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村里人就开始议论起林家昨晚吃肉的事,大家都在猜测他们的野兔是从哪儿得来的。
李娟一早出门干活,见几个妇人正围在大树下说闲话,隐约听到她们在谈论林家的事情,但她一向冷淡,对这些并不上心,便打算径直走开。
“哎呀,这不是李娟嘛!”王梅雪眼尖,一下瞧见李娟的身影,立刻扯着嗓子喊了出来,“李娟——”
李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树下的那群三姑六婆,“有事吗?”
王梅雪掩嘴笑着,满脸假装惋惜的模样,“哎哟哟,我听说呀,昨晚刘婶子家可吃上肉了。这世道难啊,能吃上肉不容易,依我看呀,当初你就不该——”
牛平媳妇往嘴里塞了把瓜子仁,含混接茬:"听说还是大宝逮的野兔呢!林家这福气哟——"
李娟淡淡一笑,晨雾沾湿了她的蓝布褂子,声音却比露水还凉:"林家过得好是他们的本事,我还要赶工分。"说罢转身就要走。
王梅雪见李娟毫无波动,不甘心地补了一句,“哎呀,村里人都说这兔子来路不明,指不定是从哪儿弄来的哩!可惜啊,有人苦干活,有人倒有吃有喝。”
这话被晨风撕碎了洒在田垄间,李娟头也不回地往地里去了。
林家院里此刻正闹腾。林大宝赤着脚扑到竹笼前,鼻尖几乎要戳破笼眼:"我的兔肉!说好今天......"
他心里正盘算着再吃一顿美味的蘑菇炖兔肉。
刘晓芬也没忘记,赶紧过去查看。
刘晓芬掀开笼盖的手僵在半空。昨夜还活蹦乱跳的灰兔瘫成团软泥,油亮的皮毛蒙了层灰似的。她倒抽着气后退半步,正撞上闻声赶来的林老太。
"作死的!"林老太枯树皮似的手指戳向儿媳,"昨儿还好端端的......"
"许是...许是夜里冻的。"刘晓芬缩着脖子往灶台挪,"我这就收拾......"
林大宝瞪着死兔子,失望地跺了跺脚,“妈,我今天还想吃兔肉呢!怎么就死了!”
林老太听了,心里也有些不悦,拎起僵硬的兔耳对着日头照了照,浑浊的眼珠转了两转:"趁没发臭赶紧炖了!"
刘晓芬犹豫片刻,但想到兔子已经死了,还是点头答应。
她利落地准备起刀具,开始收拾那只死去的兔子。
林大宝在旁边看得馋得不行,直催促道:“妈,你快点煮!我中午就要吃炖兔肉!”
刘晓芬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头,“行了,别急,再催也要等着熟了再吃。”
林家上下得知今天还能吃上兔肉,心里都欢喜不少,干活也多了几分干劲。
至于这兔子是早死还是晚死,他们毫不在意,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另一边,林安安正准备上山。
林云礼见她背着小竹筐,眼里满是担忧,便撑着木棍靠近她:“妹妹,哥哥陪你上山吧。”虽然脚还无法出力,但拄着木棍勉强能走几步。
“不用!”林安安赶忙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塞到他手里,笑着哄道:“哥哥乖,在家等我,我给你找好吃的!”
林云礼无奈地笑了,将奶糖放回她兜里,再次温和道:“妹妹,让哥哥陪你去好吗?”
“不行不行!”林安安小脑袋摇得飞快,“我走啦,哥哥在家等我!”说完,她小腿一蹬,冲向山上,林云礼撑着木棍在后头喊:“妹妹,慢点,等等哥哥啊。”
林安安把哥哥撇下后,轻松地走进山林。
天还早,山上有几个孩子在挖野菜,见她独自一人,随意瞥了眼便不再理会。
她也不在意,径直往林子深处走,准备采些野菜蘑菇。要是运气好,能找到点药草就更好了。
只是,她并不懂得分辨药草和野草。
林安安纠结了一下,想了想就把这念头抛在脑后,继续在林间转悠着,心情愉快。
山风卷着草木香掠过她发梢。林安安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嫩白手指在蕨菜丛中翻飞。忽然头顶传来扑棱声,小乌鸦歪着脑袋落在她肩头。
林安安抬头一看,双眼一亮:“是小小黑呀!”
小乌鸦又“嘎嘎”地叫了声,从树上飞到她肩膀上,用小脑袋蹭了蹭她。
林安安被逗得咯咯直笑。
“这野果子给你吃。”她从兜里掏出一颗红彤彤的野果子喂给小乌鸦,自己也吃了一颗。
山上野菜被采得差不多了,她便往更深的地方走去。前面的草丛越来越茂密,树木多了起来,路也不好走,稍不留神就可能绊倒。
她带着小乌鸦继续往里走,终于发现一条小溪流。
溪水不深,刚到她的小腿。她左右打量了一下,见溪水中没什么鱼,刚要转身时,余光瞥见水面冒出几个泡泡。
好奇地蹲下身,她把手伸进水里,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只小乌龟。
乌龟巴掌大小,探出头来,两颗绿豆似的眼睛瞧着她。
林安安瞪大了眼睛,兴奋地轻声叫道:“小乌龟!”她轻轻抚摸了小乌龟的脑袋,玩了一会儿才把它放回溪水里,挥挥手:“好啦,你快回家找妈妈吧!”
