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河的温泉水源在花盈的三滴血滴下后骤然变冷,氲氤上来的白色气泽也由湿润舒服变成了寒气刺骨,只吸上一口仿若吞下了一把刀子,五脏六腑如刀割般疼痛。
这才是安予汐印象中的忘河,原来这一切是花盈造成的,难怪与书上的描写不符。
花盈投河后并没有死,而是顺着忘河的水流一路向北。安予汐和孟浮寅眼前的画面也由忘河回到了安城的一条小河上。
花盈是被梧桐救下的,
开始时,花盈只想养好伤马上离开这里,但后来她在梧桐的细心照料下对这个善良纯朴的男人暗生好感。
梧桐虽然不知道花盈的身世,但也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子是个可怜人。
他无父无母,孤独一生,她落迫到此,无依无靠。
孤男寡女,互生情愫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花盈一直不肯接受梧桐,这可急煞了他,总觉得是自己哪里不够好,或是家境贫寒,娶不起一个美娇娘。
所以这二人就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花盈的性格比较软弱,她有时会在房里呆呆地一个人,一坐就是一天,根本不出屋。
梧桐那时候在镇上粮店工作,经常早出晚归,所以有一段时间,两个人一个坐在屋里,一个站在屋外,隔墙相望。
直到有一次,不到傍晚便下了一场大雨,据说那场雨差点把安城都给淹,一泓榭的仙门齐齐出洞,将洪水排到城外,又筑起了一个屏障,才保住了镇上的百姓。
不过因为时差问题,还是有一些百姓不幸被淹死。
花盈见梧桐迟迟不归,便打了伞跑出去找他。而梧桐这时候却在镇上帮助一泓榭的修士们收拾残骸。
花盈跑来时,一泓榭的一位修士拦住了她,本是好心,不想让她过去,怕遇到洪水有危险。
花盈看着那人,却是吓得节节后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梧桐看到了花盈,忙过来扶起她,还心疼不已。
花盈则是一直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生怕那修士发现她的身份。
那位小修士看出小儿女的心思,笑着对梧桐道,“你还是回去吧,别让你老婆担心。”
花盈微微红了脸,梧桐却是不肯离开。
他从小生在这个镇上,吃百家饭长大,对他来讲,死去的人都是他的亲人,他想亲手敛了这些人的尸体,交还给他们的亲人安葬。
但是他看得出来,花盈此时巨烈颤抖的身体,说明她的恐惧。
他就在她面前好端端地站着,所以她的恐惧并不是因为他。
反而那小修士每次走近他们时,花盈握着他的手就会更紧。
梧桐将花盈送了回去,没有说什么,自己又返回了镇上,临走时告诉花盈,不论有什么事,他都会在她身边。
花盈哭了,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能痛痛快快地大哭。
她决定要向梧桐坦白自己的身世。
*
魔族虽以魔尊孤鸿为首,但其实孤鸿只是一个傀儡,真的魔尊另有其人,魔族中人都唤他为神君,而此人常年戴着面目,根本不可能看见他的真面目。
这个神君对付魔徒长老的手法极为残忍,违抗他命令者或是有不服者,一律扔进炼炉被烈火活生生地烧死。
花盈的父亲曾是魔族的一位长老,因为看不惯他为了提升修为而修炼邪术,不但挑衅修真界,树敌无数,还调遣魔徒四处为他寻找丹药而进言相劝。
没想到,却被扔进了炼炉里,花盈的母亲带着她与妹妹一起逃命,却还是被抓了回来,妹妹坠崖,母亲被处死。
她被贬为了婢女,从小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魔君暴戾残虐,动不动就会打她,只要犯一点错,就会把她打得遍体鳞伤。
花盈不敢反抗,几次差点被神君打死,但是每次她在快要死的时候,神君又会出手救她。
这种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的情况大约维持了**年。
让花盈无法想象的是,在她十六岁成年这天,魔君竟然问都不问她意见,便说要娶她为妻。
花盈傻眼了,她看着这个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而且她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她不会蠢到认为魔君娶她,是因为喜欢她。
但她逃不掉也跑不了,只能被摁着脑袋跟魔君拜了堂,入了洞房。
那一晚,是花盈人生中经历的最痛苦的一晚,她几乎被神君蹂躏得痛不欲生。
没有新婚的喜悦,更没有含苞盛放时的娇艳。
有的,只是生不如死的绝望。
第二日,她看着神君将自己的处子之血放进了一个小罐子里,看都不再看她一眼便走出了新房。
花盈忍着全身的疼痛从床上爬起来,她不想自己就这么等死,所以她想弄个明白,魔君接下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隔着门缝,她偷听到了神君与孤鸿的对话。
这才知道,原来她这一门的魔,体质特殊,处子之血是万中选一的纯阴之血,不论任何地方,只要滴一滴下去,这个地方可以瞬间变成极阴之地。
魔君而炼的丹药,必须要在极阴之地才能炼出来。
