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知道空禁神宫此时情况的宣徵正飞速赶路,一心恨不得能瞬移到空禁神宫,她的头发被奔跑激起的风吹了起来。
激烈的奔跑让宣徵的心率也跟着加快,所以宣徵根本没有留意她体内的剑影震动频率越来越大。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宣徵是知道的。
她越跑越觉得周围环境荒凉寂静,宣徵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为了不惊醒其他人,宣徵还特意兜兜转转了好几个弯,她的记忆力和空间想象力不错。山聆跟她讲过翠屏山脉的地形布局,宣徵根据这些信息勾勒出翠屏山脉大概的地图,除了两个空白的地方,那里便是山聆说的神剑一族禁地。
一个便是神剑一族族地,另一个便是空禁神宫!
宣徵朝着那个方向而去,很快就进入了她脑海里空白的地带,宣徵不慌不忙,甚至更加的冷静,她心无旁骛地按照体内剑影的感应奔跑。
一座高大的建筑隐约而现,宣徵的预感越来越强,那里必定就是空禁神宫。
越来越近,宣徵也慢慢看清楚了那座建筑物,在星光照耀下,那是一座圆形建筑,外墙是纯白的,大大的圆顶,很高,足足有一座七层塔那么高。
宣徵终于来到这座建筑面前。
这就是空禁神宫。
她停了下来,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停在原地细细观察,仿佛没有感受到内心那已经控制不住要发狂的剑影,体内剑影在疯狂跳跃波动。
她能感受到通过剑影传来的讯息,那是山聆的声音。
他要她离开!
“我来了,山聆。”宣徵喃喃开口,望着眼前纯白外墙,深碧色眸子愈发深沉浓郁,浓郁得碧色掩盖了翻腾的万千情绪,她整个人笼罩在一层说不清的意味之下。
忽地宣徵一眨眼,她指尖呆愣地抚上嘴唇,咽了好几口口水,“刚刚我说了什么?!”
宣徵一颗心砰砰砰地飞快跳动。
她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被鬼上身了吧?
等等,修真界没有鬼啊!
宣徵甩了甩头,把刚才的诡异归咎为自己过于紧张的幻觉。
她注意力放回在眼前建筑,很快宣徵皱眉。
门呢?
宣徵绕着着圆圆的围墙走了一圈,回到原地,竟是没有发现任何可以作为门的出入口。
宣徵咽了一口唾沫,上前两步,她仰起头,完全看不到建筑的顶。
宣徵低下头,双眼直视着纯白的围墙,她缓慢抬手往前伸去,动作极为缓慢,在她掌心即将贴在围墙上时,宣徵猛地停了下来。
宣徵双眼睁圆,她猛地抱头下蹲,内心在尖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鬼的,她为什么会觉得只要碰到白墙,她就能进去啊?!
此刻宣徵满头冷汗,深碧色的眸子蒙上一层雾,迷糊不清,脸上布满了无助的挣扎、困惑。
一墙之内,山聆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只有还在轻微起伏的胸口,以及还在尽职保护着七瑶的剑表明他还活着。
七瑶已经哭不出来,甚至也流不出眼泪了,她睁大了眼发虚地看着前方,眼底是绝望。
她没有勇气像山聆那样出手反抗,她也没有能力对抗这些人,她只能无能懦弱地躲在山聆身后,恬不知耻地让山聆用自己的命去保护她。
七瑶忽然转头看着旁边一个同是神剑一族的女孩,身上的痕迹和气味无不彰显她曾经遭受过的事情。
七瑶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吐出哪怕一个音节,毕竟那个女孩失去光泽的深碧色眸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神剑一族女孩觉醒成功的概率会比男孩要高,所以这里的女孩数量远远少于男孩的人数。所以这些人,不,应该说是禽兽才会想要得到七瑶,将她变成他们中间一员,因为困在这里的痛苦已经压倒了他们的同族情谊以及人性。
“不如杀了吧。”
突然有一个神剑一族族人建议,明明是那么残忍血腥的话,从他口里吐出来却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
其他的人都是一愣,下意识觉得储战是不是疯了。
储战提醒了他们:“在空禁神宫里,我们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就算我们杀了他又有谁知道?如果你能出去,你会说出这里的事吗?”他看向身旁的一个人,那个人连忙摇头。
倘若真的能出去,他连想都不想想起这里的事!
