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黄沙,风沙一吹,简直能把人给淹没了。
身裹严实白袍的凡人商队骑着一队骆驼在荒漠当中行走,驼铃声响荡在空旷的荒漠之中。
六十星体积和雪晴星相近,是一颗荒漠星。
啪——破风声响起,粗麻绳捆成的长鞭狠狠落在男人身上,在纵横交错的伤痕上添加多一道长长的血痕,男人痛苦地闷哼了声,本就伏低的身子更弯了,几乎要趴在沙子上了。
“走快点!”坐在骆驼上的胡佛高高在上,再次扬起鞭子。
引系舟漆黑的眼神飞快瞥了眼他,低下头加快速度。
“呸!低贱的奴隶,也敢用这种眼神看本圣使!”胡佛不喜欢男人那双黑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眼,又是狠狠一鞭子甩下去。
引系舟一声不吭,默默挨下长鞭,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称为衣服了,一条条撕裂的布条勉强挂在身上,露出布满鞭痕的干瘦身躯,已经结痂的血痕又被打裂了,血液潺潺流出,粘在布条上,凝结成一块块难看的血块,高大骨架突出,瘦得皮包骨,赤脚走在灼热的沙子上,每走一步,留下一个个血色脚印。
他双脚双手被铁链锁起,身后是和他一样衣不蔽体的男女老少,均是一脸死气沉沉,虽然不像是引系舟那般双手双脚拷起,但是每个人背上都背着重重的大箱子,大大压弯了他们的脊背,那都是商队的货物,其中最后面的一个女人背上则是盘腿坐着一个长相艳丽的女子。
这艳丽女子好生会折磨人,分明有空闲的骆驼,却偏偏要坐在人身上,这般将人当做驮负的牲畜。她盘腿坐着,这又必须要女人整个脊背放平,要长时间维持这样平稳的姿势,可想而知每时每刻都在遭受着何等的疼痛。艳丽女子是在从心理和身体两重折磨着那女人。
艳丽女子手上紧紧扯着女人的头发当作缰绳,甜腻的声音吐出恶毒的话:“快点!慢死了。”说着,狠狠一扯,女人尚且能窥见姿色的脸蛋痛苦皱起,想要仰起头却又怕会将艳丽女子掀下去,到时候不仅仅是一顿痛打,她只能咬着牙颤抖着忍着,头皮处渗出点点血。
胡佛骂骂咧咧,长鞭时不时毫无理由落在引系舟身上,“低贱的中宇人!”
艳丽女子抱胸提醒胡佛:“胡佛,他是主城要的人,小心被弄死了。”
“他死不了,他可是修士。绿姬,倒是你,怎么,担心他?这是瞧上人家了?”胡佛那双浅蓝色的眼阴邪地扫了眼艳丽女子,也就是绿姬,又扫了眼引系舟。
绿姬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和家里的关系,在主城攀上一位圣者,处处压着他,他早就看绿姬不顺眼了。
绿姬饶有趣味的眼神梭巡在引系舟那张脸上,引系舟样貌英气,哪怕现在因为营养不良,脸色极其难看,脸皮凹陷,也能看出其中剑眉星眼,倒是讨女人喜欢的相貌,再加上他浑身那股冷峻气息,更容易引起别人的征服欲。
不过很快,她嗤了一声,眼刀子射向胡佛:“这种低贱的奴隶,血都肮脏的,看一眼都嫌脏!你休要羞辱我!”
她手中举起一把匕首,刚要往引系舟脸上掷去,不仅要毁了他的脸,还要戳瞎他那双漆黑的眼。
“你好,请问云中宇往哪走?”
胡佛和绿姬同时看向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人,一男一女,俱是样貌出众,男的银发雪眸,清冷的模样却给人莫名的亲和感,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哪怕看到引系舟一伙人的惨状,笑容依旧不改。女的一双黝黑清亮的双眼,黑得澄澈明亮,熠熠生辉,挽起俏皮的发髻,两鬓边垂下两缕微微弯曲的发丝,正是她礼貌地开口询问胡佛和绿姬两人。
两人正是宣徵和宣灵雪,六十星是一个以凡人为主的星球,多是凡人,所以此方天道对于修士有所压制。进来后,宣徵都觉得身上仙力运转有些滞慢。她很是奇怪,为什么在上界这种仙力充足的星域会出现这样的一颗星球,明明这里仙力也十分充沛,呼吸间都是仙力,居然还能孕育出如此多的凡人。为此进来后,她不得不一直运转灵脉,尽量适应此处环境。
宣徵疑惑问宣灵雪:“你们之前来也是这样?”
