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号含章炉?”
宣徵扇沿抵在下巴:“小叔叔你这是带错路了?赶紧掉头吧,我赶时间呢。”
宣沉舒脸上一贯的嬉笑一扫而过,他沉着脸看着眼前废弃的含章炉,听到宣徵的话,他微微抿起唇,而后缓慢开口:“我们走不了了,遇含章,却者死。”
刹那间,一道高大虚影从含章炉腾空而起,长发披散,头戴广檐渔帽,飞扬的黑色斗篷暗沉锋利,冷峻的面容无悲无喜居高临下看着下面两人,手中提着断刃,高高举起悬在两人头顶,寒光凛凛,整个虚影仿若高山群昂矗立扁舟面前,沉默而俊伟。
一旦宣徵两人掉头离开,断刃就会毫不犹豫落下,将两个胆怯懦弱的宣家子弟砍杀在先祖残刀之下。
一整套的含章炉实际上只有十个,第一号到第十号,都是同一批建造出来的。唯独这排十一的第十一号含章炉,才是宣家最初建造的含章炉,后面十个全都是仿造而成。也就是说,第十一号含章炉才是真正的含章炉。
宣沉舒转头与宣徵对视:“我们只能进去,胜者生,败者死。”
眼前的含章炉沾满了宣家人的鲜血,也就是因此,这座当时倾了半个宣家才建造成功的含章炉才会被废弃。
作为初代含章炉,锻造成功后,宣家用特殊手法让先祖虚影守护着含章炉,不想,这守护违背了宣家最初的意愿,反而成为了无情屠刀,上面缠绕着宣家人的冤魂。
含章炉的建造简直是有史以来宣家最错误的决定!
由于先祖虚影的血脉相连,含章炉能锁定每一个遇见它的宣家人,严格遵循见者有份原则,只要遇见它,宣家人都得入炉,否则虚影手上断刃就会血溅当场。
宣沉舒说的是“我们”,不仅是宣徵,还有他。
因为他也是宣家人,属于见者有份的范围之内。
宣沉舒顿时抓狂大叫,他在扁舟上跺来跺去,制造烦躁的噪音,既不敢掉头离开,又不想进去。
“为什么会遇上含章炉!?为什么?”
“啊啊啊!为什么我们会那么倒霉?!”
宣沉舒痛苦尖叫一声,不要脸地跪趴在虚影脚下,如果不是虚影没有实体,他怕是能抱住虚影的脚:“先祖在上啊!我是真心热爱宣家,我甘愿为宣家奉献一生!求求您放过我啊!”他恨不得挤出一脸眼泪,让先祖见证他的虔诚。
宣徵目瞪口呆看着癫狂的宣沉舒,她刚要开口,就被宣沉舒用力踹了下腿弯,不由得啪的一下也跟着跪伏在扁舟上,宣沉舒一边按她头,一边自个疯狂磕头,嘭嘭嘭声响个不停,嘴里虔诚地念叨:“先祖啊!”
宣徵一时未反应过来,被硬按着生生磕了两个头,她连忙侧头格开宣沉舒的手,跌坐在一旁,一脸惊异看着陷入魔障的宣沉舒:“你昨晚修炼炼岔了?走火入魔了?”
明显先祖听不到宣沉舒的鬼哭狼嚎,虚影断刃依旧悬在两人头顶,等待落下的那一刻。
宣沉舒颓废地跌在另外一边,浑身死气沉沉,似乎下一刻就要命不久矣,他摇摇头:“你不知道,含章炉从来没有人能活着出来,没有人!”
宣徵震惊,她转头看着那爬满锈迹的含章炉,难道宣家会废弃这座含章炉。
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居然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含章炉!
“而且!”宣沉舒眼睛冒出火,狠狠地瞪着宣徵,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她,“偏偏是你!”
宣徵皱眉往后仰了仰,她一脸无辜:“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又不是我带的路。”
说起这个,宣徵叉腰挺胸,有理有据:“我还没有说你带错路呢!”
“不过,”宣徵皱眉,“既然逃跑一定会死,还不如进去,起码还有一丝希望。宣沉舒,难道你不想成为第一个从含章炉活着出来的人吗?”
