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的光线调皮地在金发间跃动，甚至透过眼睫像罩了帘子。
身边的暖意让女巫迷蒙着眼也要坐起身。
可脑内的记忆回笼，做了一半的动作又停下，改为侧斜着身子，拿手臂顶着脸看她。
阳光晒得小姑娘也是暖洋洋的金色，一张脸睡饱了仿佛吸收了月光精华，洋娃娃般显得愈发白净无暇，侧睡又挤出了些肉来，莫名更添几分可爱。
这人自个儿的睡衣被睡得凌乱，头完全朝向女巫这一边。
女巫见掀开毯子发出的动静仍然无法惊动莴苣，便手痒地伸出指去碰她。
圆润的指尖划过女孩不见丝毫阴霾的眉间，这里相当平滑，不像那些长了印记的人，瞧上去便苦大仇深。
每日一遍，她真的把人养得很好。女巫心里满足地慨叹。
闲来无事，女人干脆撩起某人的一缕发丝，放在鼻腔边逗弄。
莴苣睫毛闪了闪，安安静静地睁开眼睛。
“嗯……”刚起床的鼻音还有些明显，娇声娇气的。
但她刚一清醒就很开心，揉了揉眼睛就使坏似的抬腿横起一脚搭在女人的大腿上，拉长语调：“早上好，亲爱的。”
女巫腿上骤然一沉，又听到这个称呼，扬了眉：“从外面学的这些话？乱叫。”
她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句。
莴苣就等着这句呢，笑弯了眉眼倒打一耙：“怎么能说是乱叫？明明咱们就很符合。”
“难道什么亲密的称呼都要让位给情人之间吗？”她振振有词：“我觉得我可以这么称呼你，达尔西非阿姨也可以这么喊海洛阿姨。”
“是你太敏感了吧？”她这么反问。
女巫看到她的梨涡现了出来，满是促狭的得意表情。
女巫本来也不在乎，只是莫名地不喜欢这类称呼，有种让人陷入糖衣陷阱的肉麻感。她撇了撇嘴，搬出身份强硬压制，“再这样叫我就罚你抄藏书室里那本最厚的书一百遍。”
“哦。”莴苣冷淡地应了声。
然后滚进了女巫的怀里。
女巫：“……”
“你刚刚是不是挠我痒痒？”莴苣的头发随着主人的心意伸了出去，浓密的金发竖立在女巫前方，柔软地戳了戳女巫的头顶，不过光看样子倒是极具压迫感。
女巫懒洋洋地抬头看了看，反而闻到股好闻的发香，她眯起眼应了声，道：“那又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你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听上去轻飘飘。但女巫知道她是认真的。
话里含着满心的依赖和理所应当。就好像她从未因为年龄或是认知的增长改变过对女巫的态度。
真的能这样吗？
可这明明是这个硬赖在她怀里的人一直给她发来的信号。
她属于她。
女巫眼神闪烁，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说一些很容易勾引起别人心中那份恶念的话呢？
即便是她，也有那么几瞬的恍惚。
“你很喜欢说好听的话吗？”女巫低下头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丝。
莴苣已经很大只了，这会儿又换了个黏人的方式，斜躺着枕住女人的腿。
她心想，这才哪到哪啊，她要是把心里那些想法都说出来，不知道还会不会说“好听”。
果然走这步是对的。
她继续疯狂暗示：“我只愿意对你说。”
女巫沉默许久，撵着她起床了。
女巫不知道自己的床是有什么魔力，仿佛让人躺在上面睡了一觉就会变开心。
她洗漱的时候，莫名其妙乐滋滋的莴苣直接从背后给了她一个拥抱，还双手箍住腰凑到她耳边：“太好了，一起床就能见到你。”
声音里满含笑意，让人不忍心打断。
奇怪了，她出去外头是时间流速与森林里不同么？如此短的时间，哪儿来的这么多悲春伤秋。
女巫拧了拧手帕，无语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还滴着水，头发沾湿了些黏在鬓角，淡色的眼珠往后一拉就能看到身高已经与自己齐平的人还耍无赖似的搂着自己。
竟然还探出头，从镜子中与她来了个对视。蔚蓝明眸带着明媚的笑容，傻乎乎又明显得意扬扬。
“……”
她是太纵容莴苣了，都那么大了还跟小孩似的赖在她身上。
“太热了，放开。”
“好的，但是或许你需要一个早安吻吗？需要吗？”少女嗓音清越充满朝气，大早上的跟个喇叭一样，中气十足地响着。
女巫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拧着对方的耳朵将人送出了门。然后摇摇头，失笑。
好在这一切还在女巫的接受范围之内。
一天中的晨练开始时，莴苣倒是毫不含糊，央着女巫在树下观看。这精力十足的满脸神气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好几次剑锋打下来许多枯黄的叶子，飘扬着窸窸窣窣落到女人身上。
女巫今天又穿了女巫袍，这宽大的效用就是接了更多染了森林气息的树叶。她也不动，就靠在树下看过来，帽檐遮掩了她的眉眼。
莴苣动作之余用眼睛余光瞟过几眼，有些疑心这女人的眼睛该不会早就闭上了吧。
不过这副画面她倒是很喜欢，纷纷扬扬的落叶掩住了正耐心等待的心上人……
莴苣暗中吸了口气，耳尖因为运动过度而泛起殷红。
这套招式对她来说早就驾轻就熟，完全练下一套来只出了层薄汗。
