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逃兵与走狗的对决

咚咚咚!

一大清早,便有人敲教堂的门。

“活见鬼!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偏来。”

罗比神父打了个哈欠,推开被窝里的阿丽沙,跟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谁啊?”

罗比神父跨进前厅,高声询问道。他的声音回响在穹顶里,格外响亮。

“是我,您的好朋友伏蒙老弟。”

门外一个声音也高声回应道,不过罗比神父的耳朵不太好,他没怎么听清。

“是谁在外面嚷嚷?”

门开了,格伊羞怯地退到了一边。

一抬眼,便望见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伏蒙。

他黑的发亮的靴子踩在马镫里,腰上已换了一把新剑。不是因为罗比神父记得他旧剑的样子,而是这把剑的十字剑柄上镶着好几枚蓝宝石,格外引人注目。

他双手扯着缰绳,马儿被勒住,极不舒服地甩头,整齐油亮的鬓毛便如波浪流动。

“罗比神父,早上好!”

伏蒙朝他点点头,遮住整张脸的头盔只能看见两只讥诮的眼睛。

在伏蒙的身后,站着一百多个手持农具的农民,他们木然地盯着神父,看不出什么情绪。

“见鬼!”

罗比神父暗骂道,不知道伏蒙又要耍什么鬼把戏。

“呃,我亲爱的伏蒙老弟,您这是想要干什么?”罗比神父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伏蒙扯住缰绳,调转马头的方向,说道:“您,跟我们走就是了。”

罗比神父不但没有挪动步子,反而还往后退了两步。

伏蒙又补充道:“哦,对了,别忘了带上您那本女巫审判法典,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如果,我帮您揪出一个女巫的话,您可要替上帝好好谢谢我。”

一听这话,罗比神父的汗都快下来了。

他知道伏蒙一定是盯上了哪个女人,想要置她于死地——借自己的手。

在罗比神父的心里,他偷吃、喝酒、玩女人,只要在上帝面前忏悔,上帝都能原谅他。可是要去弄死一个人,即便上帝原谅他,他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这是他做人的底线。

罗比神父眼睛转了两转,突然捂住肚子说道:“哎呀,我,我肚子疼。要不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伏蒙不悦,策马走了过来。

他伏下身,朝罗比神父小声耳语道:“要不,请阿丽沙来帮您揉揉,说不定马上就能好了。”

罗比神父的脸刷的红了个遍。

“可恶,这个险恶的伏蒙!”罗比神父在心中咒骂道。

想到丑事会被伏蒙公之于众,罗比神父害怕了。

他直起腰,无奈地说道:“请稍等,伏蒙老弟,我这就去取书。”

原野上,天空阴沉,草木晦暗。

乌云低垂仿佛要吞噬大地。

伏蒙骑马在前,人群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

罗比神父跟在马后面,艰难地挪着步子。

“罗比神父,快一点儿啊。”格伊时不时催促道,好似在替伏蒙监视他。

伏蒙任马儿朝前走着,一双眼睛无时不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去城堡的路还有一两公里,队伍却有些松散了。

伏蒙猛地振臂一挥,高喊道。

“去哈默维尔城堡,烧死女巫,抢回属于我们自己的粮食和东西。”

农民们一怔,随即振臂应和道:

“烧死女巫,抢回粮食!”

“烧死女巫,抢回粮食!”

队伍振奋了,大步往前迈去。

罗比神父擦着脑门上的汗,大口喘气,无处可逃的感觉啃噬着他的灵魂。

城堡的拱门大开着。

士兵披挂整齐,撑剑站在正前方。

一阵大风刮来,卷起尘土,也鼓荡起了他的红色披风。

“来吧,这些杂碎!”

他在心底狂啸道,无比蔑视地瞪着眼前黑压压的队伍。

伏蒙心里发了怵,在距离他一百米的地方勒马停了下来,马儿转了半圈,正正地对着士兵。

“喂,你个刽子手给我听好了,快去叫哈默维尔夫人滚出来!”伏蒙在马上大喊道。

“哼,你又是何人?”士兵冷笑道,“藏在盔甲后的小丑还是懦夫?”

