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是问你头发怎么回事儿，你就说天生的。”
“有人问你怎么穿这么多你就说你紫外线过敏，怕晒。”
“还有还有……”
从踏进成高这所学校开始，司舟就一直在和祁承碎碎念，生怕这只小吸血鬼一个嘴快把自己身份暴露了。
祁承被他牢牢扣在怀里，褐色狐狸眸睁得老大，各种新鲜玩意目不暇接，白绒绒的头不停地左转右转。
“行了，老实点儿吧。”
司舟抬手按住他像是上了发条似的脑袋，本来已经适应了他身上冰凉的温度，但冷不丁一接触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他又给头一次接触新世界的小吸血鬼介绍起这各种新鲜玩意，后者听得头都要点进地里。
两人一齐停在教学楼大门口，现在是午后第一节课，操场又热又晒，一眼望去只有他们一人一鬼。
祁承往后退了两步，仰头感叹道：“哇…好大的棺材啊，比我的小棺材大多了。”
司舟无奈地吸了口气，把他拽回来，“不可以说棺材，这是教学楼。”
“哦哦，教学楼。”祁承跟着重复。
教学楼里背光，透着隐隐的凉气，刚一进楼司舟就把祁承松开，搓着被他冰得发麻的半边身子，感叹挨着他跟挨着个空调一样。
他又侧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踏着楼梯，完全掩饰不住激动的小吸血鬼，勾起嘴角笑了笑。
作为吸血鬼的仆人，签订契约后，他们便世世代代守着这小鬼的棺材，在莞京市这片土地扎根。
就在他以为这只小吸血鬼不会在他当职时破土而出时，这小孩儿差点把整栋别墅掀翻。
顶着一头脏兮兮的白头发，穿着烂掉一半还都是血的衣服从他家卫生间爬出来，嚷嚷着要饿死了。
呵呵。
他要心痛死了。
那可是他新装的卫生间啊。
刚见面时这小东西可怕得很，漂亮的眼睛闪着红光，两颗尖牙露出来，苍白的脸上还有血印，完全就是恐怖片照入现实。
他们约莫僵持了十多分钟，最后小吸血鬼“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指着缓缓收回、隐匿成虎牙的尖牙，“我不吃你。”
后来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司舟才把流浪汉似的小鬼收拾干净，也确定了他的名字——
“祁承。”
站在办公桌前的祁承点了点头，纯白的发丝跟着动作晃动，在阳光下晃眼，更白的是那张精致到挑不出瑕疵的脸。
校长翻看着转学手续，又抬头看了一眼满眼兴奋的转学生，脸色难看地动了动嘴角。
“司先生啊…”
坐在沙发上盯着无名指看的司舟闻言起身，“怎么了校长？”
校长朝这位年少有为的小老板笑笑，一边走向他一边用手指点着文件上的一寸照片，“你弟弟这头”
“别跳！”
司舟快速越过他，伸手想抓住从窗户跳下去的白色人影，但还是慢了一步，手心间只剩下一股凉风。
校长一脸懵，还在纳闷司舟让什么别跳，转头，发现屋里少了个人，再转头，看到了残破的纱窗。
校长：“……？”
你是说，那个白白的小转学生就这么水灵灵地从三楼跳下去了？
司舟深吸一口气，朝人露出一个尴尬又安抚的笑，认命地收回手，快速跑出办公室下楼。
他倒不怕祁承摔死，甚至希望他可以受点伤，毕竟从三楼跳下去摔残和毫发无伤来说，还是后者更恐怖一些。
刚刚两人正说话时，祁承听到窗外传来小猫的惨叫声。
他顺着声音走到窗边一看，一只小黑猫被一只手拖着，手微微倾斜，小猫试图勾着人的手，却被那人抓住用力抛起，没接。
比猫快的是他，他直接撕破纱窗跳了下去，接住了小猫，摔在了灌木丛里。
猫一点没伤到，从他怀里挣开跑了，他也没怎么样，身上的痛感在逐渐消失。
“祁承！”
司舟一把把人从灌木丛里薅起来，见校长紧随其后，又把人扔了回去，按着他冰凉的胸口做起了心肺复苏。
某只吸血鬼也意识到自己好像闯祸了。
苏醒这么久以来他也没见过哪个人从三楼跳下来过。
迎上哥哥要吃鬼的眼神，祁承当即就闭上眼屏住呼吸装死。
校长惊慌失措地掏出手机要打急救电话。
“校长！没事儿！”司舟慌忙站起身，按灭了校长的手机，讪笑着帮他塞回兜里。
“咱家孩子就这一点好，命硬，他没事儿，休息休息就好了。”
