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
天刚亮便阴雨绵绵。
冷风吹醒了睡在乞儿窝棚最外面的菲利普,他揉了揉眼睛,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便猛地坐直了身体。
“伙计们,今天是圣诞节的第四天……”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接到,“今天是柏温王子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天了,我们去送送他吧!”
乞儿们便纷纷起身,胡乱地裹上破布后一行人往院子外走去。
巷子里,男女老少都从家里走了出来。
“去看砍头咯,去看砍头咯!”被大人牵着的孩子这么吆喝道,他们的脸上更多的是看热闹的神情。
菲利普越过那孩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市民们从四面八方向市民广场集中。
在市民广场的中心,一个高高的木架被几个身形彪悍的人用绳索拉着,竖了起来。随后木架被稳稳地固定在了断头台上。
接着,人们像看稀奇一样看见一片崭新的,斜口的闸刀被绳索悬吊着越拉越高,一直到了木架顶端。
锋利的刀口在雨水中放着洁白的光芒。
拉绳子的是一个体型特别魁梧的行刑人,尽管如此,他还是感到有点儿吃力。
因为闸刀的重量足足有一百五十斤。
他将绳子在旁边的木桩上系好,随后大手一挥,“把人带上来吧!”
一个彪形大汉便推着柏温王子走了上来。
柏温王子穿着一套新的白色的囚服,脚下费力地拖着一副铁链。
他身上的囚服沾了雨,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肤上,让人们看见了他那恂恂肋骨和一道道伤痕。
年幼的孩子们都吓得躲到了大人的怀里。
王后卢柏丝刚好从马车上下来,她一面往位于市民广场北边的带雨棚的审判席走去,一面扭头可怜地望着柏温。
她在心里却咒骂道:
“这个鬼东西怎么这么能熬。
不是说都会死在地牢里吗,还费劲要到这里来处死他,真是浪费时间。”
顷刻间,审判席上,断头台周围,都都是黑压压的人。
整个市民广场被围的水泄不通。
就连周围的房顶上、巷子里都挤满了人。
打伞的是少数。
大部分人只是冒雨那么站着,眼睛麻木地眨着。
天空风云呜咽。
一阵一阵的冷雨浇落下来,冻得人们瑟瑟发抖,都说不出话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悲凉和凄冷。
躲在房顶烟囱里的诺娜从小孔里收回目光,将眼中溢出的泪水用肮脏的衣袖拭去。她一连擦了好几次,才将眼泪擦干净。
乞儿们在对面一个屋顶上出现了。
而露洛雅则挤在人群里,终于从巷子里,挤到了市民广场边缘的高台上。
加布里耳带着一百多名圣殿骑士从市民广场的西北角进场,在审判席后面的侍卫队旁边站定。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前王子柏温-查理因与前主教伯多禄二人勾结谋反,触犯死刑,理当砍头。”
“下面我宣布,处刑开始!”
国王查理二世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刚落下,整个天空瞬间乌云密布。
天色暗得人们要努力睁大眼睛,才能看清行刑手冷酷凶残的脸。
他将握在手里的绳子渐渐放出,闸刀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慢下降。
天变得更黑了。
诺娜只能隐约看见闸刀距离柏温王子仅有半人高了。
她沉着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指直直地指向柏温王子,源源不断的灵力便无形地涌向了断头台。
“妈妈,刀,刀不动了。”
坐在王后卢柏丝怀里的盖亚指着断头台稚气地说道。
王后卢柏丝挂在嘴角的笑意凝固了——断头台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怪事,闸刀竟然卡在人的脖子上不动了。
乌云移开,天光放亮。
广场上所有的人都发现了这一事实。
他们忍不住惊呼起来。
就连柏温王子也十分不解地扭动头颅,可贴在他脖子上的刀刃硬是一点儿也没有割伤他,更没有因为沉甸甸的重量而斩落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国王查理二世大声叫嚷了起来。一瞬间,他的眉头拧住了。
行刑手见所有人都奇怪地望着他,慌忙又拉起闸刀。
这一次,他没有一点点松开绳子,而是直接将收进手里的绳子一下都甩了出去。在木架顶端,重达五十斤的闸刀失去束缚,瞬间下坠。
市民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他们脑海里预想的头颅滚落、鲜血飞溅的画面让他们紧张、恐惧地喘不过气来。
锵!
