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缓慢升到最高处，烟花适时在夜空中炸开，绽放在眼前，月亮半藏在云后，一切都美得不像话。
祁承多少有些恐高，这个阴影还要从一千年说起，那会儿的臭鸟有一个人类那么大，是别的吸血鬼养的，差点把林成许抓走。
现在回忆起来他都想磨牙。
林成许倒还好，没那么害怕，握着冰凉的手，顺势搭上他的脉。
心跳有点快……
别的都还都算正常，除了太凉真的没什么与人类不同，但他还是察觉到丝丝不对劲……
脉搏下好像有什么强劲的力量在乱窜，时不时就能感受到，极其不稳定。
他皱眉思忖半刻，又睨了一眼身旁恢复激动的人，轻轻抿起唇，心头突然萦绕起一丝不安。
所以他还有事瞒着自己……
祁承身上的凉气他自然能感觉到，一千年前这股凉气就会时不时冒出来，那群吸血鬼总会顾忌。
但这股气息对于他总有所收敛，他也没觉得靠近这股凉气有什么不舒服，所以一直也没在意。
但这个脉搏很怪，时而强时而弱，有时候甚至都不跳了，像要消失一样。林成许叹了口气，松开被捂热的手揉着额头。
所以他到底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祁承。”
祁承应了一声，眨着大眼睛看着外面的烟花，伸手指着，“看，好漂亮。”
“你还有事瞒着我吗？”林成许没回应他，也实在没心情欣赏美景，另起了一个话头问道。
后者愣了一瞬，旋即摇头，瘪着嘴，“当然没有。”
林成许默了默，没再吭声。
骗子。
又要走了吗？
又要离开了吗？
又要让他再等四年吗？
这些天做的事也都是为了让他接受离别而做的吗？
这份情绪来得太突然，林成许现在很慌，特别还是在这个不断下降的狭窄空间里，呼吸都有些困难。
还是要走的吧。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只是害怕自己受不了更长时间的离别，暂时醒过来陪陪自己，等自己能坦然面对离别，他就又会走了。或许根本不会等到自己接受离别他就会突然消失。
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思绪生了根开始胡乱生长，林成许甚至能想象到祁承再躺回棺材里的样子，到时候他就又一动不动不会理自己了。
再问也是刚刚的答案……
对啊，他害怕我担心，怎么会告诉我，他那么会照顾我。
-
下了摩天轮祁承就发现林成许不对劲，牵起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又冰凉，皱起眉，“不舒服吗？”
林成许迟钝地看了他一眼，点头。
“不舒服。”
他们没有打车回家，也没叫哥哥嫂子来接，晚上的昫阳也很热闹，他们就踩着石板路慢慢地走。
“我哪里都不舒服，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现在就回家。”
祁承急忙点头，一边紧紧攥着他的手安慰他，一边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
一路上林成许都没敢撒开祁承的手，慌乱地低头眨着眼，心绪胡乱飘忽。
怎么办……他要走了…要像上次一样……
如果直接问他也会伤心吧？明明都要分开了还装得那么开心，心里一定很难过。
祁承对于林成许这样毫无办法，只能尽力握着他的手，时不时出声和他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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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医馆，顾迁也给林成许把了把脉，除了有些心慌、心律不齐其他没什么，毕竟这小孩儿从来昫阳身体就不算太好。
祁承实在是担心得不行，后悔死了要带他上摩天轮。
他捂着那双愈发冰凉的手，但怎么也捂不热。
“真的没事吗？还有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他又一股脑问道。
林成许被他强行按到床上躺着，现如今脸色快和他一样苍白了，怎么看都不是很好的样子。
没事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要走，走了的话我死了你都不会醒，你都不会管我。
哪里都不舒服，想到你要走哪里都不舒服。
什么都不想吃……
是他做错什么了吗？
为什么一定要走，为什么非要离开他，为什么要走了还说那些永远的话……
不能挑食了。
不能让他担心。
林成许的思路向来清晰，只是因为怕祁承走、怕自己再一个人过四年才会这样。他实在不想离开祁承，可能这很腻歪，但他不想，一点都不想。
这种患得患失、这种大喜大悲他真的承受不住了。
晚饭的时候，大家也发现林成许有些不对劲。
“别吃了。”祁承急忙拦住他还要夹肉的手，这个肉平时林成许看都不会看一眼，今天闹什么吃了这么多？
太奇怪了。
林成许狐疑地望了他一眼，艰难咽下一口肉和饭，去夹另外一道菜，也是他不怎么会动的，“我不挑食了…”
“林成许，别吃了。”祁承直接握住他的手，稍稍用力，又皱起眉，“到底怎么了？”
林成许怔了一下，听着他放软语气和自己说话，莫名地不好受。
都要走了，就别让他担心了……
他又放下碗筷，近乎是哀求似的看着他，也不顾有什么别人看见了，攥紧他的手，“没怎么，我不吃了，我们回去吧。”
司舟和顾迟闫担忧地对视一眼，见他们走远，又齐齐看向顾迁。
