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特离开赌场以后本打算听从男仆的话,立刻回到家中的。
哪知道,在路过露西妓院时,被一个新来的叫露洛雅的小妞给吸引住了,流连忘返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才想起来父亲叫他回家的事。
打马回到一个深宅大院,早起的科林正在花木繁茂的院子里习练武术。
见泰特回来,他克制住了怒火,转身回到书房,在那里等候着泰特的到来。
眼见父亲神色少有的不悦,泰特不敢放肆,将马交给仆人便径直也到了书房去。
科林并没有问泰特这一天都在哪里鬼混,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王后的旨意。
“让我去哈默维尔征收物资,完成那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泰特英俊的脸顿时扭曲起来,他指着王宫的方向大骂道,“我看,那贱婊子就是想让我早点儿去死罢了!十五天的期限,哼,就是半年,怕也难办的到。”
见老父亲科林沉着脸不说话,泰特颓然地坐了下来,叹道:“倒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得了。”
科林向来最宠这个老来得的儿子,他见儿子一脸的怒气,忙安慰道:“先不要这么火大,我们都想想办法,看有什么法子……”
“什么法子?”泰特恼怒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除了把我送到哈默维尔去当那个罪人之外,还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要我违抗命令以至于让全家都赔上性命?还是说,直接反了他娘的?”
“哎,”科林一把捂住泰特的嘴巴,慌张地四面看,见仆人们都忙活着自己手里的事,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才稍微安心,嗔怪道,“国王查理对我有恩,我们科林家族自当永世效忠,你怎么能够说出那种忘恩负义的话呢?”
慑于一种隐秘的威严的力量,泰特不言语了。
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大人,圣拉贡修道院院长伯多禄求见!”男仆推门进来,靠近科林通报道。
“你告诉他,我没空。”科林不耐烦地回复道。
“大人,他说……”男仆附在科林霜白的耳边低声耳语道。
“哦?”
“那……我还是见一见他吧。”科林向男仆说完,冲泰特挥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泰特拖着绝望的步子走了出去。
身体瘦长、须发雪白的伯多禄冲迎面出来的泰特礼貌地笑了笑,说道:“亲王殿下,最近我修道院里几桶三十年的老酒就要酿成了,您不想去尝一尝吗?”
泰特此时此刻哪有这个心情,敷衍地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见伯多禄进了书房,仆人也离开了,泰特突然回转过去,趴在紧闭的房门上聆听着屋子里两人神秘的谈话。
他有一种感觉,这两个人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屋子里的声音几乎是像蚊子在叫,泰特根本听不清楚,在父亲几声故意的咳嗽之后,识趣地离开了那里。
接着他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摔茶杯的巨大声响,伯多禄被撵了出去,垂头丧气地走了。
当天下午,科林火速为泰特安排了一个六七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要护送他去往哈默维尔。
康斯坦丁和伏蒙收到泰特的旨意,去往圣拉贡修道院。
“啊,是哪位主子叫你们二位来的?”
伯多禄盯着康斯坦丁,轻蔑地打量他。
起初他以为康斯坦丁是哪家贵族的仆人,但扫了几眼之后,又发现绝不是。他在他身上看出了有几分张扬的气质和自以为是的尊贵。
多半会是些落魄的贵族子弟或者远亲。
伯多禄在康斯坦丁看出他的轻蔑之前便客气地笑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是说,你们是奉谁的口信来的?要知道,我圣拉贡修道院的酒可是不随便向普通人兜售的。”
康斯坦丁和伏蒙在地位高大的伯多禄面前早就自觉矮了三分,更不敢妄自造次,他们笑着回敬道:“是泰特亲王叫我们来的,要一桶最上等的葡萄酒,我们要带到哈默维尔去。”
“对,带到哈默维尔去享用!”伏蒙又强调了一下。
如果是在今天上午,伯多禄还没有见到首相科林之前,他决不会向泰特吝啬一桶陈放了三十年的老酒。
但在那之后,他舍不得了。
换句话说,泰特不值得他讨好了。