“嗯。”
此外宣徵怀疑司徒久元的失踪恐怕和司徒明初的原因差不多,所以他们一进入六十星,他们就准备先找到司徒明初传给司徒久元讯息中提到的云中宇。
当宣徵听到宣灵雪说他们先前进来时,也想过打听一下六十星情况,但是不知为何这里的原居民似乎对他们避而远之,甚至看着他们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嫌恶。
不过有个例外,就是宣灵雪,他倒是没有遇到这种事,原居民见了他虽然也是低头跑得远远的,只不过没有用嫌恶的眼神看着他,反而眼神中闪烁着别样的古怪,宣灵雪也说不出什么来,反倒觉得像是不敢看他。
所以他们什么都没打探出来,只能跟个无头苍蝇在六十星胡乱寻找,直到被宣徵召回来。
他们两人进来后,第一就是要寻找云中宇,当然不能说走遍整个星球去找云中宇,他们时间有限,必须尽快找到司徒家两兄弟,为此询问原居民是最快捷的。
宣徵两人进来后便是落在这荒漠当中,眼前的凡人商队是他们在荒漠中遇到的第一伙本星居民。
其实宣徵两人早就注意到这支队伍了,茫茫黄沙中,长长的一条,雪白的长袍,很是显眼。
只不过当时胡佛正在一边咒骂,一边痛打引系舟,绿姬则是残忍地拉扯女人头皮。队伍中间那一群衣不蔽体,负重着重物的人脊背都被压垮了。
宣徵当时第一反应是不忍,她想要出手阻止却又忍了下来,他们初来乍到,尚未弄清楚情况,不好轻易出手。
直到眼见着匕首就要飞出去了,按照弧度方向和力度正好会刺爆男人眼球,然后一路划下去,割裂男人的脸皮。宣徵实在忍不下去,跳出来开口询问。
绿姬匕首已经放下了,她灼灼目光落在两人,不,准确来说是宣灵雪身上。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流转风情万种,她从女人背上跳下,身姿婀娜一步步走到宣灵雪身边,腰肢扭出魅人的曲线,雪白的双臂相互交错,手心柔柔搭在肩上,弯腰行礼,雪白的小脸抬起,含情脉脉地抛着眼波,语气甜腻:“西宇圣女绿姬见过尊贵的大人。”
宣灵雪一惊,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胡佛哈哈大笑,嘲讽绿姬:“你不过是小小的圣女而已,也敢在大人面前献媚,还不滚下去!”
“尊贵的大人,在下乃是西宇圣使,三生有幸能在此地遇见大人您,敢问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有心讨好宣灵雪,胡佛转眼嫌恶瞥了眼宣徵,抬起手中长鞭狠狠往她这边冲过去,口中怒斥:“低贱的中宇人,竟敢与大人站在一起,还不后退跪下!”
什么玩意?
不等宣灵雪拦下,折扇从腰间转到手中,宣徵手腕一翻,猛地一打开,一挡一挥,一下子将胡佛拍飞。
宣徵没有用仙力,眼前这一队商队都是凡人,哪怕她控制得当,也有可能会不小心弄死他。不过她现在单单肉|身本身就十分强悍,一拳头也能轻而易举捶死一个凡人。
竟敢有人拿着鞭子对着宣徵,宣灵雪愤怒地直接拔出长刀指着胡佛,语气冰冷嗜杀:“胆敢伤殿下者,死!”
胡佛重重砸在沙子上,浑身骨头仿佛散架了似的,不过听到宣灵雪冷酷的话,他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挣扎起身,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磕头,痛哭得涕泗横流,糊了一脸,祈求道:“大人饶命啊!小的愿意奉上所有灵晶,愿为大人您做牛做马,求大人您饶小的一命!”
