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学长，咳，好巧。”唐白只想赶紧寒暄几句离开。
“我记得你在大三上学期退学了，是去嫁人了吗？也对，Omega早点结婚生子是好事，也算是终于为我们瓦蓝星的繁衍做出了一点微薄的贡献。”章傲宣一开口，腔调和七年前他还是学生会副主席时如出一辙，刻板又傲慢，无时无刻不在强调着他作为Alpha莫名的优越感，而又对Omega极度的苛刻和挑剔。
唐白一直记得，他在学生大会上拿腔拿调地发言：“作为Omega就要严格遵守Omega的道德守则，不能像某些Omega，居然写出一些意淫学长、抹黑学生会主席的污言秽语，还传播到星际网上，这对我们学校、对我们整个瓦蓝星甚至整个波云姆星系都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被迫参与大会的唐白，每次看着光屏上章傲宣那似乎义正言辞的神色，就忍不住在心里回怼：自己一篇随手写的短文居然能对整个星系造成影响，那他这影响力未免也太大了。
不过，也确实是在这件事不久，原学生会主席顾严振便转学离开了星际联合大学——也只有在顾主席离开后，身为副主席的章傲宣才有了在学生大会上发言的机会。
顾严振还在时，即使私下传得沸沸扬扬，但没人敢真把此事放到台面说道。
于是，一直有传言说，家风甚严的顾主席就是受了学弟唐白写的那篇污秽文的影响，不堪四下谣言，也不想和劣质的Omega有任何牵扯，才特意转学搬家，举家从瓦蓝星的南边去了军事为主的北边。
随着传言越传越离谱，在大□□学前，唐白在学校里的处境就已经非常糟糕了，谣言和孤立伴随着他，恶意的嘲弄和隐形的霸凌无处不在，唐白大二下学期基本每天都在寝室里沉迷于小说的虚幻世界，极少出门。后来家里遭逢重大变故，他不得不选择退学，这都是后话。
只是看着章傲宣如今依旧高姿态的模样，唐白实在没什么心情应付他。
“既然嫁了人，应该也安分一些了吧，学弟，作为你的学长，我还是好心告诫一句，别再做大学时那种乱写文章不道德的事了。”章傲宣摸了摸鼻子，故作语重心长。
“你说，不道德？”唐白冷笑了一声，当年在学校里迫于舆论的巨大压力和对被无辜被牵扯进来的顾学长的愧疚，他一直没有当众反驳过始终站在道德制高点的章副主席，不过现在——
“章学长，见面就随意打探Omega婚恋**问题，根据瓦蓝星的《Omega权益保护法》，可是有性骚扰的嫌疑，你这样算道德还是不道德呢？”唐白毫不客气地瞪了章傲宣一眼。
“你——”章傲宣完全没有料到唐白会反驳他，居然还如此有理有据。
唐白之前写过一篇背景是瓦蓝星的近代现实题材的小说，里面涉及到《Omega权益保护法》的颁布，他便花时间好好研究了一下这部法律的条款。
唐白懒得理会他，快步走远了些，此时医院走廊里来来往往，人多了起来，被摆了一道的章傲宣站在那里左顾右盼后不好发作，但又心有不甘。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上前追上唐白，低声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当年就是因为你，我们曾经那么的优秀的顾主席才会在后来销声匿迹。”
唐白停下了脚步，他并没有回头，理智告诉他，不必在意章傲宣的话。
但那个曾经烙印在心底的身影……
他闭上眼，顾……年少时的悸动，一片狼藉罢了。
那也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更何况，即使是在过去，那个身影的主人和自己也没有多少关系。
但他又不得不顾虑起来。唐白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这位明显不怀好意的Alpha：“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应该听说过五年前，星际列车和小型飞船相撞的那场太空事故吗？”章傲宣冷笑了一声，居然莫名有些幸灾乐祸。
唐白的心一沉，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的双亲因此殒命，弟弟就躺在隔壁的病房里——而章傲宣此时的说辞，让他有了更强烈的不祥预感。
“有传闻说，那艘被撞的小型飞船属于顾家。”冷漠的Alpha又轻哼了一声，“瓦蓝星的军事世家顾家，应该也只有我们顾学长的本家吧——话说回来，他转学后这么多年别说闯出些名堂，连一点音讯也没有，不奇怪吗？会不会正是因为转学去了北边的缘故，才正巧搭上了这艘飞船，于是——”
“不可能！”唐白打断了章傲宣，他的额头上冒出汗珠。
唐白看过事故的死亡名单，是的，一个一个名字，他看得很仔细，一遍又一遍，几乎能倒背如流，他是多么希望双亲的名字没有出现在上面。
他恨那场事故，但又那么清晰的记得和那场事故有关的一切细节。
所以，唐白可以确定，事故的死亡名单上没有顾严振的名字。
