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的路上，小武嘴里含着水果糖，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苏晓则背着装满油盐酱醋的竹篓，手里还拎着用草绳捆好的半斤猪肉——这是她咬牙买下的"奢侈品"，准备给全家人开开荤。
"姐，明天还去捡鸡蛋吗？"小武回头问道，糖块在腮帮子里鼓起一个小包。
苏晓摇摇头："野鸡蛋不能总捡，会把野鸡吓跑的。"她压低声音，"我发现供销社收药材的价格不错，明天咱们上山看看有没有天麻。"
小武眼睛一亮："我知道哪片林子爱长天麻！去年跟爹去砍柴时见过！"
姐弟俩正说着，迎面撞上了村里的王婶。
王婶那双三角眼滴溜溜地在苏晓的竹篓上打转，最后定格在那块猪肉上。
"哎哟，老苏家闺女发财啦？"王婶阴阳怪气地拉长声调，"又是买肉又是买糖的，该不会是..."
苏晓不等她说完，直接拉着小武绕了过去。
身后传来王婶尖酸的声音："啧啧啧，现在的小姑娘啊，来钱门道就是多..."
小武气得要回头理论，被苏晓死死拽住："别理她，越搭理越来劲。"
但王婶的话像根刺扎在苏晓心里。她知道在这个年代，名声对女孩子有多重要。看来赚钱的事得更加小心才行。
当晚，猪肉炖白菜的香气飘满了小院。
小妹珍珍扒在灶台边，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翻滚的肉片，苏爸难得地盛了第二碗饭，苏妈则一个劲往孩子们碗里夹肉，自己只喝汤。
"娘，你也吃。"苏晓把最大的一块肉夹到母亲碗里。
李桂花眼眶发红："闺女懂事了..."
夜深人静时，苏晓借着月光在草纸上画了张简易地图，标注着小武说的可能有天麻的位置。
她盘算着：如果能采到两斤天麻，就是一块六毛钱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苏晓就带着小武悄悄出门了。
初夏的晨露打湿了裤腿，林间弥漫着草木清香。小武熟门熟路地带路，两人很快来到一片背阴的松树林。
"就是这儿！"小武指着一处腐殖质丰富的坡地，"去年我看到过那种红杆杆的植物！"
苏晓蹲下身仔细寻找，果然在落叶间发现了几株顶着红色小果的天麻！她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挖开周围的泥土，很快就挖出了三个肥厚的块茎。
"太好了！"苏晓压抑着兴奋，把天麻装进布袋。姐弟俩忙活了一上午，竟然采到了将近三斤天麻，还有一小把野生柴胡。
正当他们准备下山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快躲起来！"苏晓拉着小武藏到灌木丛后。
透过枝叶缝隙，她看到王婶的大儿子王铁牛带着两个陌生男子在林中转悠，手里还拿着麻袋和铁锹。
"听说这片有野生天麻，"王铁牛粗声粗气地说，"供销社高价收呢！"
苏晓心头一紧——这是来抢生意的！她屏住呼吸，等三人走远后才拉着小武悄悄离开。
回家路上，小武忧心忡忡地问："姐，他们会不会把天麻都挖光啊？"
苏晓咬了咬嘴唇："咱们明天早点来，换个地方。"她心里明白，采药这事瞒不了多久，必须尽快找到其他门路。
接下来的几天，姐弟俩天不亮就上山，赶在别人前面把值钱的药材采走。苏晓还发现了一片野生的金银花，晒干了也能卖钱。她教小武辨认各种药材，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
然而好景不长。
第五天清晨，当他们背着满筐药材下山时，被王铁牛带人堵在了半路。
"我说最近怎么采不到药了，"王铁牛阴阳怪气地说，"原来是你们在捣鬼！"
他一把抢过苏晓的背篓，"这些药材长在集体山上，就是集体的财产！你们私自采摘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小武急得直跳脚："你胡说！这山上的东西谁采到就是谁的！"
王铁牛冷笑一声："小兔崽子还敢顶嘴？信不信我告到大队去，让你姐当不成老师！"
这句话戳中了苏晓的软肋。她强忍怒气，平静地说："铁牛哥，我们采的这点药材不值几个钱。这样吧，分你一半，就当交个朋友。"
王铁牛没想到苏晓这么识相，愣了一下才接过半筐药材，临走时还恶狠狠地警告："以后不准再来这片山！"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小武气得直掉眼泪："姐，凭什么给他们啊！"
苏晓擦掉弟弟的眼泪："小武记住，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
压低声音，"我早就发现另一片山坳里药材更多，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苏晓带着弟弟绕远路去了更偏僻的山林。那里的药材因为少有人去，反而长得更好。她还开始有意识地移植一些幼苗到自家后院，希望能人工培育。
这天放学路上,正赶上生产队带着村民下工，走在前头的王婶拦住了她的去路:"啧啧啧...听说老苏家的闺女不当老师改当猎户了?"
