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女巫。
刚成年就被某人丢到此处美其名曰考验的莴苣幽幽叹了口气，抬起头透过窗户仰望那轮弯月。
今晚的月亮特别美。莹莹地挂在天边，散发出来的光把云层晕染得像一层雾，数不清的星星伴生在她旁边细碎闪烁，骄矜又高贵。
……而此时她却不能与最重要的人共赏。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她们或许会在菜园里那张石桌上一边抬眼欣赏佳景，一边吃些饭后甜点。
或者下棋？练字？
亦或者将一些可爱的小动物引诱来，摸一摸它们油光水滑的皮毛？
她们的菜园子里有许多招人烦的蚊子，她会在桌下仔细又不经意地挥手赶走它们，为女巫维持安静祥和的氛围。
简直想想就令人心中溢满满足感。
哦不。赶紧住脑，不能再想了。
莴苣停止傻笑，懊恼地敲了敲自己额头。
自从两年前那个晚上，她意识到，或者说不再逃避自己喜欢女巫的事实。
……她就经常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象。这实在是太令人羞耻了。
莴苣舒了舒嗓子。
言归正传。这次的任务不同于平常的杀人或是取走某样东西。
而是「守护」
她要去保护一位女性的安全，直到法官选举结束。
按理说选法官，这跟女人应该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毕竟这是个连由女性提出离婚都不被允许的世界。
可今年却大不一样，这小地界新上任的伯爵是名女性。那老伯爵家的儿子要么病死要么夭折，私生子又不具备继承权。属下们不得不捏着鼻子扶伯爵的女儿上了台。
本来没任何人把这位“傀儡”放在眼里，只把她作为一个工具、一个载体，伯爵府忠诚的男管家早早联系了周边贵族，想早些联姻，以诞育下一任伯爵。
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那位新继任者几乎是用破釜沉舟的决心与勇气闪电般血洗了这堆老得散发着隔壁墓园里气味的属下。
各方势力之下，现任伯爵并不好过。但她还是大力支持那位学成归来的法学家来竞选她领地内的法官。
起初男人们嗤之以鼻，女伯爵是因为血缘在这，而那名学者是哪位贵族的女儿？
可到了现在，他们笑不出来了，那位女士凭着她的博闻强识和强大的个人魅力折服了许许多多的人。……现在只剩最后一个男候选人与她角逐。
牛鬼蛇神们蠢蠢欲动，想直接置人于死地。
这就是莴苣到这儿来的原因。
本来嘛，成年这么个大日子，莴苣理智上接受，感情上还是不甘心，默默问了女巫一句：“你不是说不能干涉外面的世界吗？”
结果那女人无辜道：“我哪有干涉？只是让你保护她的安全，她本来就能活到八十岁。”
于是少女到这里已经待了有三天。就住在那位女士家旁边，贝索娜出门，她就悄悄跟着，其余时间就停留在这里监视。
冷着眉眼放下窗帘的一角，莴苣停止脑中纷乱的想法，坐在沙发上闭眼休憩。
十八岁的人此时堪称风华绝代，个子又窜高了些。相貌是嘴毒的女巫也会夸的好看。
阿尔希隐下惊艳的神色，敛眉：“莴苣大人，您先休息，我来盯着吧。”
“也行，现在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莴苣睁眼，天蓝的眸子自带贵气。“阿尔希，你是玛琳达阿姨的养女，用不着这么叫我。”
被女巫听见了她会被骂的吧？
阿尔希不接话，只让她到床上休息。
“……”
莴苣拿这个沉默寡言的妹妹没办法，事实上她们相处这几天也没能熟悉起来。
对待外人，少女自觉不是什么好性子。但这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玛琳达阿姨的养女，莴苣不介意释放善意。实在是阿尔希话少。
看着就老实。
真不知道玛琳达阿姨怎么放心她出来执行任务。
莴苣迷迷糊糊睡了个午觉，又在阿尔希小声的呼唤中被叫醒。
“贝索娜又出门了。”
她于是只好要求阿尔希留在原地，自己戴上面纱远远坠在这个精力旺盛的女人后面。
略显破败，毫无规划的街上黄土翻飞，人头攒动，人们各个面黄肌瘦，布料碎布似的搭在身上的人也比比皆是。
总之是一个跟文明扯不上关系的小地方。
莴苣看着贝索娜走进一家成衣店，就在店外小摊子上装作顾客，对着商品挑挑拣拣。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让人能明确意识到，贝索娜这个人非常强大，她具有强者所需要的一切特质。
少女把玩着手中的小首饰，眼神瞟过去。
浓眉大眼的女人，皮肤并不白皙，跟人谈话永远都是一副流畅沉着的样子，有条理又不失温和，拥有让别人一不小心便让步节奏的本事。
店主是一名女性，莴苣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只看到老板流露出抱歉的神色，接着贝索娜就出来了。
莴苣收回目光，垂下眼睫跟小摊店主交谈。
“她们总是有苦衷。”
“感觉不妙，这么做好几天了，跟这些人交流有用吗？”
她清晰地听到了跟在贝索娜后面那两人的嘀咕，显然身边的人也在为这名候选人担心。
毕竟对手是来自教会里品德高尚且知识渊博的神职法官，他天然就拥有大量拥趸，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现下只不过裂开了一丝小小的口子——那名伯爵的到来才让贝索娜有了这个希望渺茫的机会。
“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面色依然稳如阿尔卑斯山的女人开口，这点拒绝不被她放在眼里，反而是那位店主愧疚得还在揉自己刚刚做好的衣服。