“啊,是泰特殿下……”伯多禄摸着自己雪白浓密的胡须,面露难色道,“真是不巧的很,要是别的酒倒是还有不少,偏偏上等酒,今天一开封就被王宫里的人预定了,一桶多余的也没有剩下……”
“这……”康斯坦丁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伏蒙倒是发挥了自己的聪明,他大声嚷道:“那不然,就来几桶次一点儿的也行,总好过什么也没有吧。”
他心里当然清楚,就算是修道院最次的酒也比外面的好喝,这买卖不会亏。
“哦,那也只能这样了。您回去以后,一定要代我向泰特殿下说声抱歉,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把最好的酒提前留给他。”伯多禄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两人往地下室走去。
昨天那一班年轻道士酿的酒中,伯多禄随便选中了五桶,叫人搬了出去,搬到了停在教堂门口的马车上。
挥别的伯多禄,康斯坦丁和伏蒙像是完成了什么光荣的任务一样,开心地沿着走廊往外走去。
正巧这时下课了。
“爸爸!”奥布里从教室里冲了出来,扑进了康斯坦丁的怀里。
他仰头看着多日不见却又神采奕奕的父亲,止不住泪水涟涟地说道:“爸爸,你跑哪里去了,我们都好想你啊。特别是妈妈,她想你想得都病倒了。”
康斯坦丁让伏蒙先出去看着马车,自己拉着奥布里到中庭花园里的石凳上坐下,预备多问一问家里的情况。
“妈妈病了,严重吗?你姐姐还好吗,最近在做什么?”康斯坦丁并不在意佩拉的死活,他心里只有女儿最让他牵挂。
“妈妈病了,成天睡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为了给妈妈凑到治病的钱,姐姐她……我也不知道她具体出去做什么,但是她每天都到早上才回来,而且还能带好多金币回来。”奥布里虽然只有十四岁,但作为一个男孩子,差不多也到了该懂男女之事的年纪。
他的脸上写着其实他是知道姐姐去做什么了,只是因为年纪小而羞涩地说不出口而已。
康斯坦丁看见奥布里蒙羞的表情就全然明白了,他的心先是咯噔乱跳了几下,接着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几拳似的,闷疼的他脑门上冒出了汗珠。
“我心爱的露洛雅……”
康斯坦丁想到他在妓院玩弄的那些女孩子,可一想到那些女孩子全是长着露洛雅那张清纯无辜的脸,他就难过的想要掐死自己。
“好的,奥布里,你先回去上课吧。我会回家去看看的,马上。”康斯坦丁认真地说道,他趁伏蒙不注意,溜出了修道院,往石屋二区走去。
伏蒙左等右等,不见康斯坦丁,眼看就要到了出城的时间,他只好命马车先赶到城门口与车队汇合再说。
康斯坦丁回到家中的时候,露洛雅正在床上睡觉。
她睡的很沉,两只大大的眼睛上也多了少女不该有的黑眼圈。
康斯坦丁坐在床边注视着他,他一想到那些老男人在床上是如何如何玩弄自己心爱的女儿,就气的七窍生烟。
我康斯坦丁的女儿当是多么纯净的啊。
他在心里叹道,悔恨交加。
又高又壮的大儿子走了进来,轻声地叫道:“爸爸,妈妈叫你过去一下。”
自打走进这个家,康斯坦丁还没有去看望佩拉一眼。
现在他起身,终于踱着步子来到了佩拉的房间,那间他们曾经的爱巢。
佩拉躺在床上,两眼凹陷,脸皮枯瘦得像个八十岁老太太。
康斯坦丁只略微看了一眼,便吓得不敢再看,他简直不敢相信,短短几天,她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的,前几天,他还悄悄路过家门口,观望了一下家里人的情况。
“康斯坦丁,你回来了……”佩拉的声音嘶哑无力,让人感觉她行将就木。
“你这是怎么了?”康斯坦丁嫌弃地躲开了佩拉伸出来的枯黄的手,带着厌恶和责怪问道。
佩拉不说话,只是流泪。
“我想妈妈怕是中邪了,叫那些女巫给害的。”大儿子说道,“前几日,妈妈说她在巷子偏僻的地方遇见了一个穿黑衣斗篷的女人,等她回来时,就病倒了。”
康斯坦丁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着。
他心想,等佩拉死了,自己就能继承她那份不薄的嫁妆了,那是他一直觊觎却从来没有摸到一分钱的十万金币。
“哦爸爸!”
露洛雅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她亲热地叫着,手脚却拘束了,不再像从前那样扑进康斯坦丁的怀里。
“我的宝贝!”
康斯坦丁叫着,身体也有些僵了,他想要拥抱露洛雅,却失去了勇气。
父女俩有了难以言说的隔阂。
“妈妈她快要死了,你快想想办法吧。”露洛雅扑到床边,抓住了佩拉的手。她转头望着康斯坦丁,眼睛里满是责怪和央求。
康斯坦丁不忍心露洛雅难受,假装敲着脑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像是遇见了天大的难题一般,心里却在念叨,快点儿死吧,快点儿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