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四匹高头大马载着一辆马车从市民广场附近的乞儿窟走了出来,附近的人们纷纷讶异地抬起头来,望着跟在马车后面的一百多个破衣烂衫的乞儿。
更令人惊骇的是乞儿们的眼睛,他们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宛若魔鬼。
挤在他们中间的,是十来个双眼被破布条蒙住的乞儿,那布条上可以看到渗出的血来。
菲利普站在路边,和自己的人目送几个红了眼的小伙伴离去。
他感叹道:“柏温王子可真是个好人呐。”
马车往圣拉贡修道院走去,保持着极缓慢的速度,好使后面的乞儿们不至于跟不上。
从市民广场到圣拉贡修道院,至少要穿过五条街区。
一路上,庞大的、怪异的乞儿队伍引起了市民们的驻足观看和热议,他们甚至传闻,这些乞儿是送给修道院的祭品。
路边的孩子们可不像大人那么规矩,他们恶作剧的天性,向乞儿们扔起了石子、牛粪,嘴里还大声嘲笑和咒骂着他们。
乞儿们忍受着辱骂、攻击和被围观的窘迫,低头不语。
柏温王子听到动静,从小窗探出头去,大嚷道:“嗨,你们这些小鬼,不许欺负他们!”
侍卫弗雷德马上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拨剑护住乞儿们。
喧闹的叫喊、恶毒的咒骂虽然停歇了下去,却又在一瞬间勾起了诺娜脑海中可怕的记忆,她整个人瑟瑟发抖起来,脸色也变得白如薄纸。
“你怎么了,我的诺娜小姐?”柏温王子盯着诺娜忧心叫道。
他见诺娜虚弱得仿佛要倒下似的,便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替她不断抹去额头上迸出的冷汗。
“不,我已经不是什么诺娜小姐了……”
诺娜语气苍凉地说道,眼中惊恐、绝望的泪水滑落在柏温王子白净有力的胳膊上。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诉说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你永远都是我的诺娜小姐。”
柏温王子心疼地握住诺娜的小手,在上面亲吻了一下,“你知道吗,当我前几天从母后那里那里听说你的母亲被人烧死,你们家的城堡被人霸占后,我还以为你也死了,不知道有多伤心。今天能够见到你,看到你还好好的活着,我真要感谢上帝。”
柏温王子的一番话,格外温暖人心。
诺娜感觉到浑身的冰冷仿佛见了太阳,暖流席卷,寒意被驱散。
“谢谢你,柏温哥哥,我想我应该坚强才是。”
诺娜离开了柏温王子的怀抱,笑着自己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同时还有一点儿对刚刚的脆弱难为情。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可以依靠了,必须要自己强大起来才行。
只有强大,才能更好的面对整个世界的善与恶。
当柏温王子牵着诺娜,领着乞儿们穿过教堂的礼拜厅时,正坐在两侧椅子上坐礼拜的老爷和贵妇们纷纷捏着鼻子怪叫了起来。
“哪里来的乞丐,臭死了!”
站在台上的神父惊讶的望着一个个红着眼睛的乞儿,心中大感疑惑地叫道:“上帝啊,这难道是撒旦派来的魔鬼吗?”
一个仆人很快溜进了修道院管事库马尔的房间,向他汇报了柏温王子带着一大群乞儿前来的事。
库马尔当即不满地说道:
“可恶,他怎么能把乞儿们带到修道院来。这里可是众修道士修行的清净之地,也是神灵所在,岂容污秽的玷污?”
想到上次被柏温王子当场驳斥的事,库马尔更是怀恨在心。
好在今天院长和主教伯多禄出了远门,这里,他一个人说了算。
库马尔马上带人挡在了修道院入口那个极狭窄的小门那里,用比以往高几个声调的恭敬口气说道:“王子殿下,不知道您带一群乞儿来,所为何事?”
见柏温王子身后那些乞儿眼睛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他面色惶恐地朝后退了退,在一丝慌乱中勉强保持住该有的镇定。
从库马尔厌恶的神色中,柏温王子猜测出,这人一定不会轻易配合自己,但他并不拿库马尔当回事。
“我带他们来,是来治病的。”柏温王子朗声说道。
“圣拉贡修道院是修行的地方,不是什么治病的地方,殿下您应该清楚。”库马尔冷冷的反驳道。
“所以,你宁可乞儿们病死也不愿意搭救么?”
他左右扫视了一圈神情怪异、退避两边的男女们,眼神在库马尔身上停住,望着他那张消瘦、刻薄的脸嘲讽道,“仁慈的上帝,难道也会对可怜的乞儿们见死不救吗?”
神父惶然地划着十字,像是在忏悔什么。
柏温王子又指了指头顶穹顶上浮雕着的天使说道:“善良、可爱的天使就在此看着我们,难道我们能够罔顾良心,不行正义之事吗?”
