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拿着卧铺票回来时，林志明看了一眼票面，顿时有些吃惊：“还有卧铺？”
“托了点关系。”老高笑笑，把票分给他们，“省得你们带着孩子一路站着受罪。”
林志明正要开口说什么，苏宇峰却接过票道：“路上时间长，安安体力撑不住，还是得躺着休息。”
林志明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头：“谢谢。”
林安安还不太明白卧铺票意味着什么，抱着林志明的脖子，好奇地问：“爸爸，我们不是要坐火车吗？卧铺是床吗？”
“对啊，”林志明低头在她耳边解释，“就是能躺着睡觉的火车位置。”
林安安双眼一亮，兴奋得直晃脑袋：“真的吗？我从来没在火车上睡过觉！”
苏宇峰笑着看她：“今天就让你试一试。”
很快，他们排队检票进站，林安安一手牵着林志明，一手牵着苏宇峰，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两人身边，兴奋地东张西望。
火车轰隆隆地驶进站台，车头喷着浓浓白烟，车身铁皮带着年代的痕迹，但对林安安来说，一切都新鲜极了。
“哇——火车好长！”她仰头望着车体，惊叹不已。
上次被人贩子拐走时，她根本没来得及好好打量过火车。
苏宇峰将她轻轻抱起，指着前方车厢：“咱们坐的是那一节，上面有床位。”
林安安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拍着苏宇峰的肩膀：“叔叔好厉害！”
火车鸣笛声响起，人群开始有序登车。他们依票入座，是软卧车厢的下铺，虽然不算多么宽敞，但比普通硬座已舒服许多。
林安安扑到床上，在小床上滚了一圈后抱住枕头，笑眯了眼：“我今晚要睡这儿啦！”
“你得先坐一会儿，等火车开动了才能躺下。”林志明哭笑不得地拉起她。
苏宇峰在一旁替他们把行李安顿好，又简单整理了下环境，最后拉上车窗帘，遮住窗外刺眼的阳光。
不久后，火车缓缓启动，窗外的风景开始飞快倒退。
林安安坐了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拉着林志明的手撒娇：“爸爸，我想出去看看！”
林志明拿她没办法，刚要起身，苏宇峰便站起身道：“我来带她走走。”
林志明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那你注意别让她乱跑。”
“我会看好她的。”苏宇峰朝林安安伸出手，“走吧，小家伙。”
“好咧！”林安安一把拉住他的手，跳下座位，小辫子一晃一晃，兴奋得很。
苏宇峰带着她在走廊上慢慢走着。车厢外风景飞逝，林安安时不时趴在窗边，哇一声接一声。
“叔叔，这和我那次被拐走的时候好像呀！”她突然笑嘻嘻地说，语气轻快得仿佛在讲别人家的故事。
苏宇峰脚步一顿，看向她：“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啦！”林安安眨了眨眼睛，“当时我还偷偷咬了那个坏人的手呢，还不让我吃饭，我差点饿晕过去。”
她说得轻描淡写，语气里没有一点害怕，反而像是炫耀。
苏宇峰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胆子真大。”
“嘿嘿，当然，我是妈妈说的天生胆儿壮！”她拍拍胸脯，神气十足，“不过这次就不一样啦，这次是我和爸爸、叔叔一起出门的，谁都拐不走我！”
苏宇峰低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温意。
“那我以后多带你坐火车，好不好？”
“好呀！”林安安立刻举手，“我要坐最快的火车，还要吃糖、吃饼干！”
“你这小肚子……”苏宇峰轻声笑了笑，牵着她慢慢往餐车方向走去，“那叔叔现在就请你吃点心，行不行？”
“行！”林安安笑得眼睛弯弯的，“但我也要给爸爸和两个叔叔带一份！”
苏宇峰摸了摸她的头：“行，叔叔给你买。”
来到餐车前，售货员热情地介绍各种小孩子喜欢的零嘴，摆在玻璃柜里的糖果、饼干、果干样样俱全，琳琅满目，看得林安安眼花缭乱。
最后，她只挑了几包不同口味的饼干，说是要带回去给大家尝尝。
火车里虽然算不上人挤人，但人流也不算少。很多人买不到座票，只能挤在过道上站着，空气里弥漫着混杂的味道，有汗味、油烟味，还有食物味。
苏宇峰一手抱着林安安，一手护着饼干，小心翼翼地挤过人群，好不容易才回到卧铺。
刚走近，就看到老高和小林两人高马大的个子，缩在窄小的下铺里，姿势别扭，模样颇为滑稽。
看到苏宇峰回来，两人立刻想坐直，却因为空间狭窄，脑袋咚地一下先后撞上了上铺的铁架。
“哎哟——”
“哎哟我头！”
两人一齐哀嚎，惹得林安安笑得前仰后合，整个人扑在苏宇峰怀里，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林志明朝她招了招手，将她接过来，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无奈问：“又让苏叔叔给你买了什么？”