百名修士还要加上十个女子,全部要投到炼炉中,或是取他们的血和炼炉相融。
多么可怕的邪术,花盈听着听着,不禁全身都在打冷战,身体依靠在墙上,不自觉地往下滑,直到坐到地上,双目绝望地滚着泪。
这时,一个魔徒慌慌张张跑进来,说魔族内有人造反。
魔君怒得马上赶了过去,没有管花盈,也没有拿走那个罐子,它就放在外面的桌子上。
花盈哭了一阵,心死了,也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她偷偷拿走了那个罐子,离开了魔窖,一路御剑,直到累了,才停了下来。
前面就是忘河,距离魔窖已经很远了。
*
花盈向梧桐讲述完自己的身世,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脸面嫁给他为妻。
另一方面,她也怕魔君会找上门来。
毕竟她的处子血被偷走了,以魔君的性格,不会善罢甘休。
但梧桐却告诉她,他不介意这些,只希望以后的日子让她能享受到更多的温暖。
花盈感动于梧桐的真诚与关爱,便与他成了亲。
之后的两年,两个人一直生活地很幸福,为了避免花盈的身份被一泓榭的发现,也为了避免魔君找上门来,梧桐带着她搬到了山脚下生活。
然而有些事情,终不会按照你的想法去实现。
后来的事情,安予汐就算不看也能猜到,魔君找上了门,花盈为了救梧桐而死,临死前,迫不得已下告诉了神君,那三滴血就在忘河。
*
从显术镜中退出来时,梧桐已经醒了,他的目光一直望向窗外,神色淡定,仿若一个木偶,没有思想没有情绪。
岁月苍桑,说的不止是时间,还有人心。
安予汐的驱灵术已经到时间了,她回来后身体上一切正常,只是心里极度的不舒服。
虽然她不是安予汐本尊,但如果当年安予汐没有坠崖,被徐宁捡了回去,也许她的命运会和花盈一样。
安予汐一直觉得徐宁对她不好,既不疼她也不爱她,还把她许配给了不受待见的孟浮寅。但却不知,自己是何等的幸运。
孟浮寅拉着安予汐在梧桐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面前这个披头散发,脸色腊黄,目光呆滞的男人,却只是白了他一眼,没有任何情绪地问道,“你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外面那些死去女子,应该也是被他迫害后而杀死的,而那些女子的处子血并不是纯阴之血,更不是魔君所要之血。
按理说,就算梧桐被神君,也杀十名女子,也不需要迫害她们。
安予汐支楞起身体,抬袖擦干了眼角的泪珠,想到显术镜中看到的一幕,后怕地问道,“你想取我的,处子血?”
她马上紧张地旋首望了眼屋内,生怕那个变态神君此时正躲在哪一个角落里偷窥着她。
她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梧桐也不答,他垂着头,望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出神,只是偶尔抬头看向窗外,目光左右转两下,复又丧气地低下。
孟浮寅突然一个挺身,上前一把抓住了梧桐的手臂,冷凛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缝隙中还透露出冰寒如刃般的光芒,“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安予汐吓得一个哆嗦,在她的印象里,孟浮寅虽然阴狠,但鲜少动怒,他是能忍则忍,就算要杀死一个人,也不可能当面下手,多半是背地里偷袭。
她谨慎地看着孟浮寅,刚想开口劝阻他时,梧桐在他手里蓦地化成了一缕青烟,弥漫在了他们眼前。
孟浮寅俊颜一惊,反手推出一掌,只可惜,这缕青烟消散的速度比风还要快,他的掌风还没有推出去,那缕青烟就化为了乌有,彻底消失不见。
梧桐就是以这种方法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安予汐瞪大了眼睛看完这一幕,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是怎么做到的?”
孟浮寅眉心蹙成了一个死结,他看着眼前的空气,倒是慢慢吁出了一口气,“他早就已经死了。”
“什么?”安予汐不相信,“如果他死了,为何我们感知不到?”
要知道,她的修为浅薄也就算了,孟浮寅和洛羡尘都没有看出来梧桐是人是鬼,那可就太奇葩了。
孟浮寅转头,凝重地看向她,“这是一种邪术,可以隐去鬼气和鬼身。”
安予汐还有疑问,“这个梧桐死后法术能有这么高深吗?”
孟浮寅还在看安予汐,且目光越来越深沉,“应该是有人教他的,他刚才迟迟不语,想必也是等着那个人来救他,然后联手将我们制服,再取你的处子之血,但可惜,他应该是没有等来,所以只能先遁了。”
安予汐没来由得被孟浮寅看得发虚,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紧张地抬头看他。
他向前走了一步,安予汐扭动了一下,他又向前走了一下,安予汐又扭动了一下。
直到孟浮寅一个箭步迈了过去,两只手分别搭在两边的椅把手上,将安予汐严严实实地赌在椅子上,身体一倾间,安予汐终于大叫了出来,“你快滚开,别碰我!”
这个桥段的设定可不太好,对她来讲,仿若周围都是财狼虎豹,以孟浮寅为首。