库马尔虽然哑然,却依旧死死地挡住进入修道院的路,不肯让开。
柏温王子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库马尔这个人居然如此地冷血和狭隘,不过是上次跟他有了一点儿过节,他便不肯将这行善乐施的地方让出来救命。
“哼!”
柏温王子冷笑了一声,正要开口怒骂。
就听咔嚓一声。
一个被捆住双手的乞儿突然发力挣断了绳子,那力量是如此的惊人,以至于所有人都惊呆了。
“嘿嘿嘿……”
他狂笑着噌地跳上旁边的长条椅子,往看热闹的男女们扑了过去。
“糟了,瑞恩他发狂……”
乞儿们慌乱地跟在瑞恩身后,想去追上他。
男女们见疯乞儿朝自己张牙舞爪地跑了过来,纷纷逃开了。唯有一个胖贵妇因为太着急,被椅子卡住了丰满的臀部而动弹不得。
她挥起手里的包,往瑞恩身上砸去。瑞恩却被激怒,抓住她肥嫩的胳膊张口咬了下去。
“啊!”
那贵妇吃痛叫了起来。
哧啦……
瑞恩一甩头,竟将贵妇胳膊上的皮肉撕扯了下来,血顿时四处飞溅。
那贵妇从叫喊变成了凄厉的哀嚎。
教堂里乱作一团。
“魔鬼,魔鬼吃人了!”
人们大叫着往教堂外逃去,却一窝蜂地挤在门口,争抢着谁也没能出去。
柏温王子隔着人群,朝追到瑞恩身边的乞儿们着急地大喊道:“快分开他们,快分开他们呀!”
十几个乞儿扑上前去,好不容易才将瑞恩拉开,摁在了椅背的条桌上。
那贵妇终于挣脱了椅子,慌乱地滚到地上。
这时她的女仆才上前去,将她拉扯到了远处,流着泪为她包扎。
“杀死他!快杀死他!”
库马尔指着瑞恩附近一个拿剑的男人喊道,“那乞儿是魔鬼,快杀了他。”
“不,他还有救!”
还没等柏温王子的话音落下,那男人便挥剑斩下了瑞恩的头颅。喷着血的头颅咣当地声滚到了前排的椅子上,又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骨碌碌地直滚到神父的脚下。
神父两眼一翻,身体一软,晕倒了下去。
“可恶!你知不知道他还有救,只要喝些药就能好的。”柏温王子揪住库马尔的衣领怒吼道。
“不,王子殿下,面对这些魔鬼,您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库马尔依旧坚持。
人差不多都跑光了。
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七八个全身盔甲的侍卫,他们按剑站在门口,凶狠地望着里面的乞儿们。
“杀死这些乞儿,不然他们还会发狂咬人。”库马尔喊了一声,意欲鼓动那些侍卫。
侍卫们哗啦哗啦地拔出自己的佩剑,朝乞儿们围了过来。
眼看就要受死的乞儿们惊恐地往柏温王子那里聚拢,想要寻求他的庇护。
“你这个混蛋!去死吧!”
柏温王子抽出剑,愤怒地朝库马尔一挥,一剑刺穿了他的脖颈。拔出带血的剑,他向愣住的侍卫们喝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侍卫们认出了柏温王子,只得按下剑灰溜溜地离去。
“大家都跟我进来!”
柏温王子站在修道院入口招呼道。
乞儿们鱼贯而入。
“柏温哥哥,多亏有你了。”诺娜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感激而崇拜地望着他。心中想道,不愧是王子,王者之气令人震撼。
“走吧,诺娜,我们进去!”
柏温王子牵起诺娜的手,走进了修道院。
中庭花园里架起了一口大锅,一个仆人从地下室搬来了几个大冰块放进了大锅里,另外一个仆人抱来了柴火,开始生火熬煮。
马夫将药铺买来的药材倒进了大锅里,很快,大锅里便飘散出一股奇异的味道。那味道使几个癫狂着挣着绳子的乞儿安静了下来。
修道士们都从房间里涌了出来,他们在柏温王子的感召下,主动肩负起了帮乞儿们洗澡、喂他们喝药的事务。
“我得回趟家,让杰姆也过来。”诺娜对柏温王子说道。
“他也病了吗?”
“是的呢。”
“那你坐我的马车去吧,这样会快一点儿。”
咯噔噔……
停在教堂门口的马车飞快地离开了,十几分钟后,在一条巷子的巷子口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停吧,里面的路不太好走。”诺娜推脱道,不想让马夫看见她走进一座不存在的房子。
“小丽莎,快让杰姆出来。”
诺娜一进门,就对坐在楼梯上发呆的小丽莎喊道。
“可是……”小丽莎站起身,含着泪望着诺娜,“可是杰姆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