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公里的路并不近,导航的终点在城市边的一个村子里,除夕夜路上的车本不应该多,但前往烟花零售点的这条路还是多少有些拥堵,和他们同一想法的人还不少。
李程煜这次开来的车是一辆奔驰AMG,挂着首都牌照,看来他也是从伦敦坐飞机到了首都机场,然后一路开着车过来的。
高铁三个小时的路程如果换成高速,要开上4到5小时,刚好与他出现在夏诗檬家里的时间吻合。
夏诗檬也拥有C1驾驶证,只是很少开车,她以到了她家的城市,就得她来招待为由,将李程煜赶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实则是担心他刚刚跑完长途高速,没有怎么休息就再次开车,会感觉到累。
李程煜见她执意要开,就没有再阻拦,顺从地坐在副驾驶上,开口提醒她:“左边刹车右边油门,别踩错了。这车是半自动挡的,你可以当做自动挡来开。”
夏诗檬看了他一眼:“我的驾照不是白考的,我知道!”
“我担心。”李程煜说的一本正经,“你上一次开车是什么时候?不会是那次我们在游乐园里开的碰碰车吧?”
还真是。
但是夏诗檬是不会承认的。
她顺着导航的路线往前走,很快就因为没有及时看路标而拐错了路口。
李程煜在旁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刚才提醒你了。”
夏诗檬:“我开车太专注了,没听见。”
李程煜:“你真的不是因为太紧张?”
瞎说什么大实话。
夏诗檬一言不发地掉头回到正确的路线上。开车真是麻烦死了,既要看路况又要看导航,她真不理解李程煜这么不差钱的人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开车,他明明可以请个司机。
不对,闫子轩不就是他首都研究所的司机吗?为什么现在给他开车的不是闫子轩,而是她?
夏诗檬想着事情分散了注意力,前面突然出现一辆横着走的摩托车,她险些没刹住车撞上去,吓得她赶紧把脑子里的想法赶走。
李程煜似乎早已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没有任何惊慌,只是在副驾驶上幽幽地说了一句:“没关系,我这车保险买全了。”
嘲讽,这绝对是嘲讽!
夏诗檬一个字也没有反驳,因为她这会儿必须专注一百分的精力来开车,绝不能再给李程煜任何开口嘲讽她的机会。
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将车开到烟花零售点,不大的平房里挤满了人,夏诗檬凭借名字找到了她看到过的像水母的那一款烟花,它的名字就叫做“飞天水母”。
李程煜被烟花的名字戳中了笑点:“为什么只有飞天水母,没有其他的动物?”
夏诗檬瞥他一眼:“无知的南方人,你觉得如果看到类似飞天大蟑螂的名字,还会有人买吗?”
李程煜面色平静如常:“不行,那得叫飞天南方大蟑螂,据我所知,北方的没那么大。”
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夏诗檬闭上嘴,不再提这个话题,他们选购完烟花,排队,结账,李程煜推着推车将烟花拉到车旁放进后备箱。
“回去的时候我开吧。”他向夏诗檬提出建议,“说好一个半小时回去,你开过来就花了一个小时。”
“是吗?”夏诗檬有些心虚,但还是伸手递出了车钥匙,因为她感觉李程煜看她开车比他自己开车还累。
与其两个人都累,还不如就累一个人,她很有自知之明。
果然车到了李程煜手里,操作就变得丝滑了许多,他甚至为了向夏诗檬展示驾驶技术,还在经过一处路面有冰的弯道时,故意让车漂移了起来。
这下可把夏诗檬给吓坏了,忙抓住车门上的把手大喊:“干什么!我承认你开车厉害!但也用不着这么向我展示!”
李程煜皮完一下立刻就收,笑的像个得逞的孩子:“别怕,刚才那个弯道足够宽,不会出事的。”
夏诗檬的手一点没松:“不行,我人身保险没买够,我害怕。”
李程煜随后放慢了车速,一路都稳稳地将车开回了小区门口。
夏诗檬找到一块适合放烟花的空地,和李程煜一起从车上将烟花搬了过去,然后才发现——她没有打火机。
看出她意图的李程煜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来递到她面前:“在找这个?”
夏诗檬一愣:“你会随身带打火机?”
