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汉架锅起火。
很快,兔肉肉汤的香气就弥漫在整个流民聚居地的上空。
多少人啧着口水,乞求分一口汤。
却都被粗汉无情地拒绝了。
“没门!”
“都滚开。”
仗着膀大腰圆,粗汉悠然享受起来。
没人敢上前去抢夺粗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冒着油花的兔肉在他手里变成了一堆骨头渣。
“呃!”
粗汉打了个饱嗝。
他将落在地上的骨头渣全都捡了起来,揣进了自己的衣服兜里。
见连骨头渣都没有希望,周围的眼睛又都盯向了锅里的汤,期待能分到一口汤喝也好。
粗汉却起身,端起锅径直往山洞走去。
在仅够容纳两人的山洞里,修女笛卡尔将诺娜放到一堆枯草上,并给她盖上了一个破毛毯。
望着她昏迷的、憔悴的脸,修女笛卡尔着急起来。
她必须尽快弄到吃的。
不然,诺娜一定熬不过这次大吐血。
外面的香气早就顺着风飘了进来。
修女笛卡尔咽了咽口水,想立马出去向那粗汉讨要一碗肉汤,可是她的腿却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回想起那粗汉的眉眼,她仍是心有余悸。
可这一边,诺娜的脸色眼看着越来越苍白,气息也越来越微弱,生命已是危在旦夕。
“只要一碗汤,不,哪怕一口也行。”
修女笛卡尔哆嗦着,咬了咬牙,鼓起极大的勇气把脸转向了洞口。
她刚把身子从洞里挪了出来,就撞见了从旁边过来的粗汉。
尖叫着后退到洞的边沿,修女笛卡尔才看清楚粗汉端在手里的汤锅,还冒着腾腾热气。
伴随着的,还有令人无法抗拒的浓烈香气。
粗汉愧疚地笑了笑。
弯下腰,将汤锅放到了修女笛卡尔的面前,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喝了汤的诺娜,脸色很快恢复了血色。
只不过仍是昏迷不醒。
本就不多的汤见了底,望着这口空锅,修女笛卡尔再次陷入沉思。
去哪里弄些食物呢?
这时,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城堡。
有了!
……
这天夜里,月朗星稀。
大路上几个流民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
“该死的克拉默老爷可真是个吝啬鬼,不就偷他一块面包吗,至于揍这么狠吗?”
“唉,算我们倒霉吧。”
黑猫笛卡尔抬头望了望远方,那里一个不是很大的城堡亮着灯,几只狗不住地吠叫着。
依稀还能听见主人对仆人的吼叫和怒骂。
这下完蛋了。
刚刚被偷过一次的人家,一定会加大防备。
“没办法,去碰碰运气吧。”
黑猫笛卡尔越过那几个倒霉蛋,一溜烟往前跑去。
克拉默老爷家的城堡就建在距离大路不远的小山丘上,对过往的人来说,十分醒目。
每一个过路的流民都注意到了它的存在。
有很多人曾经前去城堡门前乞讨。
可无一例外地,都被凶猛的大狗和彪悍的守卫给驱赶了出来。
时间久了,流民聚居地的人也都知道了,克拉默老爷是个见死不救、毫无同情心的人,人们便不再对他抱有希望。
但笛卡尔刚刚到这里,对这些情况并不清楚。
虽然一开始她想到的也是去城堡偷窃,可刚才那几个人的遭遇让她改变了主意。
城堡门前。
一个矫健的守卫正在巡逻。
从城垛上笼罩下来的昏黄火光影影绰绰,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是谁?”
他突然冲走过来的修女笛卡尔大喝道,“你给我站住!”
“大人是我,我是打都城来的修女,我叫笛卡尔……”修女笛卡尔望着守卫的眼睛,平静地说道。
“什么事呢,笛卡尔修女?”
他的脸色依然威严,在看清楚对方身上的修女长袍后,微微缓和,有了几分敬意。
但依然充满着戒备和警惕。
“看在上帝的份上,能让你家老爷赏我点儿吃的吗?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笛卡尔手扶着腰,装出虚弱的样子。
城堡里的大狗嗅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再次吠叫起来。
“什么情况,塞思?”
粗重沙哑的询问声从城堡里传了出来,很明显,对塞思不是很满意。
塞思窘迫地扬起脸,高声回道:
“克拉默老爷,是一个修女,她是来……”
“让她滚!”