唐白猛地抬头，狠狠瞪向章傲宣：“你在造谣，不要以为随口胡说八道，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章傲宣被唐白的气势恍然镇住，微微一愣，但转而脸色立马变得十分难看，他似乎极度厌恶身为Omega的唐白居然敢反驳他，于是皮笑肉不笑地继续冷道：“不管是不是造谣，曾经风光一时的顾主席已经查无此人很久了，这是事实。我现在都已经是瓦蓝星富兰克林军事研究院院士了，他呢？是死是活，学生会的老同学们没一个人知道。难道他后来还有联系过你？哈？说起来，你曾经那么迷恋他——”
唐白只觉一口血气涌上心头，咬紧牙关，痛苦的回忆，夹杂着记忆里的流言蜚语，真真假假，该辩驳的时候，好像也没法真正去辩驳什么。
年少的喜欢，于自己是真切又无言的酸涩，于他人，或者是一种让人厌烦的无尽困扰，甚至是无妄之灾。
“小白，原来你在这里！”旁边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章傲宣和唐白的对峙，章傲宣转头，见到来人是一位年长的Alpha，显然和唐白熟识，便撇了撇嘴，收起适才的冷嘲热讽，一副漠然的神色，转身便走开了。
那年长的Alpha正是唐白的二叔唐天浩，他也注意到了章傲宣，彼此目光短暂交错，唐天浩微微挑眉，等到章傲宣走远，他才收回关注，看向面前依旧掩不住愤怒的唐白。
“小白，我给你发的信息，你看过了吗？找你半天都不见人，那关于医院的费用……”唐天浩皱起眉。
“二叔，我已经缴付了目前为止所有拖欠的费用。”唐白叹出一口气，打断了唐天浩，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可疲惫掺杂着隐隐的怒气还是让他不禁语速快了起来，“二叔可以告诉三叔，他不会再收到催款的短信，请他放心。”
“喂，你——对长辈说话什么态度？！知道我们刚才找你多久了吗？”唐天浩听说他已完成缴费，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在稍稍诧异后，表现出对他打断自己并语气不佳的强烈不满。
唐白抿住嘴，他都能猜到，接下来二叔会说些什么。
“小白，你这个性子呀，是该改一改了。”唐天浩的老生常谈，唐白都听腻了，他知道从小时候起，二叔就看不惯父亲母亲宠爱身为Omega自己——又不是顶级Omega，一个中等资质的Omega，婚配都未必能寻上好门户的Alpha，完全没必要投入那么多资源和关爱——双亲还在时，二叔会私底下没少和三叔抱怨，而父母意外离世后，二叔就直接在唐白面前不演了。
“你看你，虽说不太好说已故大哥和大嫂的坏话，但你确实是被你爸妈宠坏了，快三十的人了，身为Omega婚嫁没着落，说要当O自强吧，可也一直连份正经工作也没有，一天天窝家里说写什么小说，根本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可你还要不自量力拖着生病的弟弟不撒手，连累整个家族的人都陪着你担惊受怕。”二叔用手摸着下巴，越说越觉得唐白一无是处，但他似乎又要端着长辈的架子，顿了顿，转而故作语重心长道——
“我这么说，也是担心你，小青的医药费不便宜，长年累月没个尽头，你一个人扛着未免压力太大，不如送小青进星际精神病院，也就不用再担心费用问题。这个解决方案，我一早就和你说过，可你就是不听……”
唐白安静地听着二叔一如既往地数落，以前好几次他都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但换来的是二叔和三叔更猛烈的联合攻击，最后大家不欢而散，又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久而久之，唐白也就不想花这份心力去说些什么。
毕竟双亲骤然离世，人情冷暖，他经历得也不少。二叔和三叔虽说没有出钱资助，但父母亲的后事，他们都有帮助过当年懵懂的自己，有着这一点恩情，唐白也不想和两位叔叔闹得太僵。
他知道改变不了叔叔们对自己的看法，但他自己的事自己做决定——他是绝对不会把弟弟唐青卿送去星际精神病院的。
“谢谢二叔的关心。”唐白淡淡地看向唐天浩，“我会想办法赚钱，养活自己和青卿。”
“就靠你——写小说？”唐天浩又皱起了眉，“那还不如找个有钱的Alpha更实际，别怪你二叔说话直接。”
唐白似笑非笑，随口说道：“您不是一直说，我这个性子可不好找，难道二叔有Alpha人选了？”
唐天浩若有所思，目光看向适才章傲宣离开的方向，试探性的开口道：“刚才那个Alpha，你们很熟吗？”
唐白疑惑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二叔指的是章傲宣，一种深深的厌恶感在心里蔓延，半晌，他漠然地吐出两个字：“不熟。”
“这个样子呀？”唐天浩的语气里掩不住的失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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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回到现实，生活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