谁知小乌龟又游了回来,慢慢爬上岸,一步步朝她挪来。
林安安和小乌鸦看着小乌龟爬到近前来。
“嗯?你要跟我回家吗?”林安安疑惑地问。
小乌龟仰起头,像是在回应她。她开心地将小乌龟放进竹筐里,悄声说道:“那我偷偷带你回家。”
这时,天色瞧着也不早了,林安安肚子咕噜噜地响,她拍拍肚子,笑道:“我们回家啦~”
她记性还不错,还记得来时的路。
往回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她被凸出的树根绊倒,摔了个大马趴,竹筐里的野菜也洒了一地。
她愣了一下,爬起来感觉牙齿隐隐作痛,摸了一把,发现手上沾了点血。
低头一看,自己的门牙竟然磕掉了!
“呜呜呜——”
她顿时慌了,四处寻找,看到掉落的门牙就在旁边。她凑近一看,发现旁边的植物上挂着一小撮鲜红的果子,模样诱人。
她忍不住停下了哭声,好奇地碰了碰小果子。虽然不认识这植物,但直觉告诉她这些果子一定好吃,牙疼也顾不上了。
门牙也不疼了。
林安安扑哧扑哧地把这植物连根拔起,谁知挖出了一个不太像萝卜的大萝卜。
“这是什么?”林安安小眉头一皱,拿起巴掌大小的大萝卜,凑上去闻了闻,她只觉得味道好好闻。
“好香!带回去让妈妈煲汤!”林安安连忙将它放进竹筐,又把散落的野菜和小乌龟捡回,往山脚走去。
到了山脚,她看到林云礼正焦急地等着她,忙加快脚步:“哥哥,我回来啦!”
林云礼见到她终于放下心来,急忙上前抱住她,“妹妹,你没事吧?”
“没事呀!”林安安拉住他往家走,“我饿了,快回去吧。”
两人回到家,李娟正端着碗从厨房出来。
林安安见状,立刻扑过去,含糊喊了声:“妈妈~”
李娟接住她,发现她满身泥土,皱眉道:“乖宝,怎么弄得这么脏?”她放下碗,抱起林安安,见她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呀!”林安安眨巴着眼睛。
可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李娟眉头一皱,心里不免担忧,“乖宝,张嘴让妈妈看看。”
林安安只好乖乖张嘴,露出缺了门牙的牙洞,血迹还没干,看着有些吓人。
李娟神情一变,“怎么回事?”
林云礼也凑过来看,一脸惊讶:“妹妹,你怎么掉牙了?”
林安安咧嘴一笑,“我在山上摔了一跤,一点都不疼!”
她想起竹筐里的大萝卜,忙跳下李娟的怀抱,把竹筐递过去:“妈妈,我挖到一个大萝卜!”
说着,她把筐里的野菜拿出来,最后双手捧出那根大“萝卜”给李娟看,眼睛亮晶晶的。
“妈妈,我们今晚炖萝卜汤喝好不好?”她满脸期待地看着李娟。
虽然没见过萝卜的模样,但记得孙奶奶说萝卜长得圆圆长长的,除了这根颜色不大对,闻着香香的,炖汤一定好喝!
林安安越想越馋。
李娟接过那大萝卜,端详了一下,眉头微蹙。
这东西她也没见过,不知道能不能吃,打算等纪桂华和孙老回来后再问问。
“妈,这是什么?”林云礼凑过来,好奇地盯着“萝卜”问道。
“妈也不知道,”李娟轻轻摸了摸林安安的头,把“大萝卜”暂时放在桌上,“先不急,乖宝,我们先去漱口。”
林安安点点头,“哦”了一声。
李娟弄来一杯盐水让她漱口,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门牙。幸好门牙脱得干净,她心里放心了不少,反正孩子年纪小,牙很快会长出来的。
“妈妈,我的牙会长出来吗?”林安安摸着门牙的空洞,忽然有些担忧。
“当然会长出来。”李娟忍俊不禁,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不过,这段时间不能再吃糖了,不然牙齿长不出来。”
林安安吓得连忙点头保证,绝对不偷吃糖。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牙,小心翼翼递给李娟:“妈妈,这是我的牙齿,给你。”
李娟接过林安安递来的小牙齿,轻轻一笑,把它小心地收进衣袋里。
“乖宝的牙齿妈妈帮你留着,等以后新牙长出来,这颗就成纪念啦。”李娟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低声哄道。
林安安点点头,目光亮亮的,心里还惦记着她的‘大萝卜’,拉住李娟的手摇了摇,奶声奶气地说:“妈妈,等我牙长出来了,我们还可以炖大萝卜汤吗?”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纪桂华推门而入,见屋里两母子正围着一根怪模样的“大萝卜”琢磨,笑着问道:“哟,安安这是从哪儿挖来的呀?”
林安安听到声音,兴奋地朝纪桂华扑过去,扬着小脸说:“纪奶奶,我在山里找到的,是不是大萝卜呀?”
纪桂华接过那根“大萝卜”,仔细端详一番,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安安啊,这可不是什么萝卜,这是野山参!幸好你没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