塞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了克拉默老爷不耐烦的吼叫,“管他上帝还是魔鬼,都休想从我这里讨到一点儿好处。”
“你听见了吧……”
塞思难为情地望着修女笛卡尔,很快,他的脸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修女笛卡尔只好转身离去。
夜深了。
城堡里各个房间的火光都熄灭了,只听见克拉默老爷的鼾声回荡在夜空中。
二楼,一个小房间里。
八岁的米卡从床上坐了起来,茫然地叫道:“妈妈,我渴了,我想喝水。”
这天的晚饭吃的是很少见的咸鱼,这让米卡在半夜三点被渴醒了。
然而却没有人回应她。
她只好俯下身,朝床上摸了摸,发现她的旁边并没有人。
克拉默夫人总是把唯一的女儿小米卡哄睡以后就悄悄回到自己的丈夫身边,这一点小米卡都已经习惯了。
米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从床上滑下来,伸着两个胳膊,探着周围的物体,往房间外走去。
米卡也不是生来就是盲人。
她是去年生了一场病,莫名其妙地才失明了的。
家里的一切,她虽然看不见,但依然轻车熟路,很容易就下楼来到了厨房。
黑猫笛卡尔此时正在厨房里啃食咸鱼。
这可是它的最爱。
一边吃,她还一边打着如意算盘——
等自己吃饱了,就立马把放在餐桌上的一篮子面包还有两条咸鱼都装进布袋里,然后从窗子扔出城堡外。
自己再从狗洞钻出去,变成人好把食物都背到诺娜的山洞去。
吱呀!
厨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借着月光,黑猫笛卡尔看到一个小女孩就站在门口,它吓得差点儿没有跳起来。
不过奇怪的是。
小女孩的眼睛依然平静如水,也就是说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侧着身体,手摸着餐桌的边沿,熟练地往里挪动步子。
“呼,原来是个小瞎子呀。”
黑猫笛卡尔松了一口气。
在一个特定位置,米卡摸到了她的水杯。
水杯每天都会被女仆装的满满的。
她双手抱起杯子,渴极了似的大口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喝完,她还很自然地擦了一下嘴巴,把漏出来的水用丝绒睡衣的衣袖擦干净。
她的另一只手随意将杯子往桌上一顿。
这一顿,竟刚好压住了黑猫笛卡尔扫过来的尾巴。
喵~呜……
它疼的嘶叫了一声。
米卡看向猫叫声的方向,高声骂道:“该死的野猫,又来我家偷吃了是不是?”
她双手朝笛卡尔乱挥了几下,意识到自己的无助,便朝门外喊道:
“爸爸,妈妈,你们快来呀,厨房里又来野猫了!”
听到动静,几只大狗十分配合地叫了起来。
院子里嘈杂起来。
“完蛋!”
黑猫笛卡尔只好赶紧叼起一条咸鱼,从窗口跳了出去。
克拉默老爷赶了过来。
他将窗子重新关上,骂骂咧咧道:“该死的,跟她说过多少遍了,晚上离开厨房的时候要关窗户,总是不记得。”
瞥了一眼餐桌,更生气了。
“看看吧,我们又损失了一条咸鱼,这该死的野猫,愚蠢的女仆。”
克拉默夫人跑了进来,她将一件皮褂给米卡披上。
“我的小祖宗,天这么冷,你大半夜跑厨房来干什么?”
说着她抱起米卡,要回楼上去。
“又是小偷,又是野猫的,这年头可真不太平……还好没有损失太多东西。”
她朝克拉默老爷感叹了一句。
“是啊。”
克拉默老爷推着夫人的肩膀,走出厨房,紧紧地锁上了门。
“我听说,都城那边打得厉害。”
“堪亚斯的人把新国王打的都快守不住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我看我们的家业也要保不住了。”
“那咋办啊?”
克拉默夫人抱着已经睡着的米卡跟在老爷的身后,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索性就让女儿睡在了自己的床上。
“还能咋办啊。
我看实在不行,我们就收拾收拾,去梅亚卡投奔她二伯父吧。刚好,那里到处都是神通广大的巫师,说不定就有遇见治好米卡眼睛的人。”
夜色苍凉,两人又渐渐睡去。
几天以后。
诺娜在咸鱼汤的滋养下,终于醒了过来。
“你……你是谁?”
她疑惑地望着修女笛卡尔,从她体贴照顾的动作、慈祥的神情来看,她应该是一个好人。
可是自己从来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么一个人。
修女笛卡尔温柔地摸了摸诺娜的脸,笑着说道:“我的小主人,我是你的黑猫笛卡尔啊。”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可你现在为什么会是一个修女呢?”
诺娜还有些虚弱,轻轻地问道。
“嘿嘿,其实我本来就是一个修女,黑猫只是我的第二身份。”
“好了,我的小主人。
你现在还很虚弱,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吧,以后有机会我在慢慢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
诺娜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最近在外面,关于她无所不能的故事已经传遍了。
克拉默老爷家已经开始到处打听小女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