“那你呢?你会说吗?”储战又看向另外一人,得到的一样是坚定的摇头。
储战扫了一周的族人,和他想的一样,他们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声音放轻,像是在低喃着情话,出口的话却是格外残忍:
“对啊,谁知道?我们都不知道。”
“谁说山聆死了?他只是永远离不开空禁神宫而已。”
他们都已经被杀戮暴虐操控了,此时已经不仅仅是七瑶的事了,那种杀戮感迫使他们想要看到鲜血,看到绝望,看到一切能激起他们内心波动的“盛宴”!
他们已经忘记在地上的是他们的族人,他们甚至还在几天前笑着打了招呼,甚至青梅竹马,甚至两小无猜。现在的他们只想享受这种为所欲为的刺激感,给自己披上为了自由,为了绵延传承的虚假表皮,然后一次次将屠刀砍向自己族人。
山聆紧闭着眼,感受着体内被他竭力控制住的剑影,剑影不停地挣扎着要出来,不是和那把他已经拔出来的剑会合,而是要冲向另外一个方向。
他知道那个方向会是谁。
是青岐啊!
山聆甚至想着不如这些人将他杀了,这样青岐应该不会过来了吧?
这般想着,山聆的内心也安宁下来了,他脸上甚至挂着淡淡的笑容,期待死亡的到来,这个结局对他来说也算得上是另一种圆满了。
他生而天慧,甚至在没有传承的情况能拔出自己体内的剑,他原本是想用自己的剑逃离这里,但是他还是选择留了下来,因为七瑶不愿意,山聆知道这种不愿意是多么可贵,最起码除了七瑶,他就见过他那个族长父亲能保持自我,甚至能坚守数十年,直到他的出生,带着他一起离开了空禁神宫。
山聆做不到,因为他在这里活不下去。
他忍受不了!
他无法在这个房子里时刻保持着活着的**,他只想逃离,拼尽生命那种的逃离。
逃离空禁神宫,逃离翠屏山脉,逃离神剑一族!
逃离所谓的宿命!
可是面对这样的七瑶,想要在这里活下去的七瑶,却没有足够能力的七瑶,山聆还是心软了,他决定留下来,也要努力活下来,竭尽所能保护好七瑶。
他再也不想离开了,真的就像他和青岐说的那样。
不想。
只可惜他似乎高估了自己,他既不能离开这里,也不能保护好七瑶。
对不起,山聆放开握紧的拳头,他心里对七瑶默念一句。
所幸的是,青岐还是好好的,她肯定能离开这里,去到外面的世界,帮他看到他所渴望的一切风景。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宣徵已经来到空禁神宫外,只不过无法进来。
门外的宣徵最终还是决定将手放到了白色围墙上,她深深吸了口气,在掌心刚刚碰到白色围墙时,她的心跳失律,宣徵猛地闭上眼睛,掌心开始发热。
噗嗤——
那是利器刺破皮肉的声音,山聆深碧色眸子猛地一睁,划出一道微光,一股鲜血迸溅而出,扬起明艳瑰丽的亮色,立在七瑶跟前的君子剑咔擦一声,摇摇欲坠,剑面渐渐失去光泽,一道裂痕从剑柄一直蔓延而下,蜿蜒到剑尖。
山聆识海大震,声音却是卡在喉咙里出不去,那是一声“青岐!”
“啊——”
宣徵尖叫出声,手从白墙上脱离,双手抱头,紧紧夹住脑袋,堪比神魂撕裂的痛苦一遍遍地鞭打着宣徵全身,尤其是识海那处,仿佛神魂要和肉身分裂开来了,一阵阵的,一次比一次狂暴地压迫碾压着宣徵。
不过短短一瞬,宣徵已经完全感知不到时间了,仿佛与世界割离开来,此刻什么山聆,空禁神宫全都消失了。
宣徵抱着头尖叫着撞着白墙,乓乓的,一声比一声吓人,甚至撞出了血来,染上白墙,宣徵根本没有注意到随着她每一次撞击,白墙越来越热了,甚至开始有些泛红,混杂着她的血液格外狰狞可怕。
储战慢慢抽出手,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利器插入了山聆的胸口,七瑶原以为再也流不出眼泪的深碧色眸子蓄满了泪水,七瑶张开手紧紧捂住嘴巴,不让一丝声音溢出。
山聆。
山聆。
山聆。
……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念着山聆的名字,泪流成河。
山聆瞪大了深碧色的眸子,眼上笼罩上一层暗色,他的背下意识地拱起,却是让利器更加深入几分,鲜艳的血液从刃口渗出,一开始渗出的速度很慢,慢慢地,越来越快,山聆隐在黑暗中的脸愈发灰白。
那柄君子剑尚且还有一丝微弱的碧光,但是整个剑面已经出现了许许多多裂痕,最厉害的当属最初那条贯穿整个剑面的那道裂痕。
“你快死了。”
储战低头看着山聆,身负神剑血脉的他们哪怕在黑暗中也能清楚看到山聆脸上微小的变化,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山聆身侧,声音很平静,但是在场的人却能从中感受到莫名的兴奋。
储战扬起一个笑容,手重新放回在利器上,作势要抽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放在那双手上,有兴奋,有害怕,有同情。
储战笑容越来越大,内心的兴奋再也遮不住:山聆的血喷出来那刻绝对是极美的,他一定要看到!
