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没什么波澜的语调，让淮栖心跳都漏了一拍。
确定身份。
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因为淮栖很单纯地以为，游戏中的NPC是不会在事由上无中生有的，何况青年在一开始就说给他打了电话，而淮栖也确实接到了那个电话……
可是他真的没有确定过一点信息。
他连青年叫什么都不知道。
万一这个人是冒名顶替的呢？
万一……根本就没有人要租他的房子呢？
淮栖越想越害怕，他本就不是多聪明的人，也只是到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到青年其实在一开始就有点奇怪了。
淮栖从小就对别人看过来的目光很敏感，他是能感觉到青年从见面开始，目光就很频繁地长时间停留在他身上了。
明明是连说句话都很容易害羞的人，可是盯着淮栖看的时候却看得毫不掩饰，反而是淮栖被搞得有些不太自在，不怎么敢跟他对视。
“就不怕我是坏人吗？”青年往前一步，声音近得好像要贴在耳朵上了。
淮栖站在原地，手心里全是汗，眼前的那个楼梯像个无声的黑洞，仿佛要把他的魂魄都吞噬进去。
青年的每句话明明都没有给出答案，可在淮栖听来早已等同肯定。
想到自己下一秒就会死在这个藏着老鼠的垃圾堆里，淮栖眼泪都被吓出来了。
可他不敢下楼逃走，只能像只被捕的幼猫一样害怕地转过头，朝施暴者可怜巴巴地小声呜咽。
眼前，青年依旧站在那里，比淮栖高很多的个子正好遮住了头顶的灯源，淮栖红着眼睛，费力地仰起头去看他，一时竟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觉得他比任何人都像一个冰冷的杀手。
很陌生的感觉。
跟楼梯里完全不是一个人。
像是恶魔彻底撕下了伪装。
淮栖心里乱极了，湿漉漉的睫毛不受控地颤个不停，他明显连自己都不相信不期望了，但还是颤着声问他：
“你不会的，对不对？”
与其说问，倒不如可以说是乞求了。
青年的手指几不可见地蜷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淮栖，乌黑的瞳孔里似乎沉着掺杂不清的棉絮，明明长相是清秀干净的，可是看人时目光却空洞到捕捉不到一丝焦点，好像一尊没有情绪和弧光的雕像。
淮栖被他看的，那一身被养得细白的皮肉都微微沁出些汗来。
因为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脸又比常人都小，仰起头看人时，琥珀淡色的圆眼睛在那张白皙荏弱的漂亮脸蛋上忽闪忽闪，更显得楚楚可怜。
呜呜，他肯定就是要杀他的……
是用锥子还是剔骨刀？
想起身份卡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用具，淮栖害怕下一秒青年就会从他的手提箱里拿出一把带血的刀，于是连忙浑身颤抖着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敢看了。
但是失去视野会让人变得更没安全感，淮栖下意识就微微皱起眉，只敢小口小口地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没有人在临死前不想求饶，可是淮栖怕极了自己会说错话。
他闭着眼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像个不敢一个人晚上上厕所的小朋友一样又害怕又不安地小声说：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但是别太痛好不好……”
知道自己肯定逃不掉了，淮栖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对方下手轻点。
可只是说完这么可怜兮兮的一点微薄的愿望，淮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眼泪因为闭眼早就顺着粉白的脸颊一点点下滑，犹如夜露淌过娇嫩花朵，柔柔弱弱的模样好像只要对他稍微用力一点就会让这人哭得更凶。
由于一直都没有听到青年的回应，淮栖的手脚已经逐渐冰凉到快不像是他自己的了。
联想到一些电影里面杀手的情绪都是喜怒无常的，淮栖害怕是因为自己的请求让青年更加凶残，不由自主地就往后缩了一下肩膀。
可这一缩，淮栖就听到身前人的脚移动了一下，接着，很清晰的一声呼吸，灼热地洒在他的鼻尖。
“跟几个人说过，这句话？”
这么近的距离让淮栖吓了一跳。