绿姬早在宣徵将人拍飞时就尖叫着跑到后面躲起来了,他们身后的白袍人从骆驼跌下来,尖叫地抱成一团,跪倒在地,双臂高振,大声高呼:“大人饶命!”然后从衣襟里掏出一两块暗色的晶石样的矿石捧在手心往上高高举起。
他们出乎意料地格外畏惧,丝毫挣扎的心思都没有。
绿姬看到宣灵雪的作为更是双眼瞪大,转而畏惧地看着宣徵瑟瑟发抖。
宣徵微微挑眉,宣灵雪这般冷酷,和他平日温柔可亲模样相差甚大,倒是和她在他记忆中看到的那个青年有些许重合。
她连忙拦下宣灵雪:“灵雪,他们都是凡人。”杀凡人对他们道修道心有损,不值得。
宣灵雪顺从收回长刀,冷酷的眼神却没有离开胡佛身上,仿佛下一刻长刀再次取出、落下、血液喷溅。
“你们是修士?!”宣徵的话让绿姬恍然大悟,她大惊喊出声,原本甜腻的声音此刻尖锐刺耳,她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两人,又是害怕又是激动:“殿下?云中宇?修士?莫非两位是云中宇的大人?”
宣徵皱眉,六十星又不是没有修士,出现修士很奇怪吗?而且这六十星势力分布听起来颇为复杂,就现在而言,她就知道了云中宇、西宇和中宇。
于是她朝着绿姬微微一笑,绿姬顿时寒毛竖立,肉眼可见地脸皮子颤抖,宣徵微笑着招招手:“我记得你叫绿姬是吗?”
绿姬艰难地扯出谄媚的笑容,“是的,大人。”
“你过来。”
“遵命。”
绿姬看着眼前这个墨发黑眸女子,心里抖了抖,脸上拼命维持笑容,连滚带爬来到宣徵跟前。
宣徵随手布下一个隔音阵,这手段看得后面的白袍人心里都生出一丝悲哀:绿姬圣女怕是活不成了。
涕泗糊了一脸的胡佛也停下了痛哭,趴在沙子上,偷偷抬起一条缝睨着他们方向,心里竟是松了口气:好好好,他们盯上绿姬了,他应该能活下来了。
六十星势力划分分为六大部分,分别为东、西、南、北、中五大宇和地位超然的云中宇。其中云中宇远远凌驾于其余五宇,神秘高贵,极少出现在五宇,但是却掌控着整个六十星,而五宇中中宇又被称为流放之地,里面都是低贱的人种,被绿姬他们这些其他四宇的人视为肮脏的奴隶。
“中宇人都是像我这样有这一双纯黑的眼睛。”宣徵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绿姬咽了口唾沫,飞快瞥了眼宣徵黝黑澄澈的眸子,点了点头。
“眸色越浅越亮,身份越尊贵……”
后面不用绿姬说,宣徵也知道了。宣灵雪眨了眨自己剔透的雪眸,难怪他们之前去问路都被避开了,宣家人不说都像宣徵一样眸色纯黑,但是都是偏深的眸色,在四宇是身份低下的象征,唯独他一双冰雪眸子,他被避开是因为他们都不敢和他搭话,怕亵渎、惹怒了他。
“这样啊,那现在你觉得呢?”
绿姬震惊看到宣徵原本黝黑的眸子变成剔透明亮的碧色,流光瑰丽,带着幽深的神秘。
她脸色一变,虔诚地扑倒在宣徵脚下:“尊贵的殿下,是奴婢眼拙,误认您高贵的身份。”
这个星球不靠实力,靠眸色,阶|级划分极为严苛,几乎出生就决定一个人的地位,比宣徵在凡人界待的封建王朝还要压迫人。
这颗星球还真是越想越奇怪,这真的是碧凡星域会出现的星球吗?
