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已是空无一人。
少年拿起旁边的油纸伞,撑着走出去,来到了后山上。
这里,将会是俩个人的坟墓,她静静地想着。
梁山伯和祝英台。
……
祝英台是员外之女,自幼随兄长学习诗文,十分聪颖,只恨无良师,于是打算前往杭州求学。然而祝员外拒绝了,但见祝英台男装并无破绽,便答应了。于是祝英台邂逅了梁山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便撮土为香,义结金兰。二人来到杭州城的万松书院,同窗好友三年,形影不离。祝英台对梁山伯暗生情愫,然而梁山伯不知她是女儿身,只把她当作好兄弟。
祝员外思念祝英台,祝英台只得仓促回乡。梁山伯十八里相送,祝英台不断暗示自己的情愫,奈何梁山伯性情淳朴,不解其意,因此祝英台只能表示自己家中有个妹妹,愿为梁山伯做媒。约定好了时间,梁山伯因家贫,却并未如期而至。待梁山伯前来求婚之时,得知祝英台已被许配给太守之子,白慕。
二人楼台相会,泪眼相向,凄然而别。临别时,立下誓言: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后梁山伯被朝廷沼为鄞县令,然山伯忧郁成疾,不久身亡。祝英台得知噩耗,誓以身殉。英台被迫出嫁时,绕道去梁山伯墓前祭奠,在祝英台哀恸感应下,风雨雷电大作,坟墓爆裂,英台翩然跃入坟中,墓复合拢,风停雨霁,彩虹高悬,梁祝化为蝴蝶,在人间蹁跹飞舞。
……这个故事白慕可谓是烂熟于心了。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好像是‘反派’的太守之子,也就是祝英台怎么都不肯嫁的家伙。
此时她尚年幼,和这段故事的时间还有好几年。
白慕认真读书,下棋,绘画,总之各种君子之道她都耐心学习。白家公子精通琴棋书画的名声很快传了出去,这般好学的少年英才自然深受敬佩,很快前来拜访的人便踏破了门槛。
白潞找到白慕,问她怎么看。白慕正在写字,头也不抬:“劳烦娘亲应付了。”
白潞心叹,自己这孩子就是眼中只有圣贤书,她当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孩子如此乖巧伶俐,忧的是这般好学,若是哪日把身子熬坏了可怎么办。不过孩子她爸白景洪倒是没有白潞那样忧虑,对于白慕这般用功表示欣赏。
白慕这样名声大振,自然对他有好处,许多同僚见到他便是一阵夸,让他很是有颜面,对于这个独子更是宠爱,白慕提出的要求没一个不答应的。
至于那些前来拜访的名门子女,他倒是没有拒绝,但没让他们去打搅白慕。在白景洪看来,白慕不急着订婚,他决定这件事交给这孩子自己决定,毕竟他如此聪慧,自然比自己更懂的去选择。
……
一年一度的赏花会来了。
少年少女们跟随自家家长来到了临江,这时花开正好,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女眷在小亭子里歇息,男子们谈天说地,不过十来岁的孩子们自然便是聚在一起玩耍。
凉亭里摆着各种乐器,笔墨纸砚应有尽有。有才华的手痒痒,拿起一支毛笔便开始题字,围观的人们发出喝彩声,那写字的便得意洋洋地自谦。
接着一个双眸明亮的少女来到古琴前,抬手便开始拨弄琴弦,弹奏一首《梅花三弄》,梅花含苞待放,迎风舞羽翻银,如在眼前。
梅花不为雪屈、傲然挺立的形象油然而生,不懂音律的少年们也不禁拍手叫好,那弹琴的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弹奏。
唇红齿白的少年走上前去,气宇轩昂,生气勃勃,吸引了许多孩子的注意。只见他拿起毛笔,笔走龙蛇,一行字苍劲有力,力透纸背。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这便是形容那小姑娘弹的梅花三弄了。少年少女们反复咀嚼这段极妙的题词,有人喝道:“这可谓千古绝唱了,好词!”
少女脸红扑扑的看着少年,顿时扭捏起来。才华横溢的小小少年在这群不谙世事的少女眼中是极有魅力的,她们都开始悄悄地,一遍又一遍地打量少年。
白慕走到少女面前:“祝姑娘?”