面对她疑惑的眼神,李程煜解释道:“有时候见客户需要,除了火机我还会带烟,这样沟通起来会方便一些。”
夏诗檬持续疑惑:“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会抽烟。”
李程煜笑笑:“我不抽。”
夏诗檬接过打火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随着烟火被点燃,她抬起头看着飞上天的五彩水母,忽然觉得自己放烟花和看别人的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旁边看热闹的小孩子倒是非常开心,手舞足蹈地跳起来指着水母开心地叫,旁边的老人大概是孩子的奶奶或者姥姥,忙拉住小孩的手怕他摔倒。
夏诗檬没有告诉李程煜,在认识他之前,她曾经有一段抽烟又戒烟的过程。
那是在她刚去伦敦第一个月的时候,从小她就觉得电影里的角色指尖夹着烟靠墙站着的样子很酷很飒,正巧隔壁的南美邻居是一个烟瘾非常大的人,喜欢站在楼道里吞云绕雾,有时候碰上夏诗檬,还会顺手递给她一根。
刚开始她还会被烟味呛的剧烈咳嗽,烟油燃烧到最后的那股臭味刺鼻又难闻,但凡事就怕成为习惯,当她渐渐开始习惯了若有若无的烟味后,便不再那么排斥它了,甚至会在压力太大的时候尝试一根。
这件事没人知道,夏志树和闫玉不知道,甚至连黎恩慧也不知道。
就在她认识黎恩慧的前一个月,隔壁的南美邻居因为违规贩卖叶子被抓走了,失去烟的来源,夏诗檬刚开始还出现了轻微的戒断反应,连她自己当时都被吓了一跳。
好在她的烟瘾很轻,加上在隔壁的南美邻居走后,周围再没人会频繁地抽烟,渐渐地她也就把烟戒掉了。
看着头顶灿烂的烟花,夏诗檬在寒冷的温度里朝李程煜身边靠了靠,伸出手:“给我支烟。”
李程煜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动:“你会抽?”
“不会。”夏诗檬撒了谎,她吸了一下被冻出来的鼻涕,“但是我一想到今晚你可能会睡在我家客厅的沙发上,就觉得我需要来一根烟冷静一下。”
见李程煜还是没有动作,夏诗檬索性直接摘下手套亲自去他的衣兜里去摸。李程煜没有戴手套,所以他一直将手插在衣兜里取暖,他抓住夏诗檬伸.进来的冰凉手指,阻止她要去摸烟盒的动作。
夏诗檬与他对视,在噼里啪啦的烟花燃放声中,这动作有一些暧昧,她大声质问着李程煜:“你又不抽,为什么不能让我抽?”
李程煜闻声直接把她的手从兜里扯出来,却没放开手:“你不需要冷静。”
他越是阻拦,夏诗檬就越想要达到她的目的,这甚至已经触发了她的逆反心理:“你是在勾.引我吗,李程煜?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一个帅哥突然要借宿在你家里,你们还要假装刚刚认识,可实际上两人在私地下已经相识一年了,这一年里,他们几乎什么都做过......”
“而现在这个人却在说,我不需要冷静?”
李程煜的瞳孔中倒映出他们身后的烟花,瞬间被照亮的脸庞上泛起淡淡笑意:“原来你都清楚。”
夏诗檬看着他等待下文。
李程煜继续说道:“如果你觉得我留宿在你家里不妥,我可以一会回家就和叔叔阿姨说一声,然后在周围找个酒店去住。”
“就是今晚的酒店恐怕不太好定,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在车上凑合一晚。”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程煜越说越惨,夏诗檬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谁要赶你走了,算了,算了,我不抽了行吧!”
她恨李程煜有时候愚钝的像块木头,听不懂她话里的言外之意。
反观李程煜,他其实并不是听不懂,只是今晚这个时间地点实在不合适,他用指尖摸着衣兜里烟盒的尖角,幻想着那是夏诗檬的锁骨。
将所有烟花都燃放完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夏诗檬感觉脚已经快被冻透了,虽然戴了帽子和口罩,但她依然耳朵和鼻子都是凉凉的,再看没有戴帽子的李程煜,两个耳朵通红的,眼角也是红红的。
闫玉和夏志树早就已经包完了饺子,见他们终于玩够了回来,夏志树忙把他们招呼过去,茶几上放着两碗热腾腾的现熬银耳汤,黄灿灿的汤里放了大枣和枸杞,边缘带着一些闪光的泡沫,很是漂亮。
“这是诗檬最爱喝的东西,快来尝尝,还热着,正好可以暖身子。”
时间一点点走向十二点,闫玉端了煮好的饺子出来,借着窗外绚烂的烟花和电视机里的《难忘今宵》,开始正式迎接新的一年。
李程煜还是和闫玉提出了要不要出去住一晚的事情,闫玉其实也觉得两个人“刚刚认识”就留宿不太好,但今晚是除夕夜,在除夕夜里将客人赶出去住,也实在不妥。
何况外面那么冷,大半夜的让人出去找酒店算什么话,要怪就只能怪他们家太小了,没有多余的卧室。
在闫玉和夏志树的阻拦下,李程煜最终还是在夏诗檬家的客厅沙发上落脚了。夏诗檬换上睡衣去洗漱的时候路过客厅,都不敢去看李程煜所在的方向,洗漱完她就将房门牢牢地关上,躺在床上握着手机,想象相隔一门之外的李程煜现在会在做什么。
李程煜在夏志树的帮助下在已经有些塌陷的沙发上垫了几层褥子,总算让其有了一个可以就寝的样子。
再此期间,他看到了夏诗檬几次在卫生间里进进出出,但两人都没有任何交流,直到他听到了夏诗檬将房门上锁的声音,他觉得好笑又真实,便在手机上询问夏诗檬:
「锁门是害怕你半夜梦游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