“真…真没事儿啊？”
“没事儿没事儿…”
祁承听着校长话音里的颤抖，在心里默默跟他说抱歉。
他试探性地半睁开一只眼睛往一旁看，好在司舟忙着应付校长没发现他。
一望无际的蓝天映入眼帘，几朵形状各异的云慢吞吞地飘着，身边萦绕着灌木的清新，以及一股香味。
哎？哪儿来的香味？
视线平移，他迎着光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鼻翼耸动，他闻到了只有吸血鬼能闻到的——人类身上独有的香味。
太香了吧！
祁承猛地坐起身，眨着褐色眸子紧盯着眼前的人，舌尖抵住跃跃欲试要往出冒的尖牙。
林成许被他突然坐起来吓了一跳。
刚才他正在校门口替班主任取东西，眼见着一道白影从三楼掉了下来，急着赶过来，没想到他竟然没事。
“坐坐坐…坐起来了！”校长指着祁承大惊失色地说道。
司舟只感觉一阵心累，回头狠狠剜了一眼不省心的小鬼，见一旁还有个人，在心里骂了好几句娘。
“肯定是回光返照了！”情急之下，他蹦出这么个词。
林成许抿了抿唇，想躲开眼前人过分热烈的目光，纠结两秒，还是朝他伸出手。
午时阳光正盛，逆着光，迎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指尖即将触碰到一起。
“祁承啊！我的好弟弟！你怎么就想不开跳楼了呢？爸妈走了你还有我这个哥哥啊……”
司舟先林成许一步扑进灌木丛里抱住祁承，压低声音恶狠狠道：“小崽子，不想被圣水榨成汁儿你就给我装死！”
祁承惊喜地回抱住他，还看着林成许，“他好香啊！”
“啊？你说你要不行了？哥这就带你去医院！”司舟直接捂住他的嘴，跟他来了个跨服对话。
他耐着凉把人捞进怀里，朝校长干笑两声，“转学的事儿再说吧，我先送他去医院，回头咱们线上聊。”
祁承还想看看香香的人类，一个劲儿地回头耸鼻子，“哪儿是医院？别捂眼睛呀。”
校长急忙跟上，“没事儿吧？不行了？我就说打急救电话…”
司舟被冰得打颤，还得费力按着小鱼似扑腾的小鬼，“没事儿没事儿，真没事儿…他这常事儿，之前还从五楼掉下来过呢。”
祁承还在看林成许，“没…你戳到我眼睛了！”
校长：“五楼！！？”
司舟：“是是是，您回去吧，我送他去医院看看。”
校长望着快速离开的兄弟两人的背影，顺顺胸脯吐了口气，暗叹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好了，祁承同学不想染黑发就不染吧。
以命相逼的叛逆小孩儿他还是头一次见。
校长又看了一眼还站在灌木丛边仰头向上看的林成许，目光落在他黑得发亮的头发、以及被晒得通红的耳朵上，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色儿多正。
-
“你也知道，这事儿要是说出去对咱们学校影响有多大。”
校长办公室里，校长对心不在焉的林成许说道。
至于林成许为什么心不在焉——转学生跳下来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二楼有个人影。
他也和校长提了，但校长说他已经亲自检查过了，那是个堆放杂物的废房间，门都是锁着的，所以绝对不会有人，只能是他看错了。
“我知道了校长，这是您今天第三次找我了。”林成许垂下眼睑有些无奈地说道。
校长一愣，脸上有些挂不住，笑着摆摆手，“好好，那你回去吧。”
“你还要回去？”
拉着窗帘的昏暗房间里，司舟没形象地翻了个大白眼。
房间本应该放床的位置摆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足有两米多长、一米多宽。
黑板缝隙间透着隐隐的锈红色，一靠近就能感觉到彻骨的凉意和浓重的血腥味。
祁承重重地点头，抓着他的胳膊，褐色眸子闪着光，“当然要回去了，你都不知道那个黑色人类有多香。”
司舟把他冰凉的手扒开，又趁机教育起来：“我上哪儿知道去——不能和其他人这么近距离接触知道吗？你都没有体温。”
“好吧。”
