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像是水龙头滴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沈墨抬起头,眼前一片诡异的黑暗、寂静,只有耳边间隔不断的水滴声。
沈墨疑惑:怎么回事,她记得自己几分钟前正在A市电视台门口的保安室,和昏昏欲睡的大爷掰扯楚昭明送出的信。
在反复问询几次,大爷都以“什么?”、“没听清,你大点声!”、“什么?新件?不知道。”诸如此类一问三不知的话回复,沈墨不顾大爷阻拦冲进保安室开始翻找。
在大爷摇人来撵走沈墨的时候,她终于在堆积如山的信件中,找到了楚昭明的那封——灰色封面,里面是随意折了几折的信纸,“楚昭明”的落款歪歪扭扭、每一笔又力透纸背地不甘心。
她抓着楚昭明的信被撵出门口后,转眼就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这里。
“咚”地一声,前方出现了一道光亮,沈墨眯着眼从指缝打量,忽而瞪大了眼睛——戴着蓝色口罩、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推着装着液体的针筒测试状态,针筒旁的小瓶子里装着类似的不明液体,瓶身贴着“K19”的标签。
沈墨摸着旁边的墙壁慢慢走近,手术台上躺着的正是“许久未见”的楚昭明,闭着眼昏迷不醒处于麻醉状态。
医生将不明液体注射入她的手臂时,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一旁的心电图检测仪显示加速起伏的心率节奏。
“K19第35次实验,开始。”戴着口罩的医生面无表情,隐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的助手埋头记录些什么。
不知为何,医生的声音令沈墨有一些耳熟。
“浅麻醉下3分钟,患者心率加快,95bpm升至120bpm……”医生刚想说什么,语气骤然变得严肃,“心率还在上升,胎心开始暴跌至于80bpm,马上准备拉贝洛尔10毫升!”
助手闻言马上从身侧翻找些什么,沈墨错愕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还有肾上腺素!这批货纯度偏高,我答应帮老头记录实验效果,可不想替他收拾烂摊子。”搁着口罩也能看得出医生脸色黑沉。
手术台上的楚昭明突然开始浑身颤抖抽出,眼睛不住地上翻,神情痛苦。医生突然加大了声音,“快!”护士连忙推着大大小小的仪器进来开始抢救。
“少当家,现在患者情况不太好,胎儿可能保不住了,您看……”助手低声询问。
“意料之中。高旭那畜生把人送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准没好事,他会那么好心帮我们找实验受体?”医生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
助手会意点头,拿起针管注射些什么。
手术台上的楚昭明依旧痛苦万分,身下不住地淌出一大片止不住的鲜血,助手反而从手术绿布里掏出一小坨紫红色的软肉。
突然,旁边的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显示楚昭明的血氧和血压都低到了极点,生命垂危,像回光返照一般,楚昭明突然睁开红血丝爆满的眼睛死死盯着医生,眼里有错愕、不甘和愤怒……。
医生神色莫测地背过身良久,突然叹了口气,悲悯地说:“妹妹,我很同情你,但下辈子可千万擦亮眼了。”
语罢,他转身将楚昭明身上所有的仪器线路全部扯断,窒息感使楚昭明面目发紫狰狞,“滴——”心率检测仪上一条平坦的线路,昭告着这场痛苦的结束。
一旁的助手神情错愕,双手提着准备完毕的除颤仪僵在空中,“少,少当家……”
“看在老头喜欢他这条好狗的分上,卖他一个面子。”医生背过身,摘下了口罩。
“死亡时间,二零XX年4点40分。死因……。”助手机械似的声音响起,迟疑了一会。
“手术中”的红灯“蹬”地一声熄灭,医生冷冷的话语响起:“死因,外伤导致的流产大出血。”
“少当家,这……”助手迟疑。
“原来楚昭明是你这个禽兽害死的!”隐在阴影里的沈墨从扯断楚昭明身上线路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地冲出来,转身回旋一个有力的旋风踢,在助手错愕的神情中,朝着医生后脑勺而去。
“哐当”几声伴随着瓶瓶罐罐的碎裂声,沈墨踢空。医生背过身一个灵活的弯腰侧翻,从沈墨的腿风下滑了出来,捂紧自己的口罩。
“人渣!做这种畜生事还知道丢脸?”沈墨顺手将贴有“K19”标签的空瓶藏在上衣口袋里,随后抄起旁边的瓶瓶罐罐直接砸,起身又是一脚直踢医生面门
医生一个侧闪避过沈墨的力道,口罩却被眼里露出狠戾,从工具台上抄起手术刀朝沈墨捅去。沈墨侧身避过,顺势拉过他的手腕夺刀,一只手将他双手反扣在身后,转头朝着拿刀呆愣在一旁的助理吼道:“站着别动,不然我杀了他!”
医生不住地挣扎,气喘吁吁:“你是谁?”
