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见到赵松云是两天后,崔莺莺借口要回去拿东西,章俭出差已经离开了,苏阿姨自然只能称是。
过了大桥就是截然不同的景色,但也没什么差别,只不过都是房子,有人四百平,有人四十平;都是求生,有人站着,有人跪着。
她撑着一把小银伞,走在光影交错的小巷里回头率很高,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视线,微微把伞沿压低了一点。
身后杂乱的脚步渐渐小了,只剩下一道,像她的影子。
她放慢脚步,尚有闲情逸致地理了理鬓发,这才转过身。
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小弟哈欠打到一半,嘴都合不拢了,滑稽是滑稽,还忙扯了身边的人来看,连着探出两对黑眼圈。
他们平时都是在夜场里上班,昼夜颠倒,这两天为了蹲点,白天也不能好好休息,全靠这样那样的功能饮料续命。
但现在觉得,这世上未尝没有真正的灵丹妙药的。
因为实在不能说是不美的,她这两日养病补得过了,脸上很有一种芙蓉如面柳如眉的媚态。
“这么多人呀。”
被她的视线掠过的马仔小弟无一不生出了一点疑问,这位爷真的是来......兴师问罪的?
四目相对,都从对面眼里读出了煞风景之意。
赵松云踏步上前,不知为何,他见她这样活色生香的一面反倒记起当时她脸色苍白地瘫软在他怀里的样子,这两日他越是不敢不愿回想,此时的记忆便越是清晰。
他不由得沉下唇角,道:“也不知道是多重要的局,发着烧还上杆子去给人带孩子。”
这怨气也是有些没由来的。
崔莺莺不吱声。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听墙角听得再明显不过的脑袋,那两人渐渐走远了,直到快要看不到他们的身形的时候。
她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这声音同她平时讲话的语调是很不相同的,甚至能从里面读出一点带有迷幻性质的脆弱。
赵松云的视线仍旧落在渐远的背影之上,阳光太过刺眼,他微微闭上眼睛。
崔莺莺又叫了他一声,还是那么轻。
他转过头,似乎有些了然:“怎么,他对你不好?”
他没注意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多温和。
“你会在意吗?”崔莺莺握着伞的手捏紧了一点,“那天晚上——”
她的声音陡然停住了,脸上浮出几分难以启齿的神色。
“怎么了?”他的眉头拧了起来。
崔莺莺咬了咬嘴唇,但最后还是万分纠结地低下了头,要说章俭对她不好......那肯定是很没良心的。
*
章俭足足陪了崔莺莺两天才去了东京,当然,说陪亦是很不合适的。因为他在渝州的这两天也很忙,几乎大半时间都在房间里开会,有一次崔莺莺听到隐约从他书房里传来的声音,真是不怒自威。
明明也没讲什么,却让人免不了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不知道古时候的臣子是否也是如此揣摩上意的。
但他出了房间转眼连眉眼都温和下来了,苏阿姨知道他最近手里头的项目有点问题,见他眉头蹙了蹙,很短暂,叫她都分不清他是否在笑?可是怎么会,工作上有问题,章先生怎么会这么高兴?
视线不自觉移到崔莺莺身上,她正抱着安安在看电视,也不知道看到什么了,露出了那样开怀的笑。
所以真的不是崔莺莺自以为是,她这段时间确实再三想到宠溺这个词。
但其实她并不是很需要这种情绪价值。
关键在于章先生的态度,他对她有时候像爱护亲妹妹,有时候好像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有些愚笨需要人照顾的后辈。
至于多得那几分怜爱之情,同小狗安安相较起来恐怕也不逞多让。
像是已经爬到了山顶,才发现原来以为高不可攀的山峰原来只是小小的障碍,下一段路还长,而且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是否是山巅,还是只是另一个障碍。
陈璨安慰她说:前路是好是坏,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是,只是她觉得就算路走坏了,那也不是她的错,人事已尽,剩下的是命运没有眷顾。
*
想到这里,崔莺莺总算酝酿了出了几分悲戚。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抬头看着赵松云,他也被她的眼神看得心中莫名一悸,连她靠近了也忘了退开。
崔莺莺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
“啊,刚刚都是骗你的。”
她说完就低低地笑了出来,声浪透过骨传导,一颤一颤。
无比戏谑的,又恢复了她一贯的高高在上。
“谁知道你这么傻。”
“噗通——”
身后传来易拉罐掉在地上的声音,滚了两圈之后,崔莺莺的笑声突然被人掐断了一样。
赵松云像是不太灵活的提线木偶一样转过头去。
不远处,姜堰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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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