“……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还敢像白天一样，我就把你关在家里不许出去。”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司舟依旧恶狠狠地威胁道。
祁承乖乖点头，用毫无血色的手比了个尖尖的三角形，“我小时候就天天被爸爸妈妈关着，他们说外面危险，不让我出去。”
司舟刚要拉开窗帘的手一顿，回头看着在沙发上坐得端正的小吸血鬼，突然有些愧疚。
小可怜，从出生被关到成年，又睡了将近一千年，现在竟然还能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来……
他刚要浅浅地道个歉，祁承又严肃地说道：“然后我没听，所以被塞进小棺材里睡觉了。”
司舟：“。”
对吸血鬼果然不能太同情。
-
夜晚的莞京灯火璀璨，司舟的家在城西较为偏僻的地方，因为有某只吸血鬼在的原因，安保工作做得格外好，围栏足足有两米高。
祁承喜欢他小花园里的木质摇椅，天一黑就待在上面不肯下来。
黑蓝色的天空中点缀着点点星光，月亮悬在一边咧着嘴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见到的人类很眼熟，特别是那双黑色眼睛，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盲目地在记忆里翻找了一会儿，祁承放弃了。
可能是睡得太久，他感觉自己忘记了很多事，但是又想不起来。
哥哥说现在的世界和他生活的一千年前不一样，不可以再像同类那样随随便便就把人类吃掉了。
本来他也不想做没有理智的吸血机器，况且要是被人类发现他吸血鬼的身份，还会给哥哥添麻烦。
“祁宝~”
摇椅上的白发少年听见声音瑟缩了一下，仰头，月光倒映在他漂亮的褐色眸子中，“怎么了？”
司舟上前揽住他冰凉的脖子，商量道：“我听说吸血鬼的血能做面膜，效果可好了，你给我整点儿呗。”
祁承：“？”
半个小时后，一人一鬼躺在沙发上，脸上各贴着一张红色面膜。
=^ ————小剧场———— ^=
回到家的小林：我很香？
……明天就换沐浴露。
——
哥哥平时的生活——
四家奢侈品公司，上午两家溜达溜达，开个会，午饭在车里对付；下午两家溜达溜达，开个会，晚饭在公司对付；大晚上再开个会，偶尔熬个夜看看相亲节目，再设计设计新珠宝、新手表、新首饰。
小祁破土而出那天，哥哥正在客厅看电视，刚要庆祝男女嘉宾牵手成功抽根烟时，就听见卫生间有声音，他还以为地震了，敷着面膜颠颠跑过去——
卫生间一片狼藉，地中央有一个大坑，瓷砖裂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新翻的新鲜味和恶臭的血腥味，总之就是乱七八糟的。
这一刻哥哥只庆幸这只小吸血鬼没把水管拆了。
小祁：“人！我饿了人！”
哥哥：“！！！”
一人一鬼面对面。
一个站在卫生间门口一脸懵，面膜都掉地上了。
一个破破烂烂，浑身都是土，像流浪汉似的就朝哥哥去了。
哥哥吓得差点摔倒，然后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看了十多分钟，最后小祁累得盘腿坐在地上，张着嘴指着自己收回去变成虎牙的尖牙，好久没说话，声音又哑又奶，“我不吃你。”
哥哥：有点可爱，不对……你最好是。
后来一人一鬼齐心协力把棺材搬了出来，哥哥差点被熏晕，小祁抱着小棺材贴贴，眨巴眨巴大眼睛，“这是我的家，你要参观一下吗。”
哥哥：别。
把小祁整理好，哥哥又给装修公司打电话，说要重修卫生间。
具体怎么整理——睡了将近一千年，小祁的白头发长了一棺材，散开一地都是，哥哥玩够了，咔嚓几剪子直接剪成短发，弄成了现在的发型，白色小碎盖。
哥哥后来的生活——
公司也不怎么去了，问就是要带孩子。
员工1：“没想到司总才27就有孩子了呀。”
员工2：“看来我们没机会了。”
员工3：“什么啊，那是司总失散多年的弟弟，才找回来。”
员工1：“那我们还有机会！”
员工2：“那我们还有机会！”
毕竟像哥哥这么有钱并且很大方，还长得帅不苛待员工的老板很少了。
在家里，早上哥哥定时叫小祁起床，定下要去高中上学之后，就每天给他恶补课程。
【因为是吸血鬼，小祁的成绩就不多表了，其他人正常】