她眼神扫过那个小摊前蹲着买东西的面纱女人，往另一边走了。
莴苣拍拍腿站起来，若有所思。
同性别的人天然是同盟。但眼下女性拥有投票权不过一年，而且众所周知，缺少配套措施的政策相当于没有。
那位伯爵自己也处于风雨飘摇之际。
太难了。
莴苣边为她们担心，边顺着前面人的脚步走走停停。还不能被看到，贝索娜刚才好像扫了她一眼，没准已经将她记住了。
少女不耐地把面纱吹起一角。
……真想把这些妄图草芥人命的人拖出来直接杀掉，她也好回家。
眼看着贝索娜走访过这里大部分家庭，无视和白眼并没有动摇她的决心。但天色渐渐暗下来，今天只能先暂停了。
女人带着随从往住处走，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外的人群里有人眼神不对。
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莴苣在远处凭借着超越常人的视力反而能看出哪些人流露出了恶意。
她不打算惊扰累了一天正往家里赶的人，随手朝头上带了个帽子掩住身形，便挤开人群朝那几人靠近。
莴苣在条狭窄的巷子里不经意地将一把匕首从人身上撞下。那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捡起当啷掉在地上的武器，面露凶光朝着这碍事的女人逼近。
正好是个昏暗四下无人的小巷，三人瞧着被逼近墙壁正在瑟瑟发抖的女人，并无后顾之忧。
“谁派你们来的？”
这女人却靠着墙起身，声音和缓，带着股平静的味道。
合格的杀手不会回答别人的问题，只需要将提出问题的人闭嘴就好。
男人袖管忽然滑出一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刺上去。
却被轻而易举地截挡。女人同样握着一把匕首，看做工比他的要完美得多。
闪着银光的刀锋各自碰撞，发出清脆的玎珰声。莴苣缓缓向前推动自己的右手，肩上仿佛有取之不尽的气力供她使用，平日训练有素的臂膀微微凸起些肌肉弧度。
那杀手毫无还击之力，任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匕首缺了口，再利落地刺入自己脖颈。
他就这么干脆的死了。诡异的是本该血液喷涌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就好像他是个假人，再锋利的武器进入身体都宛如泥牛入海般被吞噬。
另外两个惊骇地看着这一幕，想要大喊“女巫”。然而那神奇的一幕当然不可能只发生在他们的倒霉同伴身上。
他们发不出声音了，掐着自己的喉咙整张脸变红。
莴苣的面纱不曾摘下，蓝宝石般的眼睛冷淡地盯着他们，暂时解除禁锢，重复了自己的问题：“谁派你们来的？”
告诉我吧，我就可以把那个人找出来杀掉，直接抄近道完成任务，大家各自回家找老婆皆大欢喜。
但是那两个人在莴苣的眼皮子底下咬了咬牙，不一会儿就抽搐着吐出黑血。
小巷子在一阵鞋子蹭地的声音消失后又恢复了寂静。
莴苣长身玉立，面对着三具尸体，撇了撇嘴。
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没获得，这下难道另辟蹊径赶时间完成任务的机会就要泡汤了吗？
每次都超额完成任务的学霸默默叹气。
她只好掏出一管魔药，浇在几人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莴苣先回了趟贝索娜家，看到人还活蹦乱跳的才放心，又跟阿尔希交代了几句，这才又出了门。
她和阿尔希必须得有一个人盯着贝索娜，想要取她性命的势力恐怕不止一家。
前晚阿尔希就抓到了几个想偷潜入贝索娜家的杀手，同样的问不出个所以然，被就地正法。
她比自己还小了几岁，手法不太熟练，莴苣挺为那些人捏一把汗。
莴苣在一家古朴低调的小店停了下来。
手中那枚血红的戒指莹莹发亮，莴苣瞧了瞧，将它戴到了大拇指上。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这酒馆不愧是非人类开的，与外面相比好似两个世界。
莴苣目不斜视，穿过鱼龙混杂的人群，向小厮出示了手上的戒指。
“我要找你们老板。”
小厮刚想骂人，瞥见那张脸还是咽了回去。算了，万一跟老板有关系。
莴苣绷着脸在包间里等待。
“阁下有事？”
一道冷沉的声音忽地冒出来，生怕吓不到人。
莴苣抬眼看去，一个男性吸血鬼病恹恹地靠在门框，像一股黑雾。
他甚至懒得进来。
……直到看到洛伦兹的戒指。
那吸血鬼“唰”一下跪倒在地，匍匐着爬过来，想触碰莴苣的鞋底。
他满是虔诚地低下头，谄媚道：“代表着洛伦兹大人的意志，请问您有何吩咐？”
莴苣靠着柔软的沙发，往前踢了一脚表示拒绝，又好奇：“怎么不是女性吸血鬼？”
“大人，尊贵的女性吸血鬼不会来这种地方。”他理所应当道。
有道理。
莴苣忽略这个问题，笑了笑。
她翘着脚把玩自己的匕首，歪着头：“很好，我要借用你的势力，帮我一个忙。”
想到玩博德之门，男卓尔要给高贵的女卓尔提鞋。[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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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成年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