顾迁摇摇头。任谁也遭不住这么大幅度的情绪跌宕，这也正常，当年突然分开，现在突然见面，害怕再分开很正常，缓过劲儿来就好了。
-
回到偏房，祁承刚要和林成许说话，后者就捂着嘴进了卫生间。
他精疲力尽地捏了捏眉心，有些无由来地烦躁，烦到底是哪些事把林成许弄成这样。
“咳咳……咳咳咳……”
冰凉的手搭在弯曲的脊背上轻轻顺了顺，祁承把一杯温水递到林成许嘴边，带着他坐回床上。
“林成许，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这样…”
现在祁承才能体会到四年前以及这四年林成许的感受。
他那时候几乎每隔几天就会睡好几天，少则三天多则一个星期，更多时候甚至小半个月，当时林成许肯定比现在的他还着急，又无能为力。
看着爱人受苦真的不好受。
他是想感同身受他那份苦，但也不想让林成许经历自己经历过的事。
林成许看着祁承，握着水杯的手逐渐用力。因为你，你又要走，你又要抛下我，又要离开我。
这样想，他却不敢说。
说了祁承肯定会更难过，他的共情能力永远比自己强，这样只会给他增加压力……
所以他还能陪自己几天？
会不会下一分钟他就要走了？
“我不挑食了……我以后都不挑食了，你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不好？”
祁承皱眉盯着他，感觉他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别转移话题，到底怎么了？是那个东西太高了吗？那下次咱们不坐了，都怪我…你告诉我怎么了好吗？”
怎么会怪你。
林成许抿了口水，又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快速把水喝光，头也开始疼。
他把水杯放到一边，卸力靠在人怀里，紧紧抱着他，想说、想问，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实话，骗子。
“我没事…”
祁承已经很久没听到林成许说没事了，他皱起眉，攥紧他的手，“我等你说…”
他的小许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又变得和五年前一样了。
他实在找不到答案，过了一遍今天所有的事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林成许这个人特别不爱给人添麻烦，像个过分听话懂事的小孩子，只有在他这里才会好一点。
经历了四年前的事他就特别爱多想，总是患得患失，自己也在极力给他安全感，告诉他自己不会走。
……难道现在这样是又害怕他走了？
“我不会走了林成许，你不用担心这个，我永远陪着你。”
祁承的话在林成许这里一直是定心丸，但现在这颗定心丸也产生了耐药性。
林成许难看地扯了扯嘴角，没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还在骗他吗？所以时间应该真的不多了。
一千年根本没到吧。
“祁祁……”他又呢喃出怀里人的名字，紧紧把他往怀里扣，鼻子有些发酸。
怎么总是要走。
到底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
是他不主动吗？
是他说不出那些好听的情话吗？
他又退出依旧冰凉的怀抱，自顾自脱下衣服，把人看得一愣，“要洗澡？那你先去吧。”
林成许摇摇头，牵起他的手拿到嘴边吻了吻，“我有的时候太笨了总弄疼你……我会改的，你还想吗？”
真是活见鬼了。
林成许竟然会主动说这些…
脸都红成这样了。
祁承终于笑了笑，凑上去揉了揉他可算有点温度的脸，语气轻快了一些，“不疼。今晚就算了吧小许，好累的。”
林成许却皱起眉。果然还是嫌弃他了。
他又捞起衣服一股脑套上，有些无措。
那他还能做什么？除了一份一无是处的喜欢和爱他还有什么？
对了，吸血。
他又把衣领扯到一边，露出侧颈，“喝吧。”
“你都这样了我还喝？”虽然真的很想喝。祁承摇摇头，替他把衣服整理好，有些心疼地望着他。
你到底在想什么？
两人默契地没有开灯，看着月亮越升越高，靠坐在一起，各怀心事。
祁承默了默，捞起他温热的手轻轻揉着。按照林成许的性格…只要感受到一点点好都想着要还回来……
“林成许。”
林成许的回应慢了半拍，缓缓抬头，“…在。”
“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不喜欢你们人类世界的东西，只喜欢你，所以这份爱看起来可能不太平等。”
“我会带你去吃各种各样的人类食物，你就只能让我吸你的血。我能带你去这里玩儿去那里玩儿，你只能被动接受，这看起来不太公平……”
“但只要你开心就好了啊，你开心我就开心，你现在不开心我也很不舒服，我觉得是我做得不够好，没能让我的小许开心。”
“在我这里你就是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林成许，你要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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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又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