只见闸刀像是砸在了石头上一般,发出了一声脆鸣,仍旧是卡在了柏温脖子上方。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而柏温,幽幽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
他悲愤地咒骂起来,声音却含糊不清,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诺娜还在闭着眼睛施加灵力。
鲜红的血从她的嘴角溢了出来,她也感知到了这一点,但她仍旧在坚持。
在索俄王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刑场上,若是一个人连续三次都没有被杀死,那么他就是无罪的。
诺娜希望自己的体力能够坚持到第三次行刑。
首相科林小声地向王后卢柏丝和国王查理二世提醒道:“陛下,若是再来一次仍是如此,柏温就要被判无罪了。”
“怎么可能,这里面一定有鬼!”
王后卢柏丝咬牙切齿地说道,她怒视国王查理二世,要求他查明原因。
国王查理二世看了看身边,国师和主教都没有来,只有后面的那些圣殿骑士会法术,只能让他们去解决了。
加布里耳一脸严肃地站着。
见国王查理二世怀疑的目光扫了扫自己,深感不妙。他马上反应过来,国王查理二世该不会是认为是他捣的鬼吧,心里慌乱的不行。
自从上次柏温被抓走,他和他的圣殿骑士团想跟柏温撇清关系都来不及,绝谈不上会去帮他。他们深知自己的力量太弱,根本不敢造次。
“你,”国王查理二世朝圣殿骑士团里随便点了一个年轻人,“去给我把妖术破解了。”
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都在说,这是上帝在保佑柏温王子,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在这议论声中,那个年轻圣殿骑士战战兢兢地走上了断头台,他深知这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他在内心深处也不想让柏温王子死。
可是一切都那么无能为力。
只仔细瞧了一眼柏温的脖子,他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柏温王子扭过头来,啐着带血的吐沫嘶吼道:“快点儿让我死吧,我求求你们了,不要在折磨我了!”
年轻圣殿骑士愧疚地躲过眼神,他不敢直视柏温王子的眼睛。
因为接下来,他要毁掉他的保护伞了。
环视四周,他很快便发现了覆盖在柏温身上灵力的源头——对面那个烟囱,于是低头念了几句咒。
还在苦苦坚持的诺娜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便昏了过去。
好在她昏过去的前一秒,闸刀被再次高高的拉了起来。
“国王陛下,这一次应该没有问题了。”
年轻圣殿骑士回到审判席前汇报道,迎着圣殿骑士们复杂的目光,他走回了队伍之中。
“完蛋了,这一次柏温王子肯定要完蛋了。”
菲利普捶足顿胸地说道。
乞儿们都低下了头,不敢看闸刀的再次落下。
“放!”
行刑官对行刑手命令道。
当啷啷……
菲利普睁开眼睛,惊奇地发现,闸刀竟裂成了碎片,散落在了柏温王子的周围,而柏温王子,依旧完好无损地趴在那里。
“柏温王子万岁!”
他第一个站起身,振臂高呼道。
“柏温王子万岁!柏温王子万岁!”乞儿们全部站起来,齐声叫道。
刹那间,排山倒海的呼声响彻在市民广场上方。
“柏温王子万岁!”
国王和王后都慌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断头台上突然出现了三个人。
为首的那个,指着国王查理二世怒吼道:“你这昏庸的暴君,你才罪该万死!大家伙上啊,活捉查理二世!”
“竟然是你!”
国王查理二世眼眸惊缩,他认出来,这个人正是康斯坦丁。
而在康斯坦丁身边的,一个是穿着铠甲的魁梧的骑士,一个是穿着黑袍的诡异巫师。
国王查理二世看着断头台上已经被骑士解救出来的柏温王子,在柏温王子狂笑声中悔恨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给我把这些抓起来,居然跟柏温是同伙!”
王后卢柏丝扭头指挥身后的侍卫队,然而奇怪的是,侍卫队的人一个个却像被冻僵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圣殿骑士,去给我把那三个人抓起来。”她又向圣殿骑士团发号施令。
加布里耳一脸惶恐望着断头台上的列欧,双腿一软,竟跪了下来。
圣殿骑士团的一百多个人都战栗着跪倒在地。
这终于让审判席上的人感到了孤立无助。
失控的人群涌了过来,他们抓起国王查理二世和王后卢柏丝,将他们两个推上了断头台。
混乱中,年幼的盖亚被打死。
“处死暴君!”
“处死暴君!”
在人群的呼声中,国王查理二世很快身首两异。
王后卢柏丝站在一边瑟瑟发抖。
康斯坦丁悄悄走过去。
在她耳边低语道:“别害怕我的美人,我们是不会杀死你的。”
随后,他给列欧使了一个眼色,王后卢柏丝便从断头台消失了。
“没想到这招还真好使!”
康斯坦丁拍着伏蒙的肩膀得意的笑道,“不用一兵一卒,就将整个都城顺利拿下。就是这个柏温王子……”
伏蒙会意一笑。
“不用担心,都城是我们的,索俄王国是我们的,柏温王子也会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