宣徵不会像宣沉舒一样疯疯癫癫的,既然只有一条路,那就踏上去!她狐疑盯着宣沉舒,按理说,宣沉舒也不像那么脆弱的人。宣徵还指望着宣沉舒振作起来,好歹到时候在含章炉里拉她一把。
宣沉舒此刻丝毫不在意宣徵直呼其名,他吼出声:“我也想啊!但是偏偏为什么是你!”
“我们是一起进入含章炉的,也只能一起出去!同生共死!你懂吗?你死,老子也得死!”宣沉舒唾沫星子一颗颗钉在宣徵脸上。
宣沉舒真是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在那个设计含章炉的傻叉脸上,简直是脑壳有包,去他的美其曰,血脉同胞誓要同生共死!去他大爷的同生共死,他大好年华,连漂亮小妞的小手都没摸过几回,他才不想和宣徵那小妞同生共死!
“要命的是,这该死的含章炉只会根据修为最强者开启模式!”
宣沉舒早在几百年前就步入仙君,而宣徵就是一个小小渡劫期!
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将会面临含章炉面世以来最大的困境!
“老子就是死了也要诅咒那个傻叉!”宣沉舒疯癫仰头大骂,设计者出现在他面前,他恐怕用牙齿咬都要咬死他!
宣徵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得脸被无形的手扇肿了,冷风吹得她透心凉。
她比宣沉舒还要害怕,因为宣沉舒不知道,但是她清清楚楚:老祖在她身上啊!
宣云开虽然只剩下神魂,但也是货真价实宣家人啊!
宣徵抱有细微希望:“都废弃了那么久,有没有可能已经坏了?”
宣沉舒给了宣徵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你看不到先祖虚影吗?”
只有闯入含章炉的宣家人才能看到先祖虚影,先祖虚影屠怯者,迎勇者,先祖虚影出现说明试炼已经开启了。
“对宣家人那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不摧毁啊?”宣徵也抓狂了。
还让它飘荡在怜雪星周围,这不是存心坑死人吗?
“我怎么知道啊?”
“哇!”宣徵惨叫一声,人已经趴在虚影底下,又哭又叫,“亲亲先祖!我还小呢,鲜嫩得很,那么可爱那么纯真,您怎么忍心啊!我才回归宣家不久,还没有来得及奉献自己!求求您放过我吧!”
“哼,”宣沉舒冷哼一声,粗鲁拎起宣徵,“别跪了,屁用都没有!”
“小叔叔,我不想死!”宣徵顺势抱住宣沉舒。
“老子也不想死好不!”
忽然宣沉舒赫赫怪笑起来,宣徵一脸悲切,天哪,宣沉舒被气疯了。
“赫赫赫,宣徵你不是说要当活着离开含章炉第一人吗?我宣沉舒倒要亲眼看看这破炉子能不能真的弄死我!”
“你给我收起那一脸奔丧的表情,进去!”宣沉舒赤|裸的脚一脚将宣徵踹向虚影,宣徵抱头惨叫,虚影抬起刀,缓慢往旁边侧开身子,头颅微微低下,迎接宣徵这个“勇者”。
“啊啊啊!”
一连串惨叫残留在周围,宣徵已经消失在含章炉了。
宣沉舒深深吸了口气,闭眼跃起,紧随宣徵后面跳进去。
一道温热液体飞溅散在宣徵半张脸上,连带着露出来的脖子仿佛也被烫着了。
“啊啊啊!”宣徵的惨叫戛然而止,她颤着手摸上那黏稠的液体,睁开眼,刺眼的红色映入眼中。
该不会宣沉舒不肯进来,被一刀砍死了吧。
宣徵两眼汪汪:“小叔叔,你怎么那么傻?为了让我能多几分希望能活下来,你真是太……”伟大了!
“你在想些什么垃圾玩意?”
一颗爆栗子炸在脑门,宣徵惊诧抬头,对上宣沉舒冒火的双眼,她捂住胸口,原来没死啊。
那一瞬间,宣徵仿佛五识通达,耳边响起铿锵激昂声,尘土滚滚,黄沙干涩气息夺走最后一丝湿润。
两人俱是一脸又惊又懵愣在原地,眼神发直发虚看着眼前这一幕。
两人都是闭眼进来的,都没有看到,漆黑的内炉在宣沉舒踏入那一瞬间,闪过“简单”“普通”“困难”“终极”“风烟”几个扭曲的金色字体,最后全都消失,只剩下“风烟”闪了一下才消失,炉内场景也徒然一变。
贫瘠的大地,撕裂的地表,一道道地裂像是难看的伤疤布满整片大地,飞沙走石扬起阵阵尘土,呼吸间都是黄土的味道,没有水,没有植株,没有生机,这里是绝望的死地,只有望不到尽头的黄沙和石头,只有无望的一日复一日。
护甲覆身,块块垒实的肌肉绷紧,呼吸间一起一伏,磅礴出阵阵汹涌热气,根根分明的长发在发尾处用金属似的细丝扎住,冷峻的面容,右手握紧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刀,上面弥漫着尚未散去的血气。
他高大的身躯站在最前,他身前是狰狞可怕的岩猁,身后是他的族人!
