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死局

“你难道敢说你不喜欢她吗?你难道没有想过娶她为妻吗?”

魁首慢条斯理给小剑灵已然摇摇欲坠的理智以最后一击,“以及,你难道敢说你就从没想过与她行那些鱼水之欢?”

脸色阴沉的小剑灵那一瞬间茫然的心思在神识海里化为七个大字。

——什么是鱼水之欢?

真诚,永远是人世间最好用的必杀技。

魁首:?

魁首:淦,大意了。

魁首这才想起,楚忘笙按照化人型那天做出生日期算现在还不到三岁,能想过男女间最亲昵的举动恐怕莫过于一个在侧脸或额首上的亲吻。

男欢女爱,现在这个年龄段的楚忘笙至今不算明白。他对男女之事仍懵懵懂懂,生儿育女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两个人穿着衣服共躺一张床上抱一抱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楚忘笙像是张没来得及被人书写的干净白纸,还没有如未来那般彻底坠入浊世的染缸。

心魔一定是在拖延时间。

楚忘笙不够聪明,想事情也想的过分简单。

心魔寄居在哪里,他就把那个地方剜出来,这样心魔就再也占据不了他身体。

……应该是可以恢复的,反正最差也不过恢复原型。

比起无法言语的终年孤寂,楚忘笙更怕那个人被他自己杀死——他从不敢拿剑门大师姐的安全与性命做赌。

变回剑可以有一天重化人型,但那个人死了却永远不可能再复生。

魁首懒洋洋地笑问他,“除了一直拖后腿,你究竟还能做些什么呢?”

小剑灵闭上双眼,手上一个用力,当即试图把坐逍遥的剑锋从薄弱的太阳穴往脑袋里捅进并搅碎!

在他手背青筋暴起用力的刹那,“啪”地一声,玄色长剑精准地施力打在楚忘笙手背,轻而易举地在那白皙的皮肤上映出一片薄红。

右手卸力,手中的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楚忘笙终于回神。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恍若大梦初醒般抬首。他的目光扫过躲在苏知月背后的小妖物,那孩子在楚忘笙目光移到自己身上时,乌黑色的眼中满是恐慌。

……旁人听不到心魔的声音,在旁人眼中,大抵只是一个乌发散乱的血衣癫子跪在地上,发了疯地自言自语,并捡起长剑往自己太阳穴捅。

他不敢看苏知月。

连他自己都觉得刚才的动作太疯癫可怖,楚忘笙怕剑门大师姐用同样看怪物或疯子的眼神看他。

楚忘笙匆匆低首,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他惊慌间张了张嘴巴想要解释什么,干裂的嘴唇上下触碰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跪在地上的楚忘笙死死攥住玄衣女道的袖角,他整张狼狈不堪的脸如寻找避风港般埋在她的腹部位置。

楚忘笙听见他自己口中在哀哀地小声讨饶,“姐姐……”

“嗯。”苏知月轻轻拍了拍小师妹后背宽慰着。

“我刚才叫了师妹很多声。”玄衣女道俯身,她以指腹抵在他太阳穴处止血,并微微用力牵引小师妹抬头。

盯着那双黑蒙蒙的眼睛,玄衣女道简单地叙述道,“但师妹刚才似乎一直沉迷于幻境甚至到自伤的地步,故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望师妹见谅。”

一片黑暗之中,悉悉索索的声音再度响起。

苏知月以神识扫过那钻出泥土的无数骨手,冷静转身并将剑置于自己面前,“楚师妹,把剑捡起来。”

“……我想,我们可能没时间讲讲你刚刚究竟是听心魔说什么话了。”

*

谢青烈给这处封印分别布下三重保险。

除却已经见过的杀阵与还未出现的尸身傀儡,还有的就是埋在这地底下数不尽的英雄骸骨。

“不应该啊……不应该……”

神识海中,魁首扶额陷入沉思——谢青烈确实布置过唤醒无数骸骨守卫封印的阵法,但谢青烈也会有失策的时候,这位天机楼祖师终究高看了他自己对阵法的维持效力,唤醒骸骨的阵法在千年之长的时间里早就落尘失效。

魁首在梦中第七次下黑海,发现了唤醒骸骨的阵法留下的灵力残痕,如此才推测出谢青烈曾布下操纵战友尸骸守卫封印的阵法。

但现在,失效的阵法却重新施发效力,无数的尸骸从泥土里爬出试图彻底绞杀闯入禁地的人。

魁首沉沉呼出一口气。

无数次在梦境中出生入死,他很快地平复好心情并想通事情关键。

刚才那个魔修与谢青烈的魂魄打了一仗,明明魔修那般惨烈地打赢了,却没有乘胜追击地摘取胜利果实并完全去解封此处煞气,反而要像是落水狗地逃到上面?