女人尖细的声音引来路人侧目:"整天往山里跑...莫不是私会什么人吧?"
大儿子铁牛把在山上遇到苏晓的事告诉了她，后山的好东西就这么点，自然不能让苏晓分走一杯羹。
恶毒的暗示让苏晓气血上涌:"王婶慎言!我是靠劳动赚钱养家!"
"哎哟~谁不知道你被赵家退了婚..."王婶阴阳怪气,"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女..."
周围的窃窃私语让苏晓握紧拳头——在这个年代,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吵吵什么呢?"
"吵吵什么呢？"大队长李德全背着手走来，浓眉下的眼睛扫视着人群。
王婶立刻缩了脖子，讪笑着往后退了两步。
苏晓挺直腰板："大队长，王婶污蔑我上山是去私会男人。"
李德全眉头一皱："桂花家的闺女现在是咱队里老师，说话要讲证据！"他转向王婶，"你看见啥了？"
王婶支支吾吾："我、我就是担心..."
"担心个屁！"人群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只见苏大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挤进来，黝黑的脸上青筋暴起，"我家闺女天天带着弟弟妹妹上山采蘑菇，全村人都看得见！你再敢乱嚼舌根子，老子拼了这条命也要撕烂你的嘴！"
父亲突如其来的强硬让苏晓鼻子一酸。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此刻像头发怒的狮子。
赵德全见状连忙打圆场："行了行了！都散了！"他瞪了王婶一眼，"再让我听见你传闲话，扣你家工分！"
人群散去后，苏大山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回家。"
晚饭时家里的气氛格外沉闷。
李桂花往每人碗里舀了一勺稀粥，忧心忡忡地说："他爹...这样会不会得罪人..."
"怕啥！"苏大山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咱家现在有人民教师了！谁还敢欺负？"
小武扒拉着碗里的野菜突然抬头："姐...明天还去采蘑菇吗？"
全家人动作一顿。苏晓看着弟弟期待的眼神，轻声道："去。"她转向苏爸宿苏妈，"咱们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人说闲话。"
第二天清晨,天微亮。苏晓带着弟弟小武和妹妹珍珍出门,她瘦削的肩膀上挎着一个破旧的竹篮,篮子里放着几块干粮和一把小铲子。
远处村庄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几缕炊烟袅袅升起——那是早起的人家开始做早饭了。绕过平时常去的林子,他们来到稍偏一片向阳的山坡。这里杂草丛生,却开着不少野花。
山路越来越陡峭,珍珍有些跟不上哥哥姐姐的脚步了。
苏晓蹲下身:"来,我背你一会儿。"
"不用不用!"珍珍连忙摇头,"大姐你还要留着力气挖药呢!我自己能走!"
看着才六岁的妹妹这么懂事,苏晓心里一阵酸楚。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分担生活的重担。
"看！"小武突然指着地面惊呼,"好多马齿苋!"
确实,湿润的泥土上爬满了肥嫩的马齿苋,绿油油的一片。这种野菜在现代超市卖得可贵了!
三人立刻蹲下来采摘。不一会儿就装满了一篮子。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小妹突然拽了拽苏晓的衣角:"大姐...那是什么?"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几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随风摇曳。
是黄芩!一种常见的中药材!苏晓激动地跑过去确认——没错,椭圆形的叶子和唇形花冠正是野生黄芩的特征!
这下可发财了!供销社收购站最缺的就是药材!
"要留一些小的让它继续长,我们以后还能再来采。"苏晓小心挖掘。
“姐姐这边还有很多。”
回家路上三人都很兴奋。
到家后，立即将黄芩轻轻铺展在后院的竹匾上，细心地拨弄着每一根茎叶，让它们均匀地躺在阴凉处，回头交代弟妹道，"以后咱们挖到值钱东西都要悄悄收好。不要告诉别人知道吗？"
小武和珍珍直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