沈墨没应,腾出一只手去扯他的口罩,扯下的一瞬间,沈墨脑子里一片空白——医生的上半张脸与高旭有些几分相似,下半张脸如同未加载出来的游戏人物模型,黑洞洞的透出诡异。
与此同时,整个周围环境像被雨水打湿的水彩画,所有色彩开始交融,边界开始模糊、旋转、吞噬……
沈墨心惊,一时松了力道。医生眼里露出一道狠绝,挣脱沈墨的禁锢,反手持刀朝沈墨腹部刺去。
“糟了!”沈墨暗叫不好,刀尖快要刺穿皮肉的刹那,手腕上的红色符咒亮起,红光一闪、沈墨感到微微灼热,突然像坠入了半空中,医生的刀尖最后融成了一滴白色颜料,被黑色所吞噬。
沈墨在半空中坠落,她闭上眼睛——她离开了识海。
再次睁开眼时,沈墨已回到了住院楼4楼潮湿黑暗的女卫生间,一旁的顾砚看样子已经回来很久了,靠着窗户翻看随身带着的笔记。
女鬼楚昭明正握着她的手腕贴在自己的太阳穴位置,紧贴着的皮肤微微发着白光,随后,白光一闪,彻底埋进了太阳穴里。
“做好准备,你可能有个硬仗要打咯。”顾砚在旁边说风凉话,“我建议你趁现在她还没醒,先跑一段距离。”
沈墨回神,看着楚昭明没动,偷偷将手腕从楚昭明苍白骨感的手中拿出。然而挣脱的一刹那,楚昭明却突然发疯似地紧握,用凄厉甚至怪异的尖锐声音说:“高旭!哈哈哈哈哈哈!我等你那么久了,终于是亲手抓到你了!”
沈墨感到背上沁满了冷汗,她用另一手摸了摸上衣口袋里的信件,缓声说:“楚昭明,是我啊!我是沈墨,我不是高旭……我都知道了,你冷静点。”
楚昭明目眦欲裂,布满红血丝,张开血红大口,弥天的血腥气铺天盖地朝着沈墨而来:“高旭……你知不知道我和孩子找了你多久哈哈哈哈……那天我去找你对峙,你和李代陶疆那两个畜生……不!你们都是畜生!你们把我打到快要昏阙……把我送上手术台,为的不就是送我下地狱吗?”
“哈哈哈哈……”楚昭明哀悸而凄厉的笑声回荡在女厕,两行血泪流下,突然愤怒地掐着沈墨的脖子:“可是你不知道,我怨气深重,就算是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我也要把你带走、碎尸万段!”
沈墨被掐的脸色涨红,时不时干呕:“楚……昭明,我……是……沈墨,你……看……这个!”她将信件高高举起,在楚昭明的面前摇晃。
楚昭明愣了一瞬,突然松了掐着沈墨的力道,像看见珍贵的物件一样慢慢抚摸信件。
沈墨趁着这个空挡忙捏着着信件往回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顾砚的身边,顾砚一个局外人没自己事般地看着她,好看的桃花眼里好像写着两个大大的“?”。
沈墨气顾砚这个没良心的地府官老爷,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直飙眼泪,拽起顾砚熨烫得黑色平整衣角擦眼泪,抬起头泪眼婆娑,用平生最娇滴滴的声音撒娇谄媚:
“判官大人,请救救小女子,你也不忍心厉鬼为祸苍生吧!”
顾砚没抬眼:“早跟你说了,是谁义愤填膺非要不听劝改天换命的。”
沈墨泪眼汪汪,用最娇弱的声音威胁:“判官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再说了,你看这共生符,要是我被她整死了,您也麻烦不是……”
说罢,她举起手腕,红色的符咒环在白皙的手腕上,上面还有刚刚楚昭明抓出来的三道红色爪印,惊心触目。
顾砚额角突突:“行了,起来,别拿我的我的衣服擦眼泪。”
这时,一旁的楚昭明意识到了沈墨是在耍诈,气得发出可怖尖锐的磨牙声,黑色的头发仿佛像有生命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喉咙里响起“赫赫”的异常声响,整个人氤氲着一层朦胧的黑气。
“高旭……你个畜生!竟然敢骗我,那就跟我一起下地狱去吧!”楚昭明尖锐带着回音的话语从四面八方传来,诡异的血腥气大涨,怀里抱着的襁褓突然涌出粘稠的红色液体,所过之处灼烧出蒸腾的热气。
“哼”顾砚不以为然,桃花眼里透出一丝悲悯,“我就帮你这一次,后面再有诸如此类有违道法规则的事情,你自己一个人承担。”
沈墨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好的……”如果自己此时有尾巴,她恐怕要摇起来了。
“我虽身负护你还阳之责,但我也遵守天道规则,你在途中因为打破规则发生了什么,我不会救。”顾砚背过身,对沈墨说。
抚着额头尴尬:大话说早了,识海里的医生尚且是个人,**凡胎她尚能一搏,眼前这个会上天入地的厉鬼,自己真的hold不住,只能低下头委屈顾砚帮忙了。
面临大敌,只见顾砚慢悠悠合上笔记本,放进黑色外衣的口袋里,手掌上凭空变出来一只钢笔,笔身木制刻着青面獠牙的神兽,黄金色的双目光芒大盛——这不是沈墨经常用来批阅的那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