男女老少,面容均是被狂沙摧打得粗糙冷峻,脸颊凹陷,身上是脆弱的短衣,上面还粘着像是血和泥凝结形成的块状物,更甚者上身赤|裸,露出干瘦的四肢,和高大男子一样,他们乱糟糟的头发都是用简陋的细丝系住,他们手中有的拿着长叉,有的拿着铜剑,有的拿着弹弓,有的甚至是一块石头,一根骨头,他们双眼涌动着恐惧和仇恨,以及微弱的希望,手中武器勇敢坚定地指向他们的敌人——岩猁!
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战争,肉|体凡胎对上妖兽岩猁,如卵击石。
宣徵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黏稠的液体,铁锈腥味一丝丝钻入她鼻子,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的鲜血,他被凶残的岩猁开膛破肚,血液溅到了宣徵身上。
这片贫瘠的土地孕育了他们一代又一代,若不是一年比一年厉害的干旱,他们根本活不下去,他们也不会离开这片故土,背井离乡,去寻找可以生存的土地。
可是这样恶劣的环境也促使凶残的岩猁离开岩洞疯狂觅食,只有填饱它们干瘪的肚子才会离开。
岩猁浑身散发着阵阵恶臭的腥味,它们张开的大嘴还弥漫着新鲜的血肉味道,“吼吼!”
厮杀声再次响起。
“来吧!老子残了!可我还有力气!”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的男子握起一道卷刃的短刀,他的断臂血液还没有干透,他冲在最前面,大声嘶吼,声音沙哑,带着这片土地的沙砾一起咽下嘴,用血肉为身后的族人呐喊出他们的不屈。
他短刀尚未刺中岩猁,岩猁锋利的爪子已经割破他的肚子,掏出还在搏动的血肉塞进贪婪的大嘴中。
宣徵伸出的手穿过他和岩猁。
他们只是旁观者,无法改变既定的历史风烟。
光脚的少女沉默从男子身后奔跑出,浑身肌肉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噗呲一声,骨刀连带着手掌刺中陷入了岩猁的心脏。
族人的鲜血和岩猁恶臭的血同时溅满了她全身,也溅到宣徵和宣沉舒身上,穿过他们,撒落在干裂土地上,瞬间被吸收殆尽,可是那股混杂的血液仿佛在他们身上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宣沉舒脸色青白:“这是先祖记忆!”
血脉共振,他们是宣家的先祖,在不知多少年前,没有生来的仙人,他们也是普通的凡人,困在这贫瘠大地过着死寂无望的生活,为了生存,他们拿起武器,挺起跳动的胸膛,以死的姿态逃离这里。
退则死!
进亦死!
哪怕是渺茫的希望,为了后辈不再像他们绝望于眼前看不到尽头的黄沙赤土,他们选择前进去死。
这就是含章炉。
死也要勇敢向前向前向前,恐惧也要举起双手,明知绝望也要挥下生命中最后一击!
高大的男子长刀高举,狠狠劈下,他是他们族里力气最大的,最勇猛的。
瘦小的孩子也举起石头,一股脑冲过去。
宣徵控制不住尖叫:“不不不!快躲开!躲开!”她看着一头高大弯下的黑影笼罩在孩子身上,腥味逼近。
“宣徵!”宣沉舒伸手去抓,没有抓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宣徵跑过去,“快回来!你根本没有办法……”改变!
一头岩猁利齿下划,咔嚓一声,那是骨骼破碎的声音。
宣沉舒震惊地看着宣徵,她手握住岩猁利齿,往上一捏,竟是将岩猁利齿掰断,混着腥臭的涎液,鲜血从宣徵手掌划下手臂,浸湿一片。
上界几乎都是主线内容,每一个情节都是线索,就等着爆发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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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先祖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