学习完了哥哥就带小祁出去逛一逛，再或者是领他认识认识新鲜玩意，一人一鬼生活得好不惬意。
偶尔哥哥出去忙工作，一回到家就能听见大房子里传来各种声音——电视剧，平板播放的课程，还有小祁“颠颠颠”在屋里跑来跑去，踢踢踏踏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什么都好奇。
小祁知道哥哥出门回来饿，会试着做饭，但是做不明白，就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等哥哥回来自己做饭，然后收拾厨房，外加骂他。
小祁没有生活经验，卫生间修好之后洗澡，他对冷热东西无大所谓，热的可能稍微敏感一些。那时候家里只有一个卫生间，他洗完哥哥洗，给哥哥凉得一激灵，差点晃感冒。
后来哥哥给小祁房间单独装了一个卫生间。
哥哥偶尔会在家里开会，小祁无聊，想吸引哥哥注意力，就把电视放得超大声，等哥哥来找他，笑嘻嘻地等挨骂。
小祁出现之后哥哥就没再喝酒叫代驾回家了。
有一次实在喝多了第二天才回家，小祁记得哥哥不让他出门，就在门口等着他回来，直接靠着大门睡着了。
那之后哥哥就决定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天天回家。
哥哥总抽烟，小祁讨厌这个味道，会偷偷把哥哥的打火机藏起来，每天哥哥都要倒出时间找打火机和烟盒，外加骂骂咧咧。
小祁：嘻嘻。
哥哥：不嘻嘻。
哥哥偶尔会熬夜，小祁没有特定睡眠时间，就会拽个凳子坐在哥哥旁边陪他，最后陪睡着了，哥哥困得要死还要把他塞回棺材里。
小祁偶尔会看养生节目，有几天早上五六点就叫哥哥起床跑步，哥哥不跑，小祁就会撒娇加一顿PUA，最后没办法，哥哥眼睛还没睁开就陪小祁跑步。
好在孩子三分钟热度，跑两天就不跑了。
哥哥有时候会骂人，训员工，可凶。
小祁还是有点害怕凶凶的人类的，就会装哭，正开着会呢，他就在一边哇哇哭，哥哥没招儿，只能去哄他，后来发现他是装的气得骂骂咧咧回去继续开会。
时间长了，公司的小哥哥小姐姐也就熟悉这个弟弟了，还会隔着平板和他聊天。
小祁严肃地告诉大家不要惹哥哥生气了，因为现在他装哭都不好用了。
这些哥哥都知道，小祁出现给哥哥生活带来特别大的变化，不爱回家的哥哥现在都会盼着回家。
有次俩人吵架，哥哥又喝酒喝多了，小祁严肃说他你能不能不要总喝酒了balabala。
哥哥确确实实喝多了，“我爸妈都没了你管我干嘛？真当你是我弟弟了？”
小祁超级心碎，耍脾气离家出走了。
哥哥气得不想追，后来还是心软去找了。
大黑天、家偏，周围是郊区、公路，debuff叠满了。
后来哥哥在公路边找到小祁了，小祁都睡着了，闻到味道委屈巴巴，“我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哥哥了解一点小祁的事，但不算那么太了解，第一次抱抱，小祁爱和信任的人类贴贴，抱抱说：“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说你了，我们不要吵架了。”
哥哥超抱歉的，在那之后就会收敛一点，没以前那么野了，一说喝酒就拿弟弟当挡箭牌，说家里小孩儿不让喝。
家里有一个监控，是可以动的，哥哥有时候在公司，就会拿监控去找小祁逗他玩儿。
小祁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第一次看见这个小东西、还听见哥哥声音，差点砸碎，还以为哥哥变成球了，后来哥哥给他解释好久他才知道这是什么。
后来这个监控真的被小祁弄碎了。
哥哥偶尔会和其他品牌合作，那些人有时候说话很难听，小祁就会气冲冲地替哥哥说话，不让他们说哥哥。
总之从第一次吵架之后哥哥和小祁就很和睦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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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