“云中宇?两位大人难道不是云中宇的吗?”绿姬疑惑,她曾经有幸在圣者身边见过一次云中宇的大人,眸色的明亮剔透都比不上眼前两位大人。
宣灵雪冰冷地睨着绿姬,绿姬顿时想起他拿刀指着胡佛的时候,脸色煞白,嘴唇颤颤:“两位大人,奴婢真的不知道云中宇,不敢窥探云中宇。”绿姬以为宣徵他们怀疑她窥探云中宇,吓得眼泪都跑出来了。
在六十星,窥探云中宇者,死。
敢情这云中宇除了云中宇的人,就没有人知道云中宇在哪。云中宇的人出现在四宇,也只会去最繁华的主城,绿姬就是在主城看到那个云中宇的人的。
宣徵下决定:“去你们西宇主城。”
“是。”
“对了,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绿姬看着宣徵明媚的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涌上天灵盖,一个激灵,她打了个冷颤,对上宣徵那绿得发亮的眼睛,她连连点头,生怕动作慢了,小命也没了。
打开隔音阵,绿姬站起身,挺直腰板,对着俱是一脸震惊惊惶的白袍人和胡佛厉声呵斥:“你们还不起来!两位大人只是需要我们带路回主城,你们不识好歹惊扰了两位大人罪该死,只是两位大人宽厚仁慈,饶了你们,还不赶紧叩谢!”
胡佛和白袍人瞬间脸上漫上喜色,仿佛忘记了他们上一刻还沉浸在死亡的恐惧中,又能欢天喜地地叩谢:“大人仁慈!大人仁慈!”开始沉浸在尊贵的大人要和他们同行,去他们西宇主城的喜悦当中。
这极速的转变看得宣徵微微皱眉,这云中宇比她想象中地位还要超然。
“这是什么?”宣徵弯腰捡起一块白袍人讨饶时掏出的晶石。
绿姬:“啊,不要脏了大人您干净的手。这是灵晶啊,大人您不认得吗?”
“哦,奴婢知道了,肯定是您没见过这样丑陋低级的灵晶。”
灵晶?刚刚那胡佛似乎也提过要奉上所有灵晶给宣灵雪。看来是六十星的特产。
“大人想要灵晶?”绿姬看着宣徵低头端详着手中晶石,自认为揣摩出了宣徵心思。
虽说是带有灵字,可是里面不要说仙力,连一丝灵力也没有,甚至宣徵还用魔力探了探,确定就是普通的晶石。
胡佛和绿姬已经将身上所有晶石都掏出来了,连带着白袍人那几十颗捧成一堆谄媚放在两人面前。
胡佛和绿姬身上的晶石要更加剔透,里面杂质少了不少,甚至个头也大了一圈。
这六十星不仅眸色追求剔透明亮,这晶石也是这样要求的。
宣徵对于六十星这个怪异习俗沉默了阵,随手将其中几块晶石递给宣灵雪,其余随手收在储物袋。
“殿下,我不需要。”
“拿着就好。”
宣徵指了指那群中宇人,他们是被抓来要当成奴隶卖的,六十星的火热贸易之一——买卖奴隶。
“把他们身上货物卸下来放到骆驼上。”
引系舟古井无波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他们和绿姬他们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们似乎对于宣徵两人的眸子是黑色、雪色、碧色,管你什么眸色通通不在意,总而言之,他们没有六十星居民对眸色的追求。在宣徵看来,他们中宇倒是正常的。
绿姬他们虽然疑惑,但还是连忙上前将他们身上重重的货物卸到骆驼上,碰触间,中宇人躲避,西宇人嫌弃但手脚迅速。
宣灵雪:“锁灵链?”
宣徵顺着宣灵雪视线看过去,落在引系舟双手双脚上的铁链。
胡佛不甘绿姬在宣徵两人面前搭上话,他连忙上赶着胡乱一通拍马屁:“雪大人好眼力,正是锁灵链,这个中宇人是修士!”
说起来语气恶狠狠的,六宇中只有云中宇尊贵的大人能修炼,其余五宇都没有资格修炼,而这个低贱的中宇人居然敢修炼!
宣徵一把抓起绿姬手腕,绿姬脸白了,心跳都漏了一拍,宣徵与宣灵雪对视一眼。
她传音过去:“火土双灵根!”
恐怕他们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凡人,而是他们修炼之路从出生就被隔断了!
难怪,这根本就不应该是颗凡星,按正常发展轨迹应该是颗发达的灵星!
云中宇,垄|断了六十星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