想到这里,储战眸子微微眯起,嘴边咧开的弧度显得格外诡异吓人。
他微微一用力,手往上一提。
“你想死吗?”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储战手一顿,很快就认出那道声音的主人了。
青岐?
他虽然疑惑,但是还是猛地一拔。
宣徵背靠在圆壁上,她现在完全没有任何力气,喊出那一句话已经用尽了她仅有的精力。
宣徵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喷射而出的鲜血,隐约间带着几丝碧色,在山聆上方划出漂亮的弧度,而山聆一震,拱起的胸背一松,整个人软瘫在地上,仿佛死了。
不是仿佛,而是真的死了。
那柄君子剑最后一丝碧光散尽,砰的清脆一声倒落在地,碎成好几片。
剑亡人亡。
山聆死了。
她来迟了,宣徵第一次那么后悔,如果她在白墙前没有那么多的犹豫,而是立刻进来,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噗——
气急攻心,宣徵一口血从口里喷出,那股好不容易消停的刺痛又开始蠢蠢欲动,宣徵想起那疼痛,整个人贴在圆壁上畏惧地抖了抖,冰凉的圆壁让宣徵清醒了几分。
宣徵咬着嘴里的软肉,扶着墙站直了身子。
她看着山聆的尸体,微微侧目看向那个手里拿着还在滴血的利器的男子,储战眼底的着迷渐渐消退,他不由得感叹山聆刚刚那个样子真的太美了。
不过,宣徵的灼热注视让储战很快回过神来,他朝着青岐扬起笑容,“青岐,好久不见。”
宣徵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是看样子认识她。
储战:“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仅是储战,空禁神宫里所有人都盯着宣徵,一双双深碧色眸子里是不可遏止的狂热:青岐能进来?是不是表示她也有办法离开空禁神宫?
是了,青岐觉醒成功了,要到外面寻找清霓神剑,族里肯定不会让她被困在空禁神宫的,她肯定能离开这里。
不过很快,他们眼中的狂热也褪去了。
他们都不是蠢人,自然知道哪怕他们真的能跟着青岐离开,最后也会被族人抓回空禁神宫。
宣徵没有说话,手心聚起灵光,这些日子宣徵不断修炼,也有所斩获,起码对上这些没有修炼过的神剑一族族人不在话下。
但是她今日却是受伤不轻,等会恐怕没有她想的那么顺利,但是她是一定要带山聆离开,还有那个女孩,宣徵看着跌坐在碎剑后边的七瑶,深深吸了口气。
储战握紧那把利器,他想了想,对宣徵说:“青岐,你要是想带山聆走,那就带走就好,剩下的事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宣徵一下子就听出了储战的意思,她带山聆尸体走,至于他们杀害族人,她私闯禁地,还有七瑶,这些全部就过去了。
宣徵觉得好笑,他为什么觉得她会同意?
宣徵低头想了想,储战以为这是青岐妥协的表现,倒是让旁边一人抬起山聆,将山聆带到宣徵身边。
宣徵接过山聆,宣徵默默背起山聆,顿时山聆的血将宣徵身上的清霓云衣染红了一片,宣徵丝毫不在意。
她视线又投在山聆的碎剑上,沉声对储战说:“还有山聆的剑。”
储战也是知道剑对神剑一族的特殊性,他瞥了眼碎了一地的剑,颇有几分无聊地说:“可以,你们去把那收拾好给青岐。”
原本他还以为青岐会提起七瑶,没想到这青岐倒是比山聆聪明多了,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样,这难道就是传承的作用吗?
储战若有所思。
“不用,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