他慌忙睁开眼睛。
一双乌黑的眸子沉沉地看着他，隐隐有情绪在里面涌动。
是什么情绪，淮栖一时反应不过来，甚至，青年的问话一下子都让他有些难懂，只能无措地小声呐呐：
“什么……”
无尽的恐惧迅速蔓延淮栖全身，他几乎可以肯定，面前的这个人已经变了。
青年高挺的眉动了动，视线落到两片湿软的粉色唇瓣，此时已经被主人折磨得泛着艳丽的红，像两颗诱人的樱桃，随着口中的清甜香气微微颤动。
在装单纯吗？
没由来的，脑子里面出现一种很恶劣的、像是故意要让人难堪的报复心理，他把话换了个更直白的说法：
“嘴巴，被几个男人亲过？”
淮栖：……？
淮栖睁大眼睛，先是有点懵，接着雪白的耳朵尖都涨得一片通红。
他在说什么啊……
脖子上好像有热气不断冒出来。
明明是听到应该先生气的话，淮栖却只能忍着羞耻，老老实实回答：“没、没有……”
因为心理有些抵抗去当面回答这种怎么听都很怪异的问题，淮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垂下了眼睫，可在青年看来，完全就是一副说了慌而不敢看人的心虚样子。
“没有？”青年似乎一旦开始恶劣起来，便只会更劣，连声音都有些恶狠狠地，“他们直接弄你？”
这下淮栖是真没听懂，他皱起眉抬眸，含着一层水雾似的瞳孔愣愣看向青年，只鼻腔里小声发出一点疑惑：
“嗯？”
青年的眉头拧起来了。
顶着这么惹眼的一张漂亮脸蛋，连表情都是清纯无辜的模样，好像天然做什么坏事都可以被无条件原谅。
哪怕是会这样乖乖闭上眼睛主动给人家亲，稍微凶一点就会被吓得随便给人家弄的软弱性子，也不会有人拿很脏的话去指责他的水性杨花。
这种主动贴过来都会嫌恶的类型，青年以往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这回他不知是哪根筋搭错，明明还只是没讲过几句话的租赁关系，甚至在抵达这里之前，他都没有一点要与淮栖有更多交集的打算，却在这时放下手提箱很没头脑地抓起淮栖的手腕。
那截手腕之前一直让略宽的袖子遮着，这时才被迫露出细细白白的一小段。
小巧精致的腕骨微微凸起一小颗，看起来没什么肉，但是摸上去滑滑腻腻的，像羊脂玉一般又软又嫩，带着淮栖身上好闻的香味。
青年抓得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模样，淮栖忍不住吃痛地哼了一声，惶恐不安地看着他。
眼睛又酸又痛，眼泪又开始流出来了。
青年看见眼前好像眼泪多的冒不停的人一时怔住，力道不觉就松了一些，心里却暗忖这人真有这么娇，他明明就没用多少力。
想讽刺的话竟也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最后，脸色很差的青年皱着眉头盯了淮栖半天，一只手抓着淮栖，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方整洁的蓝色手帕。
淮栖蓦地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看着不断靠近的手帕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心里有兔子疯狂乱撞。
一个念头飞快闪过淮栖的脑海：
迷药。
说实话，淮栖是想逃的，尽管迷晕了再被杀确实不会痛，可是真到了那一刻淮栖还是怕。
他还是怕死。
但一只手已经被人抓住了，他没可能逃。
而且本来就是很胆小的人，连反抗一下都害怕会招致更残忍的屠杀，淮栖唯一表露出来的一点反应，就是颤得不行的手，和委屈到爆的表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见到鬼了。
青年的手顿了一下，看见他那副可怜模样，本就不好的脸色一下子更差了。
尤其是在看到淮栖甚至抽了一下鼻子、往后缩了缩身体露出的闪躲表情时，郁闷更是达到了顶峰。
他还捏着手帕的手没好气地碰到淮栖湿红的眼尾，语气又凶又僵硬：
“有那么害怕么？我又没有要对你怎么样。”
而比语气更僵硬的，是他的手。
为什么还是这么贱地贴上去了！？
青年自己都懵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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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隐形的客人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