即便如此,那股迫人的英武之气依旧不减。
“你怎么每次都躲着让人找不到?”宋昭华抱怨道:“老实说,若我没瞧见你,你是不是就偷偷溜走了?”
林骁笑了:“都是清砚惯的你,他总怕你傻乎乎的寻不着我们,每每你要偷溜出宫,他便提了灯在宫墙下等你,现在到成了我的错了。”
宋昭华作势要打他,林骁一边躲一边朝她挑眉忍的她跳脚不已,与其他在她身前唯唯诺诺的男子不同,林骁向来直来直去,从不自认女尊男卑。宋昭华知道,他心中藏着凌云壮志,渴望以后能如女子一般上阵杀敌,报效国家。
说起与林骁的初识,还是母皇引荐。
十岁那年,那时宋昭华自诩骑□□湛,偏巧遇上了个同样精于此道的少年郎。
她平日所见男子,皆只会一些刺绣琴棋书画,头一次见会舞刀弄剑的,便也对林骁有些轻视,以为他与旁人无异,不过是些花拳绣腿。
谁知道,一场比试下来,她竟然输了。宋昭华觉的丢脸又气恼,待母皇等人离去后,连个正眼也不肯给他。
林骁却凑到她眼前,盯着她看,兀自发笑。
“你笑什么!”宋昭华气急败坏地咬牙,“赢了一次就得意忘形?若非我大意,你怎么可能赢过我!”
她兀自嘟囔着,林骁却轻轻拉过她藏在身后、被弓弦勒伤的手。
“你的手受伤了。”
“关你什么事嘛,我受伤你又不疼!”
“可是留疤就不好看了……”
也不知从何处变出的药膏,见林骁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包扎。宋昭华忽地噤了声,娇纵的话也莫名泄了气。
那一刻,他低垂着眼专注的神情,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她的心里。
彼时一念,她便认定了林骁,心有所属,再无他人可入眼。
至于沈清砚……那真是说来话长……
文华殿是皇女读书之所,隔壁的礼德院,则是教导男子们男德与才艺的地方。
那日上完课,宋昭华和平常一样去礼德院闲逛。
喧嚣的庭院,所有人都在打打闹闹。只有角落里一个静坐于轮椅之上、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孤零零的。一阵微风拂过,掀起墨发,露出小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惊鸿一瞥,美得让人屏息。
那景象深深震撼了年幼的宋昭华。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好奇地想要走近。却被一个自称是他堂兄的男孩拦住,对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恶意:“皇太女殿下离他远些!他那面具下是恶鬼的脸,吓人得很!看了要倒霉的!”
这话非但没吓退宋昭华,反倒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不让看?她偏要看个明白!
她上前搭话,他却只是沉默,静静望着她。宋昭华也不恼,她喜欢他的安静。
纵使传言说他面容已毁,但那露出的半张脸,分明是极好看的,她不信另半张脸会有多丑。
只是如今,那面具下的容颜,已经在久远的记忆里变得模糊不清了。
后来,许是因为沈清砚太过孤寂,唯有她愿意搭理他,与他说说话,他便格外听她的话。
回忆被眼前流光溢彩的上元节繁华灯市打断,人群熙攘,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