伏蒙被激,一把掀下头盔。

“是我,你给我睁开狗眼看清楚了。”

“哦哈哈,原来是你啊!怎么,狗娘养的逃兵,你找一个女人什么事?”士兵放肆地笑道。

伏蒙再次受辱,人群也有了轻微的哗动。

丑陋的脸扭曲的更加狰狞了,伏蒙恶狠狠的握住手中的剑,粗声怪叫道:

“哈默维尔夫人是女巫!我们要烧死女巫!”

“烧死女巫!”

“烧死女巫!”

人潮再次汹涌。

士兵心中一震,他没想到这群人居然是要以女巫之名来审判哈默维尔夫人,而不是自己认为的反抗、抢掠。

“无耻!无耻至极!”士兵提起闪着寒光的利剑,向伏蒙冲了过去,“狗杂碎看剑!”

众目睽睽之下,伏蒙无法后退。

他只得策马迎战。

“你这个国王的走狗、哈默维尔夫人的贱奴!”伏蒙抽剑挥砍。

锵!

两剑交锋,碰撞出火花。

尽管伏蒙占据了高度优势,士兵给予的重击仍震麻了他的整个右臂。

好大的力气!

锵锵!

两只上好的利剑又击在一起,士兵稳如久经沙场的头狼,一双眼睛冷冷地寻找着破绽。

马儿被伏蒙扯的团团转,蹄子在泥地里踢出滚滚烟尘。

格伊和罗比神父远远地看着,两股战战。

他们身后的人群没有一丝声响,全都凝神注视着两只剑的交锋。

心弦,绷得喘息不得。

锵锵!锵锵!

伏蒙应接不暇,气喘如牛,脸上的汗如豌豆一般滚下。

“难不成要做这走狗的手下败将?”

伏蒙不甘心,闪念之间,士兵挥剑而至。

当!

士兵一剑砍中伏蒙的右腿,却被覆盖在上面的铠甲挡住了。

虚惊之中,伏蒙迅速调转马身。

不料,却被士兵一剑挑倒,重重地跌在地上。

马儿受惊,甩蹄逃跑。

空地上,只剩下了两个角斗的身影。

士兵只觉稳券在握,挥剑便向尚未来得及起身的伏蒙砍来。

伏蒙料得胜败已定,眼含绝望,咬牙横起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一剑。

锵!

伏蒙的剑被狠狠地压了下去。

士兵的剑刃已刺入了伏蒙的前胸,很快便会穿破铠甲,直插心脏。

“大家还在等什么?”一个女人惊醒了队伍,“跟我上!打死他!”

玛丽阿姨拿着一把草叉,冲了过去,在她的带动下,农民们纷纷举起农具,一窝蜂涌到了士兵跟前。

眼看一个尖叉就要到耳边,士兵不得不提起剑格挡了过去。

当当!扑哧!

当当!扑哧!

士兵记不清砍倒了多少人,身上中了多少击打,他已经疲惫不堪,几乎要倒地。

混乱中,伏蒙站起身,一剑砍去了士兵的脑袋。

“哦呜!”

人群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玛丽阿姨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她吻着伏蒙的手说道:“伏蒙先生,您真是我们的大英雄!”

说着,往城堡里跑去。

“我这就去抓哈默维尔夫人出来!”

几个人跟她一起跑了进去。

地上的士兵还没有断气,他的身子一颤一颤的,脖子上已没了脑袋,碗大的切面还在汩汩地冒血。

他的脑袋被人一脚踢开,滚到了很远的地方。

伏蒙绕着士兵,不愿踩到那铺红了地面的稠血,只朝他远远地啐了一口吐沫。

“城堡里一个人也没有!”