“是饼干！”林安安高兴地扬起手，把包着油纸的小袋子捧到他面前，“给爸爸和叔叔们吃的！”
老高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愣了下：“嗯？还有我们的份？”
小林也凑过来探头。
“当然有呀！”林安安大方地把饼干一块一块分下去，自己留了一块，窝在林志明怀里，一边啃一边晃着脚。
火车上的时间过得尤其漫长，空气闷热，车厢里没风，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安安坐不住，再加上热得满头是汗，开始在卧铺上耍小脾气：“爸爸，我好热啊……”
林志明拿着蒲扇，轻轻给她扇着风，又摸了摸她额头上的汗：“乖，忍一忍，到晚上就凉快了。”
“要不，我带她出去走走？”小林举手请战，自己也快憋坏了。
老高立刻附和：“我也一起去！”
苏宇峰皱了皱眉，看了看一脸满是期待的林安安，最终点头叮嘱道：“照顾好她。”
“保证完成任务！”两人几乎是同时敬了个不标准的礼，动作搞笑极了。
林安安笑得直拍手。
随后，老高把她抱起，和老高一块带着她出了车厢。
车厢里人多、味道重，林安安坐在老高的臂弯上，小小地捏着鼻子，悄悄凑近他耳边说：“叔叔，好臭哦……”
老高一脸苦笑，压低声音回应：“叔叔也闻到了，肯定是有人几天没洗澡。”
林安安噗嗤笑出声，笑得肚子都疼了。
林安安被老高一逗，乐得直打嗝，抱着他的脖子不愿下来。小林在前头开道，一边拽着吊环，一边笑着回头道：“安安，等会咱们去看看火车头好不好？”
“火车头？”林安安睁大眼，满脸惊奇，“可以吗？”
“不能进去看，但可以远远看一眼。”老高眨眨眼，“不过得小心点，不能乱跑。”
“我才不会乱跑！”林安安拍着小胸脯保证
几人就这么在车厢里晃荡了一圈，直到林安安困意上来了，才由老高抱着，回了卧铺车厢。
她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海满是汗珠。
林志明替她擦了擦脸，看着她睡着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啊，真是让人操不完的心。”
“这样挺好的。”苏宇峰笑着接话，“小孩子就该无忧无虑。”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林志明从包里取出李娟一早准备好的馒头和烧饼，又倒了两口温水。虽是简单的饭食，但在这一天的舟车劳顿后，已是难得的慰藉。
“吃点吧。”林志明递了一个烧饼馒头分给其他人，“路上也没怎么好好吃饭。”
苏宇峰接过，咬了一口，嚼得慢：“这烧饼做得挺香，李娟的手艺是越发好了。”
老高和小林连连点头。
林志明点点头，低声说：“她也辛苦。两个孩子都靠她照应着，我出来一趟，放心不下她。”
“这事可能会耽误你一段时日。”苏宇峰瞥了他一眼，语气不重却带着分量，“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人暗地里照应她。”
林志明听了，手顿了顿，随即抬眼看他，语气真诚：“谢谢。”
苏宇峰摆摆手，不以为意：“你我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
*
第二天中午。
火车缓缓减速，终于在一声鸣笛中停靠在站台。
“爸爸，我们到了吗？”林安安倏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眼里满是兴奋。
林志明正低头给她扎头发，闻言抬眼，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咱们到京城了。”
林安安顿时睁大了眼睛：“哇——”
等到车厢里的人陆续下完，苏宇峰才慢条斯理地抱起林安安，带着几人下了车。
站台上人来人往，汽笛声、广播声混杂其间，一切都显得既喧闹又有序。
刚踏出车门，一个身穿军装的男子迎面走来。他眼神一扫，见到苏宇峰后眼前一亮，立刻快步走上前，立正行礼：“长官！”
“嗯，有话等上车再说。”苏宇峰语气冷淡，不容置疑。
“是！”那军人答得利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怀里的小女孩身上，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不过很快就收敛了情绪，转身领着他们往车站外的吉普车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小声询问：“长官，您这次是回家一趟，还是……”
苏宇峰看了林志明一眼，语气淡淡地说：“林同志，不如暂时先在我家落脚？”
林志明闻言，眉头微皱，却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他怀里的林安安，默默点头。
眼下人生地不熟，有个落脚的地方已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