根据她的认知,这貌似是祝员外带来的孩子。她跟随白景洪见过许多人,自然也记住了祝员外。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祝英台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
白慕眼角在抽搐。
“不曾,不过是家父与祝员外一叙,将要离开,托我前来告知祝姑娘一声。”白慕板着脸说道。
她不讨厌祝英台,但是这人确实挺极端的。
这次她打算成人之美,让她和梁山伯顺利地在一起。
那么,在自身拥有一定能力的情况下,她未必做不到。
祝英台屁颠屁颠跟在白慕后面,找到了祝员外和白景洪所在的亭子。
白慕将祝英台认作了义妹,两家常有往来。祝英台很是喜爱读书,白慕便为她解惑,这样俩人经常来往,名义又是兄妹间的交流,两家关系促进,多了许多合作,更是相处密切。
转眼几年过去,祝英台这时候应当想要离家去万松学院求学了,然而因为有白慕作为良师,她对外面并不感兴趣,平日里就是黏着白慕学习琴棋书画。或是一同下棋打发时间,或是弹琴解闷,亦或是作画坐视,总之俩人总有事情去做,祝英台的才女名声也逐渐远扬,前来说媒的踏破了门槛。
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坐在少年对面,微微蹙眉,全神贯注地看着棋盘,手中捻着棋子,心中默默计算。
落子的一瞬间,少年将一枚棋子往前一推,堵住,只留死路。
少女苦笑一声:“我又输了。”
少年表情淡淡:“无妨。棋道漫漫,不急于一时成败。有所领悟,才是最关键的。”
祝英台靠在竹椅上:“哥,我想出去走走。我一直都没上过学,我也想去游学。”
白慕对祝英台的这一表现并不意外。她给祝英台倒了杯茶:“那么,我们一同前去吧。”
“诶?!”祝英台猛地起身,瞪圆了眼睛看着白慕:“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白慕轻轻一笑,“我看你经常翻看万松书院的书籍,不如我们就去那里好了。”
祝英台眼睛大亮,扑过来:“我的好哥哥,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这次因为有白慕在,因此祝员外和祝母便没有多阻拦,见女儿女扮男装没有任何纰漏后,便让俩人离开了。
一辆简单的轻便马车,一个健壮的黑黝车夫,俩人收拾好行李便上路了。
……
竹斋眠听雨,梦里长青苔。
宜宁庄来了几个生人。
这是一个偏远的小村庄,许多年未见生面孔了,因此村里的人都忍不住过来看看。俩个俊俏的少年穿着素净的麻衣,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儒雅的气质,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走上前来,声音微微发颤:“俩位公子这是?”
年长一些的少年拱手微笑:“在下和舍弟一同前来打搅一夜。这雨太大了,难以赶路,我们必有酬劳答谢。”
围观的村民眼睛微微发亮,对待几人的态度明显热情了不少。马被牵到了马厩里,好生招待着,车夫则是被请到了屋里喝酒吃肉。自然,在这之前白慕是掏出了银两的。
俩人到了一个空空的院子里,以往这里一直空置着,今夜是属于她们的。
撑着伞来到屋里,白慕脱下蓑衣,放到刚刚擦过的架子上。祝英台开始忙着泡茶,白慕则是去烧火。
屋子渐渐暖和了起来,俩人靠在炉火旁,手中抱着茶杯,热气往脸上扑去。
过了会儿,待身子热了些,俩人取出书本,静静地坐着翻看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声响。白慕不动声色地听了听,知道是有人进村了。
“哥?”
白慕将书本放下,沉默半晌:“天色不早了。睡吧。”
祝英台虽然玩性很大,但是十分听白慕的话,因此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雨声落在头顶的瓦片上,形成的韵律渐渐让俩人进入沉睡中。
翌日。
白慕一早起来洗漱,将祝英台叫醒后俩人便一起出去准备吃早饭。
一夜过去,雨停了,太阳出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适。街上的小贩车上是各种热腾腾的食物,有云吞面,煎饼,白粥,热气环绕,香味扑鼻。前来就餐的人很多,热闹地讨论着。
其中有一个长相白净的书生就着咸菜慢吞吞地喝着白粥,斯斯文文的,和周围吃相豪迈的人们显得十分格格不入,想来必是昨夜到来借宿的。
……梁山伯么。
祝英台瞥了一眼梁山伯,便没有多看,只是问了白慕一嘴:“那个便是昨夜进村的人吧?看这样子也是前去游学的。”
白慕点了点头,眉眼含笑:“怎么,想去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