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了一夜。
不管是王子还是贫民,都在祈祷着宁静。
德鲁伊特挤在列欧的小床上,张着一张无赖模样的大嘴,呼噜声响了一整夜,远远盖过了房子外面啸叫的风声。
列欧捂着耳朵,直到天快亮才睡着。
这是个不宜修炼的夜晚,诺娜也早早地睡了。
祖母绿吊坠从她脖子里垂出来,幽幽地闪着光。这一夜,她仿佛是睡在母亲的怀里,格外的安心。
清晨,雪停了。
地上的积雪有半人高。
整个都城银装素裹,在云层里微弱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光芒夺目。
铛……铛……铛……
教堂里的钟敲响了七下。
钟声悠远回荡,震得房顶和树上的雪刷刷刷地滑落下来。
除了那些在雪地里找食的鸟儿,最先忙碌起来的是王宫里的仆人。他们纷纷拿起扫把和铁铲,要在踩得咯吱咯吱响的积雪上赶快清扫出道路来。
一群麻雀被惊飞,四散而去。
其中一只在天空中盘了几个旋,落在了一栋石屋的窗口上,对着那窗棂咚咚咚地乱啄。
露洛雅抬起头,透过窗户,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
她吹熄了床头的油灯,提起刚刚织好的毛衣,左看看,右看看,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被窝里,还有两个小男孩在香甜地睡着。
露洛雅怕吵醒他们,便轻手轻脚地下床,准备去给两个弟弟做早餐。
奥布里迷迷糊糊地问道:“姐,几点了?”
“还早,你再睡会儿。”
奥布里吃完早餐的时候,露洛雅已经将院子里的雪扫干净了。
他背起书包,正要出门。
露洛雅追了上来。
“奥布里,姐问你个事。今天柏温王子还会去修道院吗?”
她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热切地望着奥布里。
奥布里有些莫名其妙,他撇了撇嘴巴,嘟囔道:“柏温王子去不去修道院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吗?”
露洛雅一时语塞,脸竟红了起来。
“我……我有东西想送给他。”
“什么啊?”
奥布里看见姐姐递过来一件叠的很整齐的毛衣。
那毛衣表面有着长长的绒毛,摸上去,特别的暖和。花色和图案看起来也十分好看。
“不是吧姐,我还以为这件毛衣是给我的呢。搞了半天,你是给柏温王子织的。”奥布里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接过了毛衣。
“少啰嗦。”
露洛雅揪住弟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上次妈妈的事,柏温王子仗义执言,那么帮我们,难道不应该感谢一下人家嘛。”
“应该,应该!”
奥布里挣脱姐姐的手,坏笑着跑出院子,故意怪叫道:“难道不应该感谢一下人家嘛?难道不应该感谢一下人家嘛?……”
修道院的小屋里。
笛卡尔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
瞎子阿尔瓦伸手摸索一番,惊叫道:“见鬼,你是什么时候跑回来的。”
“你这个笨蛋,我回来好几天了,你怎么现在才发现。”笛卡尔从修女变回了黑猫,嗷呜嗷呜地舔起了爪子。
“你不在,那你的小主人怎么办?”瞎子阿尔瓦冷冷地说道。
黑猫顿时弓起身子,对着瞎子阿尔瓦愤怒地哈赤了一声,咆哮道:“在你心里,谁都比我重要的多!”
瞎子阿尔瓦还没来得及反应,黑猫笛卡尔便头也不回的从窗户跳了出去,一溜烟不见了。
“哼,她身上流着我的血,当然比你重要了,你这个肤浅、庸俗、愚蠢的女人!”
瞎子阿尔瓦说完,又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蹲坐在冰雪皑皑的屋顶上,笛卡尔惊讶的发现,原来变成猫,也是会流泪的。
她的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积雪上,瞬间融出几个洞来。
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冷漠?
这样一个糟老头子,到底有什么值得自己日思夜想和苦苦痴恋的?
自己为什么这么贱……
笛卡尔想不通,天底下男人这么多,为什么偏偏喜欢他一个。
想遍了他的万般不好,到头来还是满心欢喜地想他。
他妈的,可能这就是爱情吧!