玛丽阿姨聚拢双手,在瞭望台上往下喊道。

“什么?”

伏蒙吃惊地跳下马,他将缰绳举起,格伊便小跑着过来牵住了马。

原本计划来了就将哈默维尔夫人抓住,然后审判烧死。

现在她人跑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还没等伏蒙有任何反应,人群骚动了起来。

“粮食,粮食!”

他们疯狂地叫着,冲进了城堡。

劈里啪啦声中,一个个房门被踢开,东西被掀翻、打砸。

很快有人发现了管家房间里的粮食。

他提起一袋,往肩膀上猛地一甩,便退出房间,逃也似的往城堡外跑去。

其他看到的人喜出望外,几里哇啦地冲了进去。

等到伏蒙赶到的时候,粮食已经少了一个小山头。

桌子后面,一个钱箱敞开着。

里面一个铜子也没有,伏蒙恼怒,一脚将它踢飞。

下面的还有四五个这样的箱子,不过它们都贴着封条。

伏蒙撕下最上面箱子的封条,掀开箱子。随后,满满一箱子金币露了出来,金灿灿的光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哈哈,多亏那群笨蛋!这下我可发财啦!”

罗比神父最后一个走进城堡。

他踢开地上抛洒的东西,不住感叹道:“谢天谢地,真是上帝保佑!”

在罗比神父即将进门之前,伏蒙将箱子啪地合上了。

没一会儿,格伊和玛丽阿姨也来了。

伏蒙起身,他按捺不住狂喜,挑动着上扬的黑胡须向他们宣布道:

“伙计们,都给我听好了,这座城堡以后就是我伏蒙-奥瑞雷德的了!”

“哈哈哈……”玛丽阿姨粗野地狂笑起来。

“哈默维尔夫人和她的闺女还没死呢,你可算不上这城堡的主人。顶多,顶多算是个强盗!”

强盗,这个词用的很准确。

罗比神父在心里默默赞同,不过奇怪的是,伏蒙毫不生气,反而放肆地将玛丽阿姨拉进了自己怀里。

“过来吧,我的压寨夫人!”

“哈哈哈哈……”

浪荡的笑声在哈默维尔城堡里回响,罗比神父自觉地退了出去。

大风刮过,松涛在险绝、茂密的乌黛纽拉山上翻滚。

从半山腰上看去,哈默维尔城堡一览无余。

断了头的士兵和他滚远了的脑袋,身下似殷红地毯般的血,一切都清清楚楚。

原野上,四散而去的农民在主路上汇成一队搬家的蚂蚁,到了各个岔路口,又有序地分开,依次进入到不同的村庄。

哈默维尔夫人捂着嘴巴,心有余悸。

诺娜趴在小波特的肩膀上抖动着娇小的身体,牙齿咯咯地打战。

“是那个骑士!”

安布尔嬷嬷说道。

“没错,是那个骑士。”哈默维尔夫人声音虚弱无力,点点头。

那个骑士,从尤席来的流民。

他喝了自己亲手送过去的粥,续了他的狗命,如今却要来谋财害命、抢夺城堡!

哈默维尔夫人还记得,那时候,要不是自己阻止,他的剑就要落到安布尔嬷嬷身上。

这个恶棍!

从一开始就不是个好东西……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哈默维尔夫人在心中咆哮。

一阵阴风刮过,所有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们爬到这半山腰来已经用尽了力气,身上早已被惊慌的汗水湿透。

小波特扶住诺娜,站起身说道:“哈默维尔夫人,我们还是快赶路吧。玛丽阿姨去过秘道,万一她带人追过来,我们就完蛋了。”

听到这话,哈默维尔夫人立刻起身,她提起手提箱,牵起诺娜往前走去。

安布尔嬷嬷一瘸一拐地刚走两步,便被小波特扶住了。

“啊,多亏你了小波特。就是可惜干粮被那个女仆带跑了,我们以后怕是要饿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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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的恩宠
连载中滚河放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