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像一层轻纱笼罩着田野,苏晓踩着沾满露水的田埂前行。
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左手腕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这具身体显然长期营养不良——才走了不到二里地就开始气喘吁吁。破旧的布鞋里塞着稻草保暖,每走一步都硌得脚心生疼。
村口那颗歪脖子枣树下,几个纳鞋底的女人正挤眉弄眼地窃窃私语。
"哟~这不是老苏家的..."穿红碎花衫的女人故意拔高嗓门,声音尖得像根绣花针。
戴绿头巾的立刻接茬:"啧啧啧,听说流了可多血了..."
她们交换着眼色,像一群等着分食腐肉的乌鸦。
苏晓加快脚步。
这就是原著里那些长舌妇——书中她们散布的谣言像慢性毒药,最终将原主逼上绝路。
但现在?苏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可没工夫跟这些闲人纠缠,当务之急是解决家里的困境。
穿过一片片绿油油的麦田,"大庉生产队"的青砖房在阳光下格外醒目。石灰粉刷的外墙泛着鱼肚白的光泽,与周边低矮的土坯农舍形成鲜明对比。斑驳的红漆匾额下,绿色的电线缠绕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大喇叭。
推门进去时,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正在记账。
他推了推眼镜:“你是?”
"我是苏大山的女儿,苏晓。"
她上前一步,微微一笑,“我想看看咱们家欠队里的账目。”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不屑:“你一个小姑娘,懂啥账目?”
“我懂。”苏晓语气平静,但眼神坚定,“我家欠队里的钱,我有责任还上。”
男人将信将疑地递过账本:"自己看吧。不过..."他意味深长地拖长声调,"这可不是小数目。"
苏晓接过账本,仔细翻看。
泛黄的账目上清楚记录着家里欠的粮食和医药费,总共二百三十七块八毛。她心里默默盘算。——按照现在的物价,一个壮劳力一天挣十个工分,年底结算时十个工分大约值五毛钱...
“你叫什么名字?”苏晓抬起头,看着那个中年男人。
“我叫赵铁柱,是队里的会计。”
赵铁柱笑了笑,“你一个小姑娘,别太逞强了。”
“赵哥,你说这钱怎么还才好?”
苏晓放下账本,认真地问,她想要了解在这个年代怎样挣钱呢?
赵铁柱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小姑娘,你还真有意思。这钱,要么你家多挣工分,要么有人帮你家还。”
“多挣工分?”苏晓皱了皱眉,“那怎么多挣?”
“多挣工分,就得干更多的活。”
赵铁柱指了指仓库里的农具,“你家男人腿不好,女人又累,孩子又小,能干啥?”
苏晓心中一沉,在70年代的生产队里,工分主要用于记录社员在农业生产中的劳动量,如耕种、收割等主要农活。工分年终会进行结算,所在的生产队要是效益不好,很多村民不但没领到现金,还要倒欠生产队钱呢。
但她很快有了主意:“赵哥,你说要是我能在队里找到点别的活,是不是也能挣工分?”
赵铁柱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队里就这些活,能干的都干了,哪还有别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洪亮的嗓音:"铁柱啊!公社通知下午要......"话音戛然而止。一个穿着旧军装、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跨进门来,浓眉下的眼睛在看到苏晓时闪过一丝诧异。
"李队长!"赵铁柱连忙起身,"这是老苏家的闺女......"
"我知道。"李德全摆摆手打断他,铝水壶在腰间晃荡,"你爹的腿好些没?"
苏晓:"谢谢您惦记......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问问队里有没有挣工分的活计。"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得能听见算盘珠子的晃动声。
李德全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经济烟,在桌上顿了顿,半响后说:"刘老师要休产假的事你知道吧?"
见苏晓摇头,他吐着烟圈继续说,"公社要求代课老师至少初中毕业......"