笛卡尔仰头长叹,泪如泉涌。
钟声再次敲响的时候,背着书包的孩子们从四面八方来到了修道院。
他们各个裹得像小狗熊一般,尽管如此,依然笨拙地在雪地又蹦又跳,不惜摔得四仰八叉,仍然自得其乐。
往常,这样的调皮事总是少不了奥布里。
可是今天,他却谁也不搭理,只管一路小跑,径直跑进了修道院的教室。
此时此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补上昨天晚上的作业更紧急的了。
于是,毛衣的事也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中午快要放学的时候,奥布里一抬头,猛地发现姐姐露洛雅竟站在走廊里,还有些焦急的样子。
他翻开书包,摸到毛衣,这才想起来姐姐交给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哼,我就知道你会忘记,把毛衣给我,我要亲自给柏温王子送去。”露洛雅在奥布里放学后,对他嗔怪地说道。
奥布里只好把毛衣重新交回了姐姐手里。
露洛雅来到通往二楼圣殿骑士教室的楼梯口,便不敢在往上走了。
她的心砰砰砰的直跳,弄得她都要喘不过气来。
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她的心里一阵狂喜。
圣殿骑士们陆续走了出来。
他们衣着朴实,却身材高大,样貌精神。
看到楼梯口突然守候着这么一位美女,他们的眼睛里放出奇异的光彩来,你推我攘中,脚步有着说不出的慌乱和羞怯。
最后一个下来的是加布里耳老师。
“老师,麻烦问您一下,柏温王子他今天来了吗?”露洛雅大大方方地问道。
加布里耳愣了一下,他想不到会有女孩出现在这个地方。
思索了一下,说道:“哦,他还在教室里。你要是有事的话,就上去找他吧。”
露洛雅按捺着激动的心,一口气跑到了圣殿骑士教室。
“王子殿下!”
她脸色绯红,双眼纯情而专注地注视着柏温王子。
柏温王子放下书,微微一怔。
“哦,是你啊,露洛雅小姐。”
他笑着起身,甩开雪白的貂皮斗篷,往门口走了过来。
中午的阳光刚好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照的闪闪发光。
他的微笑温柔迷人,他的貂皮斗篷雍容华贵,他的紧身制服上,每一粒扣子都宛若宝石灿烂。
露洛雅飘在云端的心噔地坠到了地上。
她不自觉地捏了捏手里的毛衣,顿时觉得它是那么的冰凉扎手、粗鄙不堪,一点儿也不配出现在如此尊贵的王子眼前。
高贵的头颅渐渐地低垂了,满脸的笑意也化作了愁云。
“找我有事吗?”
柏温王子就站在她的面前,声音温厚悦耳。
“我……”
飞快瞥了一眼柏温王子,露洛雅就像是被电了一下一般,整个人顿时晕乎乎地,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毛衣……是你织的吗?”
柏温王子从露洛雅怀里接过那件几乎要耷拉到地上的毛衣,双手展开,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
“织的真好啊!你的手可真巧。”
“真的吗?”
露洛雅抬起头,惊喜地问道。
见柏温王子点头默认,她羞红了脸说道:“那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试一试。”
“这么说,这件毛衣是给我织的?”
柏温王子大喜,顿时像个被宠溺的孩子一样,举着毛衣蹦蹦跳跳。
很快,他冷静下来。
“啊不行啊,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织的毛衣……”
露洛雅的脸变得更红了,她却装作若无其事说道:“谁叫王子殿下您上次帮了我们家大忙呢,我一直找不到机会感谢您。最近天气突然变冷了,我就想着,想着,不如织一件毛衣送给您,让您穿在身上,暖在心里。”
这番话说得柏温王子不好意思起来,他摸了摸毛衣,轻声地说道:“那谢谢了!”
两人正要下楼,伯多禄走了过来。
他打趣道:“哟,我的王子殿下,您这是哪里来的小情人啊?”
露洛雅又羞又臊,低下头,飞快地跑走了。
柏温王子难为情地扯着伯多禄的衣袖说道:“主教大人,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把我朋友都吓跑了。”
伯多禄不以为意地笑了两声,眼睛有意左右张望。
见四周没人,他猛地贴近柏温王子的耳朵,低语了几句。
柏温王子的脸色顿时大变。
他狠狠甩开伯多禄抓着自己的手,后退一大步厉声喝道:“你休想!我这就回去告诉父王去,堂堂主教大人,竟然……”
伯多禄急了,他一把掐住柏温王子的脖子,打断了他,低声威胁道:“你敢!”
柏温王子瞪着伯多禄,气得胸膛不住起伏。
“伯多禄,你这个出身名门的无赖!你的家族当以你为耻。”
“去你的吧,你要不是生在帝王家,又能比街上那些冻死的乞儿好得到哪里去?”
黑猫笛卡尔就蹲坐在他们头顶的屋顶上,虽然没有听到他们的耳语,却暗自猜测道,莫非是伯多禄这混蛋想勾结王子谋反?
他们又小声说了些什么,黑猫笛卡尔根本听不清。
好奇心驱使它蹑手蹑脚地往屋檐边走去,却不曾想,踩到了一块消融的冰雪,啪地摔了下去。
喵呜……
黑猫笛卡尔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很快在伯多禄和柏温王子的面前站了起来。
“哟,主教大人,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伯多禄和柏温王子顿时惊呆了,异口同声地叫道:“什么,这只猫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