是因为惧怕谢青烈的尸身吗?这似乎只是他逃跑的理由之一。

此时的魁首有了崭新看法。

……天机楼祖师魂魄不敌魔修,故在散魂刹那竭力去激活那已经失效的阵法,试图让战友们的尸骸斩杀闯入者。

启动的阵法吓退了敌人,可惜那时的谢青烈灵力所剩无几,激活阵法的速度又太过缓慢。直到现在,那绞杀敌人的阵法才真正发挥出它作用,并不幸地被应用于苏知月等人身上。

这次变数如此之多,许多过去的经验都难以用来参考。

为防止四面受敌,师姐妹后背相靠,执剑而立。

无数的骷髅从地底爬出来,它们眼中只有幽蓝色的火光,从中看不出任何生前身为“人类”的情感。

它们或穿修士千年不腐朽的法器道袍,或肩披锈甲执长锈刀,或身上一无所有地只拿着锈的断剑站在那里。有兵士高高举起被血染红的残损战旗,随着号角吹起,在指挥者手中法器小旗挥动之下,本来杂乱的骷髅们有组织地排列好无比庞大的阵型,整装待发,浩浩汤汤。

死者的灵魂趟过地府黄泉的水,前赴后继地来到它们守护过的人间。

它们脚下散发莹莹光辉,谢青烈的杀阵在此刻甚至被它们特意地激发来增强几身。

能将一群散兵游勇训练成如此规模且有纪律的军队……

那些出神入化的阵法也好,可道天机的卜算问卦也罢,但若真有一天到了天机楼两位祖师面前询问此生最了不得的成就,恐怕二人必然会指向这支在千年前无往不利、百战百胜的屠魔军队。

黑海底下埋葬的骸骨并不是千年前讨伐鬼母的军士全部,这不过是那支军队的一角。但能与谢、章二人共赴讨伐鬼母的最前列,这群人必然是那支军队里精锐中的精锐!

这支军队寂静无声地站立在苏知月三人一侧,肃杀到连汗水滴落地面的声音都如此清晰。

以指挥官挥下旗子为号,以击鼓手的鼓声为令,随时会如倾倒的江海般只冲而下与闯入者不计代价的厮杀!

三人对一军,就如三滴笔墨试图染黑整片大海,无论如何看都是必然的死局!

苏知月已经飞快思索起退路一事。

千年前的人居然这么讲武德,又或者是觉得三个人不足以让他们全力厮杀——在号令挥旗而下前,这支军队给他们留下了东侧与南侧两处缺口。

当然,也不排除这两侧后面有什么比这支军队更危险的存在。

南侧有一处只供一人行走的幽深长廊,是最合适于他们逃生的通道——正因为狭窄,才会让军队的数量压榨在这里无法发挥最大优势。

东侧,是适合大军行走的旷野……两相比较之下,苏知月却直接舍弃了前者。

南侧的长廊里,庞大的灵力直接如巨山般压了过来。

土堆也好,木板也罢,在灵压下寸寸地化作齑粉消散于天地之间。

消瘦的一只手从黑暗中探出,再入眼的是那人袖袍干净的白,这颜色与古战场的所有一切格格不入。

小妖物警觉地呲牙,并在喉咙中挤出面对危险的恐吓声音。

魁首想起了他殒命在这具尸身傀儡下的五十七场可怖噩梦。

楚忘笙只是沉默地站在苏知月面前,警惕地用眼睛扫过去。

在那个人从黑暗中摸索着走出时,苏知月手中的如登剑剑身颤动,同时不免欣喜地呼唤道,“二爹!”

哪怕听不懂剑言语的苏知月也能认出白衣人身份。

这张脸,刚刚在跳下棺材前苏知月曾见过的。

——抛弃修士的体面,让灵魂如鬼修那般彻底失去栖息之地,并将已经是空壳的身体炼制成吸收煞气维持几身的傀儡。

坐逍遥冷淡地给如登泼冷水,“我建议你不要把他看作是你平日熟识的二爹。”

如登剑剑鸣消迩。

是了,平日里这具傀儡之所以是有些呆滞但和蔼的二爹,完全因为有谢青烈的魂魄在一旁操纵。

如今谢青烈的魂魄被魔修所伤不再操纵他的尸身,这具傀儡就只是负责看守封印的傀儡。

傀儡胸口处的衣服有一道很长的裂痕,裂痕边缘是已经干涸在上面的血。

很显然,傀儡和魔修打过一架,而且身体还挨了人家一剑。

但裂痕下的皮肤是光滑的,这具傀儡早就恢复到巅峰时期。

指挥官的落旗与傀儡冲出几乎在同一时间,前后两边会呈合拢之势封死他们所有退路——

“轰!”

东侧的海底“天空”碎裂了,一道劈下来的剑光让周遭一切恍若按下静止键,巨大的响声几乎吸引所有人抬头去看。

那是一个执金色长剑的老妇人,面容端庄慈祥,在这阴森可怖的黑海下,她好像尊救苦救难的佛陀。

——但老妇身后却是数不尽的凶煞妖鬼,它们无比垂涎地凝视着泥土下封印着的无边煞气。

我有预感,这个副本应该快完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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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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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女主过分直女
连载中春去折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