"我爷爷教过我代数!"苏晓急声道。记忆里原主的爷爷确实常在煤油灯下教她写字算数——这是贫困家庭难得的文化资本。
李德全和赵铁柱交换了个眼神。
午饭过后,苏晓已经站在了公社小学的土坯房前。
这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墙皮剥落得厉害,窗户上糊着的塑料布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操场就是一块夯实的泥地,角落里歪歪斜斜地竖着一根木杆,上面绑着褪色的红旗。
周边六个村的孩子都会来这里上学。
李德全领着苏晓走进最东边的办公室。
"丫头,"他突然压低声音,"要是考砸了别逞强。队里养猪场还缺个记饲料的......"
苏晓心头一暖,点点头。
屋里弥漫着粉笔灰和霉味混合的气息,几张斑驳的木桌拼在一起,上面堆满了作业本和粉笔头。
"刘老师,人带来了。"李德全对着坐在角落里的女人说道。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肚子已经明显隆起。她抬起头,温和的目光在苏晓身上打量:"听说是老苏家的闺女?"
"刘老师好。"苏晓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我爷爷生前教过我一些。"
刘老师笑了笑:"来,做几道题看看。"
她推过来一张泛黄的试卷。
苏晓接过一看——四则运算、简单方程、几道应用题。这对一个985毕业的现代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她拿起桌上的蘸水笔,唰唰写了起来。
不到十分钟就交卷了。
刘老师和李德全凑在一起看答案时,表情从惊讶变成了惊喜。
"这...这比我们初中老师解得还快!"刘老师惊呼,"这道鸡兔同笼题我都要想半天呢!"
李德全搓着手:"那...这事能成?"
刘老师犹豫了一下:"可她才十八岁..."
"我虚岁十九了!"苏晓连忙补充,"而且我会认真备课的。"
最终在反复确认后,这事总算敲定下来:每月十二块钱加二十个工分。
虽然不多,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难得的稳定收入了。
返程路上斜阳正浓。李德全的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转身指着远处山坡,"看见那片核桃林没?当年我和你爹......"
暮色中,生产队长絮絮叨叨的回忆与炊烟缠绕在一起。
刚到家门口就听见小武兴奋的声音:"姐!你真要去当老师啦?"
原来消息传得这么快!
李桂花从灶房探出头来,手上还沾着玉米面:"丫头,队里人说你要去教书?真的假的?"
父亲也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浑浊的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苏晓点点头:"明天就去报到,教四个年级的数学。"说着掏出预支的两块钱,"娘,先买点粮食吧。"
李桂花接过钱的手都在发抖——这可是家里小半年来第一次见到现钱!
晚饭破天荒地煮了稠粥,还炒了一盘土豆丝——油放得比平时多了一倍!
小妹珍珍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生怕吃太快就没了;小武则狼吞虎咽差点噎着...
看着这一幕,苏晓鼻子发酸——在现代随手倒掉的外卖都比这一桌子丰盛啊!
苏晓摸了摸小武的脑袋,“小武,你想不想上学?“
小武突然挺直了瘦小的身板,脑袋点得像啄食的麻雀,"想!想!想!"
苏爸和苏妈都投来热切的目光,小学每个学期的学费是2.2元,原本早两年就应该上学的年纪,家里实在拿不出钱就给耽误了。
"校长说了,"苏晓从兜里掏出张盖着红印的纸条,"小武的年纪该上三年级,咱们需要从头打基础,今年就先上一年级,等追上了就跳级,等明年妮妮够年龄了也可以上小学。"
苏爸接过纸条时手直发抖,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哽咽声。苏妈撩起那件补丁摞补丁的围裙擦眼睛,"这可真是...真是..."话没说完就泣不成声。
珍珍拍着手跳起来,兴奋道:”好耶,哥哥要上学咯!哥哥要上学咯!“
饭后苏晓在油灯下备课——说是备课,其实是在琢磨怎么挣钱改善生活。教师的工资远远不够还债,更别说改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