她变脸似的，刚才还严肃着的脸立马松懈了，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女巫身前。
女巫靠着树，平静地看她。
挽起袖子穿着亚麻衬衫的高挑女人眼睛弯弯，稍一抬手摘下了她老师的帽子。这下清楚地看清了女巫的眼睛。
她没有在睡觉诶。
女巫眼神里透着清晰的疑问。
“嘿嘿，我帮你把这些麻烦的叶子弄掉。”说着还上手掸她身上的其他落叶。
这殷勤备至的样子，她想干什么？
女巫任由人在自己身上胡乱似的拍，她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了，开始思考小魔女有可能闯了什么祸？不然从昨晚回来到现在的表现，真的有点不对劲。
莴苣眼睁睁瞧着女巫的眼神变得警惕，里头竟然还有几丝害怕？
我没做什么，就是对你产生了觊觎之心而已。
太好笑了，莴苣一想到自己一旦被某人发现了这种心思就会被毒打一顿，顿时有种破罐子破摔悲极生乐的好笑。
虽然这还只是她的猜测，也完全预设不到女巫会是什么反应，也许更严重也说不定。
“我们去散散步。”
莴苣掩去了眼里翻涌的情绪，拉住女巫的手。
心上人的手温暖而骨节感分明，貌似比她大上那么一点，这会儿反客为主，将她的几根手指握在手心，悠哉悠哉地漫着步。
她已经快忍不住了，然而另一个当事人却仍然一无所知。莴苣故意慢了女巫一个身位，目光沉沉凝视着女人的后背。
大抵是没有枯燥的旅程，只有不合适的同行者。她们的沿途景色熟悉而不失新奇，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造就出让人永远不会觉得重复的景致。
莴苣暂且放下了心中的焦虑，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她们趟过小河，踩过滑腻绿茵茵的青苔，轻轻松松爬到了一座小山上。这里视野开阔，雾霭深深，很适合在这儿发一场呆思考人生。
“来这里做什么？”女巫呼了呼山顶清新之极的冷气，从体内吐出沉气。
她问了这句话，但看上去是高兴的，自顾自撩起衣袍，坐在了悬崖边上往下看。
莴苣慢慢过去，挨着她坐下，“不知道啊，随便走走，好久不来了。”
女巫极目眺望远方，双手撑在身后，是个极放松的姿势，她笑了笑：“很美吧？我的森林。”女人随手一指，道：“我会一辈子都呆在这儿。”
有双湛蓝的眸子望了过来，光线在里面亮晶晶的，她噗嗤一笑：“你的森林？很霸道了。”
“那我要陪着你，你在哪我就在哪。”莴苣昂起头，掷地有声。
眼下心境实在开阔，女巫问：“难道这次出去没有被外面各种各样的人或事吸引吗？怎么老想着和我一起窝在森林里？”
“外面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要我出去？”莴苣不明所以，她们的目光撞在一起，皆带着对方不懂的色彩。
不对。莴苣突然反应过来，急急道：“所以上次我生日本来是不用去执行什么任务的，是你自以为我会喜欢，所以派我出去？”
女巫明显怔住了，缓缓转头正视前方，讪讪道：“……怎么会呢，你要是不去保护那个律师，她会死的。”
莴苣看她这样儿，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就是自以为别人会喜欢，大概还以为是奖励呢。
她冷笑：“我执行任务的时候一直在骂你。”
“骂我什么？你个逆徒……”女巫瞪大眼睛。
不过现在生气也没有用，讨要赔偿才是最重要的。
莴苣很严肃：“你要赔我生日礼物。”为防女巫狡辩，她再次声明：“我不喜欢自己出门，外面的世界我也不觉得美好，你不要再暗戳戳‘对我好’了。”
“……”
女巫咬紧牙关，半晌才道：“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好一场盛大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还要赔礼物。
难得看到女巫吃瘪，莴苣光看她表情就暂时忘却了烦恼。
她思索一会儿，只说：“先留着以后用。”
还留着以后用，小贪心鬼。
女巫欲言又止。那人却扯过她手臂，搂在怀里，紧接着将头也靠在她肩上。
身高相匹的两人做这个动作也无比契合。互相靠着依偎于天地之间。
在太阳光线愈来愈大前，她们下了山。
至少知道了女巫为什么会有把自己赶出去念头，这一趟不是没有收获的。莴苣心里轻松了些。
等吃过饭，女巫又不知道溜哪儿去了，莴苣只好自己练习魔药的制作。
直到干涩的眼睛不太舒服，她才发觉自己已经盯了这个实验多久。莴苣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台准备歇歇眼睛。
还没等到窗台边，外面先传来了个陌生的动静，极其刺耳，令她本能地感觉到不适。
“莴苣莴苣，快把你的头发放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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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孔雀开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